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空气混合着煤渣与血腥气狠狠灌入雷恩的肺腑!他如同破布袋般摔在工厂围墙外冰冷坚硬的地面上,砸起一片肮脏的雪泥。身后,是厂房内持续不断的沉闷爆炸轰鸣、钢铁扭曲断裂的巨响、以及夹杂其中的、充满愤怒与痛苦的嘶吼!火光透过围墙的裂缝和高窗,将这片区域映照得忽明忽暗。
“危险感知”疯狂尖啸!一股冰冷、粘稠、带着死亡气息的灵能锁链般瞬间缠绕住雷恩!
他猛地扭头!
不远处,厚重的砖石围墙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呻吟!一块足有门板大小的墙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轰然向内凹陷、崩裂!碎石、砖块、冻土四溅!弥漫的烟尘中,一个穿着紧身黑色皮革装束、脸上覆盖着惨白骨质面具的身影,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无声无息地踏着废墟走了出来!
正是那个在餐厅角落用餐、气息冰冷的男人!此刻,他身上那股被压抑的邪异感再无保留地爆发出来!序列4的灵压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淹没了雷恩!骨面覆盖下的两点猩红眸光,死死锁定在雷恩身上,充满了必杀的暴戾与刻骨的怨毒——就是这个虫子,毁掉了至关重要的仪式!
逃!必须立刻逃!
雷恩顾不上双腿撕裂般的剧痛(腿骨在借力时显然裂开了),更顾不上灵魂被精神尖啸冲击后的阵阵眩晕!厂房内混乱狂暴的灵能干扰终于被抛在身后,相位吊坠那冰凉的触感隔着衣物紧贴着胸口!
他毫不犹豫地将意念沉入吊坠!
嗡!
一股冰冷沉重的空间涟漪瞬间包裹全身,如同投入粘稠的水银!意识海中,那枚黄铜齿轮晶体疯狂搏动,汹涌的专利费暖流被强行抽取、注入吊坠!锚点的光芒都为之一黯!目标坐标——工厂围墙之外,尽可能远离此地的高空!
成功了!相位跳跃启动!熟悉的失重感传来!雷恩嘴角甚至下意识地勾起一丝劫后余生的弧度,身体开始变得虚幻!
然而!
就在他身形即将彻底融入空间涟漪的刹那——
围墙下的骨面黑衣人,仿佛早已预判了他的行动!面具下发出一个极其短促、尖锐、如同金属摩擦玻璃般的怪异口哨声!
“咻——!”
一道无形的、高度凝聚的、纯粹由声波构成的冲击波,并非作用于空气,而是直接穿透了现世的帷幕,狠狠撞向雷恩即将闪现出现的坐标点!
噗!
如同烧红的铁钎捅进了沸腾的油锅!雷恩感觉自己的灵魂被一股无法形容的尖锐噪音狠狠贯穿!那噪音并非响在耳边,而是直接在意识海的核心炸开!它撕裂了思维,湮灭了意识,瞬间摧毁了维持相位跳跃所需的最后一丝专注!
“呃啊——!”
一声短促到几乎无法听闻的惨叫!虚幻的身影如同信号不稳的投影般剧烈闪烁了一下,随即被硬生生从相位跳跃状态中“挤”了出来!身体刚凝实,便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带着胸腔里被震碎般的剧痛,直挺挺地从十几米高的半空中栽落下来!
视野彻底被翻滚的夜幕和远处爆炸的火光占据,然后,是无尽的黑暗。
……
意识像是在冰冷粘稠的深海中漂浮了无数个世纪。
首先恢复的是嗅觉。
消毒水、草药、融化的蜡油、以及……一种极其微弱却极其清晰的、金属齿轮运转时特有的机油与臭氧混合的清淡气味。
然后,是听觉。
嘀嗒…嘀嗒…嘀嗒… 某种极其规律、精密的机械运转声,像是巨大的钟表核心在运作。 嘶嘶…… 蒸汽阀门的轻微泄压声。 远处隐约传来蒸汽管道有节奏的低沉嗡鸣。
最后,是感觉。
身体沉重得像灌满了铅。左腿传来一阵阵沉闷、带着束缚感的钝痛。更糟糕的是,头颅深处,仿佛有无数根冰冷的钢针在搅拌,每一次微弱的思考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那是源自灵魂层面的创伤。
雷恩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刺目的煤气灯光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适应光线后,他看到的是洁白的天花板,上面镶嵌着复杂的黄铜管道网络,几盏巨大的、如同盛开齿轮花朵般的煤气吊灯散发着柔和而稳定的光芒。空气温暖干燥。
他正躺在一张宽大、舒适的床上,盖着雪白的亚麻被单。左腿被厚厚的石膏固定着,沉甸甸地搁在垫高的软枕上。石膏表面还绘制着细密的、散发着微弱灵光的蓝色符文线条,显然是某种治疗法术的固化。
“灵魂…好痛…”雷恩低低呻吟了一声,感觉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颅内那令人作呕的抽痛。
“醒了!他醒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惊喜响起。
几张关切的脸庞凑了过来,挡住了刺眼的光线。
学者阿基米德·怀特站在床边,依旧是那身深绿色长袍,单片眼镜后的眼神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旁边是罗莎·月季(月季),她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明亮,脚边趴着缩小形态的银狐卡洛斯和憨憨的“土墩”(小熊形态),两个小家伙都安静地望着雷恩。维克多·斯通(刀疤)靠在门边的墙上,沉默地点点头,仅露出的那只眼睛里有如释重负的微光。
最显眼的是床边另一张单人沙发上坐着的威廉·特纳(少爷)。
这位平时永远优雅精致的风暴祭司,此刻显得有些狼狈。他常穿的天鹅绒外套不见了,只穿着里面染着几点暗褐色血迹(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的丝质衬衫。最扎眼的是他的右臂——小臂被洁白的绷带捆裹得严严实实,打着坚固的夹板,然后用一条同样洁白的绷带吊在胸前,固定住位置。他脸色有些苍白,但看到雷恩睁眼,立刻挂上了那标志性的、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笑容,只是眼底深处的疲惫和关切难以掩饰。
“哟,‘鹰眼’,终于舍得睁眼了?”威廉用没受伤的左手艰难地调整了一下吊臂绷带的位置,语气努力维持着轻松,“看你睡得那么香,我们差点以为女神要把你提前招去永夜长眠了。”
“少爷…你的手?”雷恩的声音嘶哑干涩,每一次发声都像砂纸摩擦喉咙。
“小事。”威廉撇撇嘴,晃了晃吊着的胳膊,“被一块炸飞的铁梁擦了一下,骨头裂了条缝。教会医院的‘蒸汽锻骨术’外加圣光愈合,养个把月就能恢复如初,说不定还能更结实点。倒是你小子,”他收起笑容,看向雷恩打着石膏的腿,“还有里面那个麻烦……”
“你的情况,雷恩。”阿基米德·怀特的声音沉稳地响起,他俯下身,示意雷恩不要急着说话。他从旁边一个镶嵌着精密齿轮刻度、顶部有小型黄铜锅炉嘶嘶作响的推车上,端起一个玻璃杯。杯中并非清水,而是一种粘稠的、闪烁着七彩光泽的琥珀色液体,散发着浓郁到化不开的、混合了千百种花朵精华的甜蜜芬芳,光是闻一闻,就让雷恩刺痛欲裂的灵魂感到一丝奇异的舒缓。
“这是来自西方无尽树海深处,精灵王庭秘制的‘百花仙酿’原蜜。”学者将杯子凑近雷恩唇边,声音带着一种安抚的韵律,“蒸汽教会的‘齿轮再生仪’配合高阶牧师的‘生命织缕’神术,已经治愈了你大部分的肉体创伤。左腿胫骨轻微骨裂,石膏上的符文能加速骨骼愈合,配合特制药剂,十五天左右便可拆掉,正常行走。”
雷恩就着学者的手,小心地啜饮了一小口那琥珀色的蜂蜜。一股难以言喻的清甜瞬间在口腔弥漫开,顺着喉咙滑下,仿佛一股温润的清泉,冲刷过干涸龟裂的灵魂河床。那无处不在的灵魂刺痛感,竟然真的被抚平、缓和了一丝!如同滚烫的烙铁被浸入了冰泉!
“肉体之伤,易愈。”学者的声音低沉下来,单片眼镜后的目光变得凝重,“麻烦的是这里。”他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那个骨面人的‘灵魂尖啸哨’,是专门针对灵体与精神层面的高阶攻击。它直接震动了你的意识海,撕裂了部分脆弱的精神结构。这种灵魂层面的创伤,蒸汽齿轮无法锻造,圣光也难以弥合。它只能依靠时间,以及…强大的滋养灵性之物,缓慢修复。”
他将杯中剩余的百花蜜递到雷恩手中:“这百花仙酿,蕴含精灵古树的纯粹生命精华与万花灵魄,是滋养、修补灵魂本源的顶级珍品。每日早晚各饮一勺,用灵性引导其药力温养意识海。能否完全恢复,恢复几成,需要多久…这些都取决于你自身的灵性根基与意志力。这个过程,急不得。”
雷恩感受着口中残留的甜蜜与灵魂深处传来的、久违的微弱暖意,紧紧握住了温暖的玻璃杯。杯壁传来的坚实触感,杯中荡漾的琥珀色光晕,如同风暴之后锚定的港湾。
腿上的石膏沉重,灵魂的裂痕隐痛。但队友关切的目光、杯中抚慰灵魂的蜜浆,以及意识深处那枚虽然受损却依旧稳固搏动的黄铜齿轮晶体,让他知道——
这场惨烈的战斗,终究是活下来了。而活下来,就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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