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慵懒地透过皇后大道别墅的落地窗,将客厅照得暖洋洋的。雷恩刚放下《蒸汽机械周刊》,正琢磨着午饭是让陈二师傅做麻婆豆腐还是水煮肉片时,门铃清脆地响了。
管家老约翰无声地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正是威廉·特纳(少爷)。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浅蓝色条纹西装,金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手里随意地把玩着一顶精致的巴拿马草帽,笑得像只刚偷吃了奶油的猫。
“‘鹰眼’!上午好啊!”威廉的声音带着一贯的优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希望没打扰你欣赏…嗯…扳手和齿轮的风采?”他瞥了一眼雷恩放下的杂志。
“少爷?稀客啊,快请进。”雷恩有些意外,“找我有事?”他注意到威廉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瞟向了餐厅的方向。
威廉优雅地走进来,将草帽递给老约翰,动作流畅自然。“确实有点事儿,”他不客气地在舒适的沙发扶手椅上坐下,“我刚接到一个委托,码头区那边有条‘水牛号’货船闹幽魂。不是什么厉害角色,但折腾得有几天了,船员们人心惶惶,船东急着出货。酬金七十镑,对我们俩来说,小菜一碟。”他比了个轻松的手势。
雷恩心中一动。七十镑!虽然比不上渔村那次战利品分成,但也是实打实的金镑!而且,“鹰眼精准”药剂消化得差不多了,正需要实战磨合!他刚想答应,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咕噜”叫了一声。
威廉的耳朵似乎动了动,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哎呀,这都快十二点了?时间过得真快。要不…我们边吃边聊?雷恩你家那位东方大厨的手艺,我可是念念不忘啊。昨天那个‘焦糖翅’,啧啧,绝了!”他毫不掩饰自己舌尖上的怀念。
雷恩:“……” 他看着威廉那张写满“真诚期待”的帅脸,心中警铃大作——这货绝对是踩着饭点来的!上次聚餐他吃了多少鸡翅来着?五还是六个?
“咳…也行,”雷恩努力维持着地主之谊的风度,“老约翰,让陈师傅多加一副碗筷,嗯…再来个拿手的回锅肉。”
“太棒了!”威廉的笑容几乎要闪瞎雷恩的眼睛。
午餐很快摆上餐桌。色香味俱全的回锅肉、清爽的凉拌三丝、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面片(陈二师傅新研究的北方风味)。威廉毫不客气,动作优雅但效率惊人。筷子使得比雷恩还溜,一块块肥瘦相间的回锅肉精准地消失在他嘴里,配着爽脆的豆芽丝,吃得那叫一个满足惬意,还时不时发出“嗯~”的赞叹声。
雷恩一边扒拉着面条,一边默默观察着对面这位“风暴牧师”。看他那熟练的夹菜动作和微微眯起的享受眼神,雷恩越发肯定了自己的判断:这家伙就是来重温“东方盛宴”的!那个七十镑的任务,更像是蹭饭的敲门砖!
“少爷,”雷恩忍不住开口,带着点揶揄,“你这‘委托’,不会是闻到我家厨房味儿才临时想起来的吧?”
威廉优雅地用手帕沾了沾嘴角,没有丝毫尴尬,反而理直气壮:“‘鹰眼’,你这叫什么话?这叫效率!饭要吃活儿也要干,两不耽误嘛。再说了,搭档就得有默契,比如…分享美食情报?” 他夹起最后一块裹满油脂的回锅肉,冲雷恩挑了挑眉。
雷恩:“……” 行吧,你帅你有理。
午饭在威廉心满意足(雷恩内心吐槽)的氛围中结束。威廉甚至还额外要了一碗面汤溜溜缝儿。
“吃饱喝足,干活!”威廉精神抖擞地站起来,仿佛刚才那顿大餐瞬间转化成了行动的能量。
午后阳光下的利物浦码头区,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咸腥、鱼虾的腥气、桐油和劣质烟草的味道。巨大的蒸汽起重机轰鸣着起降货物,帆船和蒸汽轮船的烟囱喷吐着黑烟,码头上人声鼎沸,搬运工吆喝着号子,一片繁忙景象。
“水牛号”停靠在相对偏僻的泊位。这是一条典型的维多利亚时代远洋货轮,船身覆盖着斑驳的蓝色油漆和深褐色的锈迹,巨大的烟囱粗壮黝黑。此刻,船上却显得异常冷清,只有寥寥几个船员在甲板上忧心忡忡地观望,看到威廉和雷恩走近,如同看到了救星。
“特纳先生!您可算来了!”一个穿着油腻船长制服、头发花白的老头快步迎上来,满脸愁容,“那东西…又出现了!就在下面货舱!闹得越来越凶了!”
“放心吧,巴顿船长。”威廉拍了拍老船长的肩膀,语气沉稳自信,“交给我们。带路吧。”
沿着狭窄陡峭的铁梯深入货舱。光线骤然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混合着潮湿霉味、陈年谷物、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阴冷腐败的气息。“猎豹敏捷”和初步消化的“鹰眼精准”让雷恩的感官异常敏锐,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股阴冷气息的来源——就在堆积如山的麻袋包深处。
越往里走,那股寒意越重。昏暗的灯光下,隐约能看到丝丝缕缕灰黑色的雾气在空气中飘荡,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温度似乎也下降了好几度。
“‘鹰眼’,戴上这个。”威廉递给雷恩一副上次在莫尔古斯堡用过的、边缘嵌着齿轮的黄铜灵性偏光镜(罗伯特教授的“防闪瞎狗眼”套餐)。他自己也戴上了一副。
视野瞬间变得诡异。那些灰黑色的雾气更加清晰,带着令人不适的粘稠感。而在雾气最浓郁的核心区域,一个半透明的人影正漂浮在那里!
那是一个穿着旧式帆布水手服的中年男人形象。他的面容模糊扭曲,带着深深的痛苦和茫然,身体边缘如同信号不良的影像般不断闪烁、消散又重新凝聚。最引人注目的是,与城堡里那些只剩下贪婪怨念的幽灵不同,他的眼神中,竟然还残留着一点微弱却执拗的、仿佛风中之烛般摇曳的——神智!那点光芒,死死锁定着船船舱深处某个角落。
“看到了吗?‘鹰眼’,”威廉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凝重,“他的灵体在燃烧!不是怨毒的火焰,而是…一种纯粹的执念!靠着强大的意志力,他居然没有被死亡和负能量彻底吞噬心智!这在低阶灵体中极其罕见!”
就在这时,那水手幽魂似乎察觉到了生人的靠近,猛地转过头!模糊的脸上瞬间充满了惊惧和愤怒!他无声地张开残缺不全的嘴,一股带着冰渣般寒意的灵魂尖啸如同实质般冲击而来!周围的灰雾剧烈翻涌,温度骤降!货舱里堆积的麻袋表面甚至凝结出细微的白霜!
雷恩感觉一股冰冷的针刺感直冲大脑,序列9战士的意志力本能地抵抗着这股精神冲击,但依旧让他一阵头晕目眩。他下意识地握住了腰侧的伯克手枪。
威廉的反应却完全不同。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上前一步,伸出双手,掌心向前,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他的眼神变得无比专注,深蓝色的瞳孔深处仿佛有微小的风暴漩涡在旋转。他张口,发出的却不是正常的声音,而是一种极其低沉、悠长、带着奇异韵律和力量的嗡鸣!那声音如同深海鲸歌,又像是风暴来临前最沉郁的雷声前奏,穿透了幽魂刺耳的尖啸,直接在灵魂层面回荡开来!
风暴牧师的灵魂低语!
这是威廉晋升序列7“航海家”后获得的核心能力之一!能够沟通意志、理解语言(包括非人意志)、安抚狂暴的灵魂,甚至能在某种程度上引导或震慑它们!
那水手幽魂的尖啸戛然而止!他那扭曲模糊的面容上露出了极其人性化的惊愕表情,仿佛听到了难以置信的声音。他漂浮的身体停止了无意义的闪烁,残存着神智的眼瞳死死盯住了威廉。
威廉的声音依旧低沉而悠长,如同在讲述一个古老的故事:“水手…告诉我…你在守护什么?你的灵魂在呼喊…你的执念在燃烧…是什么让你徘徊在此岸,拒绝安息?”
那水手幽魂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有无数画面和信息碎片在他半透明的身体里炸开。他艰难地抬起一只模糊的手,指向船舱深处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那里堆着几袋似乎被遗忘的、印着特殊标记的防水帆布包。接着,他双手做出了一个极其用力地、紧紧怀抱什么东西的姿势,然后又指向远方港口的方向,脸上充满了焦急、不舍和深深的眷恋……
“……钱……交给……玛莎……儿子……学费……” 断断续续的、带着强烈精神波动的意念碎片,如同风中残烛的最后一缕火苗,艰难地传递到威廉和雷恩的意识中。那意念里饱含着一个父亲、一个丈夫的绝望和不甘——一笔用命换来的、藏好的钱,还没来得及送回岸上交给妻子,就遭遇了不测。
威廉的神情变得无比肃穆和庄重。他放下双手,右手抚上左胸心脏的位置,对着那即将消散的幽魂,用一种仿佛带着誓言重量的口吻,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以风暴之主的名义,吾名威廉·特纳!我在此立誓,必将寻回你藏匿之财物,亲手将它交予你的妻子玛莎手中!我必将完成你的遗愿!安息吧,水手!你的责任,由我承接!”
那水手幽魂模糊的脸上,痛苦和扭曲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释然、深深的感激,甚至…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他最后深深地、仿佛要将威廉的面容刻入灵魂般“看”了他一眼,然后,整个半透明的灵体开始散发出柔和纯净的光芒!
那光芒如同晨曦穿透海雾,温暖、宁静,带着一种洗涤灵魂的纯净感。水手幽魂的身影在这柔光中变得越来越淡,越来越透明……点点如同萤火虫般的细小光粒从他消散的身体中升起,在昏暗的货舱里盘旋片刻,然后仿佛受到某种指引,轻盈地穿过船舱的缝隙,飘向高远的天空,最终消散在阳光里。
货舱里那股浓重的阴寒和怨气也随之彻底消散,只剩下原本的潮湿和谷物气味。温度恢复了正常。
雷恩默默放下了按在枪柄上的手。“鹰眼精准”带来的视觉强化,让他清晰地捕捉到了水手幽魂最后消散时那如释重负的神情。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感觉胸口有点闷闷的。不是为了恐惧,而是为一个平凡生命的沉重逝去和那份至死未消的执念。
“走了。”威廉的声音有些低沉,他摘下灵性眼镜,镜片后的蓝色眼眸也带着一丝感慨,“一个真正的男人。”
“嗯。”雷恩点点头,目光投向水手幽魂最后指向的那个角落,“那么,现在就是兑现你‘风暴之主’誓言的时候了,少爷。希望他藏的‘学费’足够丰厚,别让我们白跑一趟。”
威廉没好气地白了雷恩一眼:“‘鹰眼’,你就不能说点应景的?至少显得我们高尚一点?比如‘为了一个父亲的遗愿’?”
雷恩耸耸肩,已经开始走向那堆帆布包:“当然高尚!但高尚也需要金镑支撑,比如待会儿叫马车的钱。赶紧的,找钱!” 他眼中闪烁着务实的精光,动作却带着一丝难得的郑重。毕竟,这是一份必须完成的“快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