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日光斜穿过三烟囱别墅的挑高花窗,在青花瓷餐具边缘镀上一层柔金。雷恩放下银质餐叉,瓷器相触的脆响惊醒了餐桌对面托腮走神的玛丽安——她仍穿着风暴教会医疗修女见习生的墨绿镶边长袍,领口别着的青铜蛇杖徽章残留着消毒药水的气息。
“大学那边……”雷恩用方巾拭了拭嘴角,“确定不继续了?”
“课本上的文学分类比真血真肉无趣十倍!”玛丽安突然挺直脊背,眼底燃起一团曾被深海危机浇熄、如今被医院福尔马林重新点燃的火苗,“汉娜护士长今早带我看截肢术——链锯切开腿骨时,那男人的灵性像熔化的黄铜一样沸腾!教授们只会念‘古代文学’的陈腐讲义!”她指尖无意识地在桌布上勾画出符文轨迹,残留的灵性让空气微微扭曲。
雷恩凝视着妹妹瞳孔深处重获生机的光,专利费锚点传来细微震颤——那条代表玛丽安的金线正从“学生”的平直轨道跃迁为“医者”的螺旋上升态。他推开描金咖啡杯:“选好了?”
“嗯!” “见习期守则第一条?” “缝合线比发饰重要。”玛丽安抓起餐盘旁绣着止血咒文的绿绸发带晃了晃,狡黠一笑,“是你送的那套‘圣安妮医疗器械’说的!”
晨光再次点亮餐厅时,玛丽安已消失在弥漫消毒水味的晨风中。直到暮色浸透皇后大道的石板路,门厅才撞进一团墨绿与橘黄交错的旋风——她单手搂着炸毛的胖橘猫“黄油”,肩头站着两只羽毛沾满诡异紫色荧光的金刚鹦鹉,另一只手挥舞着牛皮纸包裹的硬物:
“哥!看我的新朋友!”玛丽安将鹦鹉塞进笼子,转身将包裹拍在桃花心木餐桌上。油纸散开,露出半掌厚的青铜封面典籍《圣痕诊疗图谱》,书页间夹着张印有红十字的薄薪单:周薪:7金镑。
“汉娜护士长说我是三十年来最棒的灵视止血者!”她抓起银勺充当教鞭,在餐盘边缘敲出清脆的节奏,“三号手术间的蒸汽骨锯会唱《帝国进行曲》!停尸房的‘永眠冰柜’刻满拜朗帝国的安魂咒文!今天还帮忙接生了双头刺尾狮……”
雷恩突然屈指弹向她眉心。玛丽安躲避的动作慢了一刹,指尖带起的风压吹动了她鬓角的碎发——序列6的“危险感知”在妹妹放松的瞬间捕捉到破绽。
“双头狮幼崽的脐带,”他收回手,目光扫过她袖口干涸的靛蓝色血渍,“带着腐蚀性酸液吧?护腕的防护符文失效了。”
玛丽安吐了吐舌头,将薪水单推过餐桌:“缝五针才换七镑,汉娜真抠门……”
雷恩捻起那张轻飘飘的纸。劳埃德银行的防伪水印下,7金镑的数字如同孩童的涂鸦——尚不及他杯中锡兰红茶的价格。专利费锚点在这微薄数字前泛起近乎怜悯的波动,但当他抬眼时,只将支票簿滑到妹妹手边:
“预付三个月薪水。”钢笔在支票本上刮出沙沙声,数字栏赫然是£100,“庆祝豪斯家诞生首位‘生命祭司’的定金。”
玛丽安怔怔看着支票边缘的金箔压花,暖黄灯光下,哥哥带笑的眼睛里沉淀着锚点星辰般稳固的信任。她忽然抓起桌角的青花瓷汤碗高举过头:
“敬七镑!” “敬‘生命祭司。”雷恩举杯相碰,白瓷在吊灯下流转虹光。
后院的橡树下传来鹦鹉学舌的尖叫:“缝合线!七镑!”玛丽安大笑着奔向夜色,绿袍下摆扫过沾露的草叶。灯光将她奔跑的影子投在书房的维多利亚式窗棂上,如同一株终于刺破冻土的嫩芽。
雷恩展开镶银边的信纸,笔尖悬在“父亲大人亲启”上方。月光淌过墨水瓶,在纸面投下他微微扬起的唇角——玛丽安袖口的狮血与消毒水气息仍在鼻尖萦绕,比任何专利费报表都更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