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在黑暗中狂奔,仿佛要将身后那吞噬一切的烈焰和撕心裂肺的痛楚远远甩开。荆棘撕扯着她的裤脚,岩石磨破了她的手掌,她浑然不觉。脑海中只有那片火海,和老者最后决绝的身影。
他死了吗?
这个念头像毒蛇般啃噬着她的心脏。她不愿相信,那个沉默如山、智慧如海的老者,会以如此惨烈的方式落幕。可那冲天的大火,那葬送一切的架势……
她强迫自己停止思考。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老者用生命为她换来的逃生机会,不能白白浪费。
她必须活下去。
北。老者说,往北,越过七道山梁,有一条隐秘的商道,通往关外。
关外,意味着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也意味着彻底斩断与过去的联系。那里可能有新的开始,也可能有新的危险。但此刻,那是唯一的方向。
她凭借着对星图的记忆和连日来对山势的观察,在无边的黑暗中艰难地辨认着方向。北极星是她唯一的指引,冰冷而恒定地悬在北方天际。
第一夜,她在一条冰冷的溪流边短暂歇脚,掬起刺骨的溪水喝了几口,又洗去脸上混合着汗水、泪水和烟灰的污迹。她不敢生火,只能蜷缩在一块巨石下,抱着膝盖,抵御着深秋山夜的严寒。老者的皮囊和老太太的木盒紧紧贴在她胸前,那是她仅有的、与过去相连的东西。
天蒙蒙亮,她便继续赶路。她不敢走任何看似好走的路,只敢在密林和崎岖的山脊上穿行。饿了,就寻找记忆中无毒的野果或块茎;渴了,就喝山泉水。她变得像一只真正的野兽,警惕,沉默,只为生存而奔波。
翻过第一道山梁,第二道……路途比她想象的更加艰难。山势陡峭,林木遮天蔽日,有时走上大半天,也看不到任何人类活动的痕迹。孤独像浓雾般包裹着她,唯有腰间那两件硬物带来的触感,提醒着她并非全然虚无。
第三天黄昏,当她筋疲力尽地爬上第四道山梁时,终于看到了些许不同的景象。山梁下方,不再是连绵的原始山林,而是一片相对平缓的谷地,谷地中隐约可见被开垦过的田垄痕迹,虽然已经荒芜,长满了杂草。
这里曾经有人居住过。
她心中升起一丝微弱的希望。有田垄,或许就意味着离人烟不远了。
她没有立刻下山,而是潜伏在山梁的树林里,仔细观察。谷地寂静,看不到灯火,也听不到人声,像是一片被遗弃的土地。
直到夜幕完全降临,确认没有任何危险,她才小心翼翼地走下山梁,踏入那片荒芜的田垄。
田埂边,她发现了一个半塌的窝棚,像是以前看田人临时歇脚的地方。窝棚里积满了灰尘和枯叶,但至少能遮风。
她钻了进去,将皮囊和木盒放在角落,自己则靠在门口,握着短刀,不敢完全睡去。
夜风吹过荒田,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无数亡魂在哭泣。她想起河湾村,想起药庐,想起那片火海……过往的一幕幕在脑海中翻腾。
她紧紧攥着短刀的刀柄,冰冷的触感让她保持清醒。
不能沉溺于过去。活下去,才是对逝者最大的告慰。
她闭上眼,强迫自己休息。明天,还要继续向北。
还有三道山梁。
希望在渺茫的北方,也在她绝不放弃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