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棚勉强挡住了夜风,却挡不住深入骨髓的寒意。林晚蜷缩在角落,将老者的皮囊和木盒紧紧抱在怀里,试图汲取一点微薄的暖意。短刀始终握在手中,刀柄的冰冷让她不敢有丝毫松懈。
荒田寂静,唯有风声穿过枯萎的作物秸秆,发出细碎而持续的摩擦声,像无数窃窃私语。在这片被遗弃的土地上,连虫鸣都显得稀疏。
半梦半醒间,她仿佛又回到了药庐,老者正背对着她,在晨光中整理药圃,那只花猫慵懒地趴在石磨上。画面温暖而宁静。可转眼间,冲天的烈焰吞噬了一切,老者的身影在火中化为灰烬……
她猛地惊醒,心脏狂跳,冷汗涔涔。窝棚外,风声依旧,月光透过破损的棚顶,投下几道惨白的光柱。
不是梦。
她深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试图平复悸动的心绪。目光落在怀中的皮囊上,老者临终前的嘱托言犹在耳。这里面,有他的手札,他的心得,他毕生所学的一部分。
她轻轻解开皮囊的系绳,借着微弱的月光,摸索着里面的东西。除了用油布包裹严实的手稿,果然还有几样小巧而精致的制药工具:一个泛着幽光的玉杵,一套大小不一的银质药匙,甚至还有一个折叠起来的、不知何种皮革制成的炙疗用的垫子。
这些都是老者的宝贝,是他医术的延伸。如今,他交给了她。
她又摸了摸那个木盒。老太太的托付,至今仍未完成。那个“老郎中”已经葬身火海,这木盒里的秘密,或许再也无人能解开了。
一种沉重的宿命感压在她的肩上。
就在这时,窝棚外极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隐约的、像是某种夜行鸟类被惊飞的扑棱声。
林晚瞬间绷紧了身体,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不是风声。那声音虽然轻微,但在死寂的荒田里显得格外突兀。
有人?
还是野兽?
她悄无声息地挪到窝棚入口,透过缝隙向外望去。月光下的荒田一片银灰,田垄、枯草、远山的轮廓都清晰可见,并无任何移动的影子。
等待了许久,再无异响。
或许是过于警惕了。她稍稍放松,但依旧不敢大意,退回角落,保持着高度的警觉。
后半夜,她几乎未曾合眼。天快亮时,她才在极度的疲惫中迷糊过去。
再次醒来,是被冻醒的。晨光熹微,窝棚里弥漫着破晓的寒意。她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走到外面。
荒田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更显苍凉。她走到田边一条几近干涸的小溪旁,掬水洗脸,冰冷的刺激让她彻底清醒。
她必须尽快离开这里。这片荒田虽然暂时安全,但缺乏食物和可靠的隐蔽所,并非久留之地。
她回到窝棚,重新背好皮囊,系紧木盒。目光最后扫过这个给予她一夜庇护的残破角落,然后转身,毫不犹豫地继续向北行进。
前方的山峦在晨雾中显得更加巍峨、更加未知。
她不知道翻过剩下的三道山梁会遇到什么,也不知道那传说中的商道是否真的存在。
她只知道,停下来就是死路一条。
阳光艰难地穿透晨雾,照亮了她前行的路,也照亮了她眼中那不曾熄灭的、如同荒野求生者般的坚韧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