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镇,铁匠铺后院被临时清空,布下了简易的隔音与防窥探阵法。院中燃着一堆篝火,火上架着一口大铁锅,锅内沸水翻滚,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旁边还烤着几大块滋滋作响、香气四溢的兽肉——这是王大锤回来路上顺手打的,说是给兄弟们压压惊,也给自己补补。
被麻袋扛回来的灰衣人(俘虏)被捆得结结实实,丢在篝火旁的角落,依旧昏迷不醒,脸上还残留着【怨念回响】冲击后的痛苦扭曲。王大锤简单处理了一下自己脸颊的擦伤(淬毒匕首的毒很普通,李芊芊的解毒散轻松搞定),正蹲在锅边,眼巴巴地看着烤肉。
苏柒柒、李芊芊、黑煞妖虎都在。苏柒柒擦拭着冰魄剑,偶尔瞥一眼俘虏,眼神冰冷。李芊芊正从随身的小药囊里往外掏各种瓶瓶罐罐,准备配置些辅助审讯或稳定俘虏心神的东西。黑煞妖虎趴在火堆另一侧,巨大的身躯缩成一团,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地面,盯着烤肉流口水,但陈默没发话,它不敢动。
陈默蹲在俘虏面前,手指虚按在其额头,秩序感知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仔细扫描着对方身体的每一处细节,尤其是脑部和丹田。片刻后,他收回手,眉头微皱。
“识海受损严重,神魂动荡,大部分记忆区域已经破碎混乱,尤其是近期记忆……【怨念回响】的冲击比预想的还霸道。”陈默摇摇头,“常规拷问手段,恐怕问不出什么完整的东西,强行搜魂只会让他立刻魂飞魄散,还可能触发他神魂中可能存在的禁制。”
“那怎么办?白抓了?”王大锤有些懊恼,撕下一块烤得差不多的肉,狠狠咬了一口。
“那倒未必。”陈默站起身,走到李芊芊摆出的那些瓶瓶罐罐前,“芊芊,我记得你的【美食系统】里,有一个分支是研究‘灵食对神魂与情绪的影响’,有没有什么东西,能暂时稳定、梳理混乱的神魂,或者……放大某种特定的情绪或记忆片段,让人在无意识状态下‘吐露’出来?最好是温和点的,别直接弄死了。”
李芊芊歪着头想了想,眼睛一亮:“有的!我之前尝试过一种‘安魂蜜露’,主要材料是宁神花和清心草,配合几种温和的妖兽脑髓萃取液,本来是想做给镇里失眠的老人安神用的。如果调整一下配方比例,加入一点‘忆梦藤’的花粉——这种花粉能轻微刺激大脑中掌管记忆的区域,让人更容易回忆起最近或印象深刻的片段——或许可以做成一种强效的‘吐真剂’?不过忆梦藤花粉有轻微致幻效果,用量要非常小心,而且对神魂受损的人效果可能不稳定……”
“试试看。”陈默鼓励道,“不需要他逻辑清晰地交代,只要能引导他的潜意识,在药效下零碎地重复一些关键词、地名、人名、或者画面就行。大锤,去地窖把我那个‘水镜留影盘’拿来。柒柒,准备一下,如果他药效期间有任何剧烈反抗或灵力暴走,立刻用寒气冻结他,但别伤及根本。”
很快,李芊芊现场调配出一小碗散发着奇异甜香、泛着淡紫色光泽的粘稠液体——改良版“吐真蜜露”。陈默用一根细长的玉匙,小心撬开俘虏的牙关,将蜜露缓缓灌入其喉中,并用一丝温和的灵力助其消化吸收。
俘虏无意识地吞咽下去,片刻后,身体开始轻微颤抖,眼皮下的眼珠快速转动,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嗬嗬”声,脸上的表情时而恐惧,时而痛苦,时而茫然。
陈默将那个巴掌大小、边缘镶嵌着细小晶石的“水镜留影盘”放在俘虏胸口,注入一丝灵力激活。留影盘表面泛起水波般的涟漪,开始被动接收并记录俘虏周身散逸出的、因药效而变得活跃的灵魂波动和记忆碎片光影。
“开始吧。”陈默示意众人保持安静,他自己则闭上眼睛,将秩序感知的灵敏度调到最高,专注于捕捉俘虏灵魂波动中那些相对“清晰”的片段。
寂静的院子里,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俘虏粗重而不稳定的呼吸声。
“……血……月……”俘虏干裂的嘴唇翕动,吐出第一个模糊的词。
水镜留影盘上,光影扭曲,隐约映出一轮悬挂在暗沉天空中的、巨大而妖异的猩红色月亮轮廓。
“……祭……坛……黑水……东北……仓库……地下……” 断断续续的词语。
留影盘上的画面闪烁,出现一个昏暗的地下空间,粗糙的石壁上刻满扭曲的暗红色符文,中央似乎有一个用某种黑色石材垒砌的、流淌着暗红液体的圆形池子(祭坛?)。
“……使者……红袍……刺青……蛇与眼……” 俘虏的身体抽搐了一下。
画面中,一个背对的高大身影,穿着暗红色的宽大斗篷,斗篷背部有一个模糊的刺绣图案——似乎是一条环绕着一只竖瞳眼睛的扭曲怪蛇。
“……材料……新鲜的血肉……修士的精魂……还有……剥夺源质……” 俘虏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和极度的恐惧。
画面快速切换:一些被束缚、昏迷的修士被抬到祭坛边;一些散发着微弱暗红光芒的晶体或液体被倒入池中;最后,是一个密封的、刻满符文的金属箱子被郑重地放在祭坛中央。
“……归墟……重启……连接……门……需要钥匙……和……祭品……” 词语越来越混乱。
画面变得支离破碎:滔天的黑色海水?一个巨大无比、仿佛通往深渊的漩涡?一扇顶天立地、紧闭的、布满裂缝的古老石门?石门上似乎有凹槽……
“……钥匙……碎片……散落……荒原……一处……黑水……一处……还有……天剑……” 说到这里,俘虏猛地挣扎起来,脸上血管凸起,发出痛苦的嘶吼,七窍开始渗出黑血!
水镜留影盘剧烈闪烁,画面瞬间崩碎!
“不好!触发神魂禁制了!”陈默脸色一变,“芊芊,安神散!柒柒,冰封!”
李芊芊立刻将一撮白色粉末吹向俘虏口鼻。苏柒柒指尖寒气迸发,瞬间将俘虏头部以下的身体冻结在一层薄冰中,减缓其生命流逝和禁制爆发速度。
然而,那黑血流淌得更快了,俘虏的生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瞳孔迅速放大。
“禁制直接关联生命核心,救不回来了。”陈默叹了口气,收回感知。几息之后,俘虏彻底没了声息,身体在薄冰中迅速变得灰败、干瘪,最后竟然化作一滩腥臭的黑水,连衣物都腐蚀殆尽,只留下几块无法溶解的金属饰物和那枚碎裂的血色玉符残片。
篝火旁一片寂静。虽然早知道可能如此,但亲眼看到一个活人在眼前如此诡异地消亡,还是让人心头沉重。
黑煞妖虎低吼了一声,似乎有些不安。
王大锤狠狠咬了一口肉:“这群王八蛋,对自己人也这么狠!”
陈默蹲下身,用两根树枝小心翼翼地从那滩黑水中拨拉出那几件遗留物:一枚失去光泽的黑色金属指环,一面刻着扭曲蛇眼图案的令牌(非金非木,触手冰凉),以及那血色玉符的碎片。
他拿起那枚令牌,仔细端详。“蛇与眼……这是‘源血教’的标志?看来没错了。” 他又看向水镜留影盘,虽然最后画面崩碎,但之前记录下的那些零碎信息和光影,已经足够拼凑出一些惊人的情报。
“老板,他都说了些啥?俺听不太明白。”王大锤凑过来。
陈默将留影盘收回,整理着思绪,缓缓道:
“第一,源血教在黑水城东北废弃仓库区地下,有一个据点,里面可能有一座用于某种仪式的‘祭坛’。”
“第二,他们在收集‘材料’,包括活人血肉、修士精魂,以及……‘剥夺源质’。后者很可能就是从荒原遗迹那种地方提取的。”
“第三,他们似乎在策划一个名为‘归墟重启’的计划,目标可能是打开或连接一扇‘门’。这需要‘钥匙’大大量‘祭品’。”
“第四,‘钥匙’似乎是碎片化的,已知的可能散落地点包括‘荒原’(我们刚去过那那里?)、‘黑水城’(或许就在那个据点?),以及……‘天剑宗’。”
“第五,计划似乎与‘血月’有关,可能是一个特定的时间点。”
众人听得脸色凝重。这情报量太大了,而且牵扯出的阴谋似乎越来越骇人听闻。
“归墟重启……打开一扇门?”苏柒柒凝眉,“什么样的门?通往何处?归墟……在古籍记载中,是万物终结、归于虚无之地。重启归墟?他们想毁灭世界吗?”
“未必是毁灭,也可能是想‘进入’或者‘利用’归墟的力量。”陈默目光深沉,“别忘了荒原遗迹的‘剥夺’法则,那种让万物归零的力量,或许就源自‘归墟’的某种特性。源血教收集‘剥夺源质’,很可能就是为了这个计划。”
“那天剑宗……”苏柒柒看向陈默。
“钥匙碎片可能在天剑宗,这或许解释了为什么会有不明线报引导天剑宗来调查我,也可能和你当年的‘冰魄玄晶’有关联?”陈默推测道,“当然,这只是猜测。但天剑宗内部,肯定有源血教的人,或者被渗透了。”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李芊芊担忧地问,“听起来他们要做很可怕的事情,而且时间可能不多了(血月)。”
陈默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看向东北方向,那是黑水城的方向。
“被动等待,只会让他们的计划一步步推进。既然知道了他们的据点,还知道了他们需要‘钥匙碎片’和‘祭品’……”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而带着一丝疯狂笑意的弧度。
“当然是去给他们‘帮帮忙’啊。比如,提前帮他们‘保管’一下黑水城的钥匙碎片?或者,给他们的祭品准备过程,增加一点……‘趣味性’?”
“老板,你的意思是……咱们主动去黑水城,搞他们?”王大锤眼睛亮了,摩拳擦掌。
“没错。”陈默点头,“不过,这次不能像大锤你这样莽撞了。我们需要计划,需要情报,需要……合适的身份和时机。”
他看向众人:“柒柒,大锤,芊芊,黑煞,接下来几天,抗压训练加倍。我们要以最好的状态,去给我们的‘邻居’,送上一份真正的、让他们终身难忘的‘乔迁贺礼’。”
“黑水城的水很浑,正好方便我们摸鱼。说不定,还能碰到些‘老朋友’呢。”
陈默眼中闪烁着算计和跃跃欲试的光芒。风暴的中心,似乎正在向黑水城转移。而这一次,他决定不再等风来,而是要……乘风起,搅动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