八月的皇后大道仿佛被塞进了蒸笼,阳光灼烤着红砖外墙,连空气都带着扭曲的热浪。雷恩·豪斯陷在会客厅宽大的藤编躺椅里,享受着由“豪斯蒸发式冷风仪”制造的方寸清凉。三层浸透冰水、吸饱薄荷桉树精油的埃及棉纱布墙,在“伯明翰飓风”工业风扇狂暴气流的推动下,持续喷涌出带着沁人药草气息的强劲凉风。这凉意穿透精纺亚麻衬衫,抚平了暑气带来的燥郁。他赤脚踩在冰凉的橡木地板上,手里随意翻看着最新一期的《齿轮与星象》超凡周刊,目光扫过一则关于“新大陆南部丛林发现古代‘羽蛇’遗迹”的简讯,思绪却飘到了金羊毛小镇那湿热的矿井深处。
“先生,怀特阁下的信。”管家老约翰无声地出现在门口,银托盘上躺着一封素白信笺,封口处盖着学者阿基米德·怀特那枚独特的、由齿轮与罗盘纹章构成的私人火漆印。
雷恩放下周刊,接过信。信纸是上好的羊皮纸,带着学者特有的冷冽墨香,笔迹如同精密蚀刻的符文:
鹰眼: 今晚八时,齿轮厅。 清点战果,结识新血。 ——A.w.
一如既往的简洁,带着不容置疑的召集意味带着不容置疑的召集意味。雷恩指尖拂过冰凉的“苍穹之鹰”打火机表面,意识海中黄铜晶体沉稳搏动。金羊毛小镇的遗蜕污染、归航灯的幽蓝鬼火、以及那枚被“静默方棺”锁死的头骨带来的死亡寒意,仿佛都被眼前这封短笺暂时驱散。
蒸汽黄铜会所的“齿轮厅”依旧被壁炉里跳动的蓝色炼金火焰镀上暖金。巨大铜轮在墙壁深处无声咬合,铆钉墙面的阴影随着火光跃动。当雷恩推开沉重的黄铜包边橡木门时,熟悉的面孔已悉数在场。
维克多·斯通(刀疤)靠在角落的阴影里,断裂肋骨的伤势在教会高阶牧师的治愈下已近痊愈,但眉宇间那份冷硬并未减少分毫。罗莎·月季(月季)正用肉干逗弄着肩头的渡鸦“影子”,脚边的银狐卡洛斯则惬意地趴在地毯上打盹。威廉·特纳(少爷)一身考究的深蓝色礼服,指尖优雅地转动着一杯加冰的麦芽威士忌,风暴圣徽在领口反射着冷光。罗伯特教授则围着壁炉,对着那跃动的蓝色焰心低声嘀咕着热力学公式,手里还比划着某种复杂的机械结构。埃德加·斯诺(百灵鸟)坐在稍远的长桌旁,金丝眼镜后的目光专注,钢笔在皮质笔记本上飞快记录着什么。
“晚上好,‘鹰眼’。” “哟,踩着点来的!” “凉风吹得舒服吧?” 招呼声此起彼伏,带着共同经历生死后的熟稔。
雷恩点头回应,目光随即被学者阿基米德·怀特身边站着的两个陌生人吸引。
“诸位,”学者推了推单片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全场,“风暴之眼补充了两位新血。这位,”他指向左手边一位身形挺拔、穿着带有蒸汽与创造之神齿轮圣徽的暗金色半身板甲的青年男子。男子面容坚毅,如同钢铁铸就,浅褐色的短发根根竖立,眼神沉稳有力,腰间悬挂着一柄带有复杂传动结构、闪烁着黄铜光泽的双手重剑。“康拉德·铁砧(conrad Anvil),序列8‘守护骑士’,蒸汽与创造之神的虔诚信徒,擅长构筑灵能屏障与阵地防御。”
康拉德上前半步,右手握拳,重重叩击在左胸的齿轮圣徽上,发出沉闷的金属撞击声,声音如同锻锤敲打铁砧:“以齿轮与蒸汽之名,向诸位致意。愿我的盾,能为风暴之眼抵挡前路的冲击。”行动间带着一种金属摩擦的铿锵感。
“哈!铁砧?好姓氏!一听就知道是能扛揍的料!”罗伯特教授第一个出声,浑浊的眼睛打量着康拉德那身明显是教会制式、却又带着个人改装痕迹的板甲,“小子,你这肩甲的铰链设计有点意思,回头让老夫看看?”
“这位,”学者转向右手边。一位穿着大地母神教会翠绿色祭司袍的年轻女子安静地站在那里。她面容温婉,如同沾着晨露的嫩叶,深棕色的长发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垂在颊边。她的眼眸是温和的橄榄绿色,清澈宁静,双手自然地交叠在身前,指节纤细。周身散发着一种令人心神安宁的草木清新气息。“塞拉菲娜·青藤(Seraphina Ivy),序列8‘治疗牧师’。她的‘治愈之光’能加速伤口愈合、驱散污秽侵蚀,对精神层面的创伤亦有抚慰之效。”
塞拉菲娜微微屈膝行礼,声音柔和如林间微风:“愿大地母亲的生机与诸位同在。”几片细小的、散发着微弱绿光的虚幻藤叶在她行礼时从袖口飘落,触地即散。
“欢迎,铁砧兄弟。”刀疤言简意赅,对着康拉德点了点头,战士间的认同无需多言。 “青藤小姐,很高兴风暴之眼有了坚实的后方。”威廉优雅地举杯致意。 “小丫头,跟着我们这群粗人,你的‘治愈之光’怕是要经常加班了!”罗伯特教授咧嘴笑道。 “欢迎加入,青藤小姐,铁砧先生。”百灵鸟放下笔,认真地说道。 月季则对着塞拉菲娜友好地笑了笑,肩头的“影子”歪头打量着这位气息平和的新成员。
学者待众人寒暄完毕,走到中央那张巨大的橡木会议桌前,将一个厚重的皮箱提上桌面。箱盖打开,里面是码放整齐、散发着油墨清香的崭新帝国银行大额金镑本票,以及几份盖着风暴教会枢机裁判所与利物浦市议会双重印章的文件。
“金羊毛小镇‘遗蜕之井’事件,教会与市政厅的联合嘉奖已下达。”学者的声音清晰平静,“任务基础酬劳:三万金镑。遗蜕污染源及邪教徒相关战利品经教会裁判所核准,作价六万二千三百五十金镑。总计:九万二千三百五十金镑。”
这个数字让新来的康拉德和塞拉菲娜眼中都闪过一丝惊异。即使是教会序列8的精英,这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依照风暴之眼内部贡献及风险承担比例分配细则,”学者拿起一份文件,“主力攻坚、污染源最终收容者:‘鹰眼’,雷恩·豪斯,获得基础酬劳份额百分之三十三,计九千九百金镑;战利品份额百分之十五,计九千三百五十二点五金镑;另核销其行动中消耗的一枚‘太阳火髓’炼金弹头(单枚价值两万金镑),总计补偿两万金镑。”他抬眼看向雷恩,“雷恩,你总计获得:三万九千二百五十二点五金镑。”
学者将厚厚一叠本票和一份签收文件推到雷恩面前。雷恩拿起笔,在签收文件上流畅地签下名字,指尖拂过本票上冰冷的凸印数字。意识海中,黄铜齿轮晶体随着金镑入账的暖流加速搏动了一下。这笔钱,刚好填补了橡木庄园马场启动资金的缺口。
紧接着,学者开始分配其他人的份额:威廉、刀疤、月季、百灵鸟、教授……每个人得到的数额都相当可观,连新加入的康拉德和塞拉菲娜也因为参与后期清理和净化,分得了一笔不菲的“欢迎金”。
沉重的皮箱很快变得空荡。空气中弥漫着金镑特有的、混合着油墨和纸张的醉人气息。罗伯特教授已经喜笑颜开地开始盘算着采购哪些稀有合金,威廉优雅地品着酒,刀疤则面无表情地将本票收进内袋,仿佛只是塞了张废纸。百灵鸟则仔细地将自己的那份收好,推了推眼镜。
侍者们适时送上了冰镇的上好香槟和精致的冷餐。气氛变得轻松热烈起来。
“诸位,”学者端着一杯几乎未动的香槟,声音在略显嘈杂的交谈声中依旧清晰,“风暴之眼规模渐长,任务也越发繁重。我需要一位副队长,在我不在时代为处理队内日常事务、协调资源、并逐步接替部分指挥职责。”
目光瞬间聚焦。
“老头子,你看我像能坐办公室写报告的人吗?”威廉第一个懒洋洋地摆手,指尖的冰球在酒杯里叮当作响,“风暴的雷霆只适合劈在邪教徒脑门上,管人?饶了我吧。”他毫不掩饰对繁琐事务的嫌弃。
雷恩紧接着开口,语气平静却同样坚决:“专利费的金光需要时刻盯着流向,公司、学校、庄园……时间已经拆成碎片。副队长之责,有心无力。”他需要的是专注于提升序列和锚定根基,行政事务只会分散精力。
罗伯特教授更是直接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老夫的实验室就是我的王国!别想把我绑在文书堆里!”
众人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了百灵鸟——埃德加·斯诺身上。他习惯性地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从玩世不恭的威廉到沉稳的刀疤,从新加入的康拉德、塞拉菲娜到还在啃肉干的月季,最后落在学者脸上。他没有推辞,只是沉稳地点了点头:“如果大家信任,我愿承担此责。”他本就负责情报汇总、行动记录和后勤协调,性格严谨细致,是最合适的人选。
学者微微颔首,举起酒杯:“那么,自今日起,埃德加·斯诺(百灵鸟)正式担任风暴之眼副队长。”
“恭喜,副队长!”威廉笑着举杯。 “以后报告归你写了,百灵鸟!”罗伯特教授咧嘴。 “辛苦了。”刀疤简短道。 月季和卡洛斯同时抬头,表示认可。康拉德和塞拉菲娜也举杯致意。
百灵鸟面色平静地接受了众人的祝贺,只是将杯中香槟一饮而尽,镜片后的眼神更加专注,仿佛已经在脑海中开始规划队内档案的整理方案。
酒过一巡,气氛愈加热络。雷恩端着酒杯走到月季身边,压低声音:“罗莎,明天有空吗?带上令尊,来我皇后大道的住处一趟?”
月季正喂给卡洛斯一小块奶酪,闻言疑惑地抬头,翠绿的眼眸带着询问:“有事?老头子最近在为工坊找新项目。”
“有个小玩意,”雷恩嘴角勾起一丝神秘的笑意,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玻璃杯壁上划过,“或许能让老罗斯,心情舒畅点。保证是新玩具。”
月季眼睛一亮,她对雷恩那些总能带来惊喜的“小玩意”印象深刻:“行!我试试把他拖出来!上午九点?”
“上午九点。”雷恩确认。
这时,学者端着酒杯踱步过来,似乎听到了他们后半截对话,目光落在雷恩身上:“序列6的‘枪手’,感觉如何?新的核心能力‘灵力护盾’掌控得可还顺畅?是否需要一个更贴合你如今道路的称号?‘鹰眼’虽精准,但略显单薄了。”
雷恩放下酒杯,感受着意识海中那枚黄铜晶体稳定旋转带来的力量感:“‘灵力护盾’大大加强了自己生存能力,战场掌控力确实质变。称号么……”他看向学者,“古代战士序列,像我这般路径的,可有什么名号?”
学者推了推单片眼镜,镜片后闪过知识的光芒:“战士序列分支众多。古代并无‘枪手’,但有‘弓手’之途可借鉴。你的风格,迅捷如电,洞察先机,擅在复杂环境中高速移动并精准打击要害,近战亦不失凌厉。此等路数,在古代丛林与山地的猎杀者中,被称为——‘丛林猎手’(Jungle Stalker)。他们如同阴影中的致命毒蛇,无声无息,一击必杀。”他顿了顿,看向角落沉默如山的刀疤,“而像维克多这般,以厚重防御为盾,以狂暴力量为矛,正面碾压摧毁一切的,则对应古代的‘重装弩手’(heavy Arbalester),是战场上的移动堡垒与破城重锤。”
“丛林猎手……”雷恩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号少了“鹰眼”的技术感,却多了几分野性、诡秘与致命的意境,更契合他如今序列6“枪手”在敏捷能力加持下的战斗风格——高速、精准、致命,如同在都市钢铁丛林或战场废墟中游走的顶级掠食者。
“很适合你。”威廉不知何时凑了过来,琥珀色的瞳孔映着壁炉火光,带着玩味的笑意,“比‘金镑射手’听起来顺耳多了。”
雷恩瞥了他一眼,没接话,只是将杯中残余的香槟饮尽。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带着细微的气泡感。窗外,利物浦的夏夜依旧闷热,但齿轮厅内,金镑的余温、新伙伴的加入、新称号的认可,以及明天即将展示的“新玩具”,都让他意识海中那枚黄铜齿轮晶体散发出稳定而愉悦的光芒。下方沉寂的黑色晶体,在这片由伙伴、力量与财富构筑的稳固锚点之光下,显得越发幽深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