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火车站的风,像冤魂的叹息,在破败的站房里穿梭。林晚蜷缩在角落,冰冷的砖石透过薄薄的衣衫,将寒意一丝丝渗入她的骨髓。最后一个玉米窝头早已在胃里化作了虚无,饥饿感如同苏醒的野兽,在她空瘪的腹腔里疯狂啃噬。
她闭上眼,试图用睡眠来抵御这无边的寒冷和饥饿,但身体的本能却让她异常清醒。耳朵捕捉着风声里任何一丝异常的动静,眼睛在黑暗中徒劳地睁着,仿佛能穿透这浓稠的黑暗,看到未知的危险。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淌。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意识有些模糊之际,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脚步声,踏碎了站房外的寂静!
不是风!是人的脚步声!很轻,带着一种刻意的谨慎,正朝着战房靠近!
林晚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她猛地睁开眼,屏住呼吸,身体紧紧贴住冰冷的墙壁,手悄无声息地摸向包袱里——那里,有她之前捡来防身的一截生锈的钢筋!
是谁?
附近的村民?还是……和她一样的流浪者?或者……是更危险的存在?
脚步声在站房门口停了下来。似乎是在犹豫,在观察。
林晚攥紧了那截冰冷的钢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黑暗中,她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
门轴发出极其轻微、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那扇破败的木门,被从外面缓缓推开了一道缝隙。
一道瘦小的、模糊的黑影,堵在了门口。月光吝啬地勾勒出那黑影的轮廓,不高,甚至有些……熟悉?
林晚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黑影在门口停顿了片刻,似乎在适应里面的黑暗。然后,他迈步,走了进来。
脚步很轻,却带着一种与这废墟格格不入的……镇定。
他径直朝着林晚藏身的角落走了过来。
林晚握紧了钢筋,全身的神经都绷成了即将断裂的弦!
就在那黑影距离她只有几步之遥,眼看就要踏入她所能攻击的范围时——
他停了下来。
然后,他伸出手,将一件东西,轻轻放在了地上。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那是一个用旧报纸包着的、四四方方的包裹。
做完这一切,他没有任何停留,转身,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退出了站房,轻轻带上了那扇破门。
脚步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呼啸的风声里。
一切重归死寂。
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发生。
只有地上那个突兀出现的包裹,证明着那不是幻觉。
林晚僵在原地,过了许久,才缓缓松开早已被汗水浸湿的钢筋。她靠着墙壁,大口喘息,心脏依旧在疯狂跳动。
她看着地上那个包裹,心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悸和……一种荒谬的预感。
她挣扎着爬过去,手指颤抖着,拆开了那层旧报纸。
里面,是几个还带着余温的白面馒头,和一包切成片的、油光发亮的卤肉。食物的香气瞬间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霸道地钻入她的鼻腔,几乎让她晕眩。
在馒头旁边,还放着一小卷捆扎好的毛票和粮票。
而在钱票的最上面,压着一件东西。
是那只……粗糙的、被她丢弃在宿舍角落的……木兔子。
林晚看着地上这些食物和钱,看着那只冰冷的木兔子,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迅速褪去,留下冰凉的麻木和……一种被无形之手扼住喉咙的窒息感!
是他!
冬至!
他找到她了!
他竟然……找到了她!
他不是来抓她回去,不是来质问她的不告而别。
他只是……送来了食物和钱。
还有这只……仿佛象征着某种未断联系的……木兔子。
他是什么意思?
忏悔?弥补?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掌控?
林晚看着那只木兔子,看着它那丑陋而固执的形态,忽然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
她猛地伸出手,不是去拿食物,而是抓起那只木兔子,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朝着站房对面那堵斑驳的墙壁砸去!
“啪嗒!”
木兔子撞在墙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滚落在地,隐没在黑暗中。
她不要!
不要他的施舍!不要这扭曲的牵连!不要这如同鬼魅般、无处不在的阴影!
她只想彻底地……摆脱!遗忘!
她瘫坐在地上,看着地上那些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食物,胃里却翻江倒海,没有丝毫食欲。
只有一种冰冷的、深入骨髓的……
绝望。
原来。
她所谓的逃离。
所谓的斩断。
不过是一场……
自欺欺人的……
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