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市政府大楼十八层,常务副市长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这间办公室里安静得有些压抑。
秦川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脚下的城市。白天那场冲突,像一记耳光抽在江州新领导班子的脸上,也抽在他的脸上。黄家的反击,比他想的更直接,也更没底线。
身后,新任秘书孟瑶端着一杯手磨咖啡,放轻脚步走了进来。
她似乎很怕打扰到这位正在思考的年轻市长。
孟瑶今天穿着一身藏蓝色的职业套裙,剪裁合体,上身的西装马甲收腰的设计勾勒出她的腰线。随着她有些紧张的呼吸,白衬衫的纽扣显得有些紧。
裙下是一双被肉色丝袜包裹的腿,脚上一双七公分高的黑色细高跟,让她更添了几分干练。
“秦市长,您的咖啡。”
孟瑶的声音很柔,带着一丝关切。她微微躬身,将咖啡杯放在秦川手边的茶几上,一股栀子花香气混合着体香,飘到秦川鼻尖。从秦川这个角度,能瞥见她衬衫领口的一抹白。
“谢谢。”秦川没有回头,淡淡应了一声。
“秦市长……”孟瑶看着那个在夜色中显得有些孤单的背影,还是开口劝道,“您……别太往心里去了。那些人就是一群流氓,贺书记和市局的领导,肯定会给您一个交代的。”
“交代?”秦川嗤笑一声,他转过身,端起那杯热咖啡,目光在孟瑶那张因紧张而俏丽的脸上扫过,“小孟,你觉得,如果一个交代有用,老城那块地,还会烂上十五年吗?”
“我……”孟瑶被问得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刚从研究室提拔上来,对这种事只停留在理论层面。
秦川看着她不知所措的样子,摇了摇头,没有再为难她。“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很多事。”
“可是您……”
“这是命令。”秦川的语气不容置疑。
“是,秦市长。”孟瑶只好向门口走去。
她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独自站在窗前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今晚的秦市长,身上有股让她心悸的冷意。
就在孟瑶的手碰到门把手时。
“铃——”
一阵电话铃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突然响起。
声音来自办公桌上那部红色的内线电话。
孟瑶吓了一跳,身体一颤,手抚着胸口,惊恐地回头看向那部正在闪着红光的电话机。
秦川也吃了一惊。
这部电话是内部保密线路,知道号码的人不多。而且,这个时间点……
他脸色一沉,大步走到办公桌前,对着门口的孟瑶命令道:“你出去,把门关好。今晚听到的任何声音,一个字都不许传出去。”
“是!市长!”孟瑶的脸都白了,逃也似的冲出办公室,重重关上了那扇厚重的红木大门。
办公室里,只剩下秦川一个人。
他没有立刻接电话,只是安静地站着,眼神冰冷。
他有预感,这通电话来者不善。
铃声响到第七下,他才伸出手,拿起了听筒。
“喂?”
电话那头一片寂静,只有电流的“滋滋”声。
秦川皱起眉,耐心地等待着。
过了十几秒,一个经过软件处理,嘶哑、阴冷,听不出男女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秦……市……长……”
“……睡了吗?”
秦川没有回答,握着听筒的手青筋微露。
“呵呵呵……”电话那头的怪笑声听起来很渗人,“睡不着,也对。毕竟白天刚吃了那么大一个亏,换谁都睡不着。”
“你是谁?”秦川的声音冰冷。他知道,对方能通过这条线路找到他,背景不简单。
“我是谁不重要。”阴冷的声音继续说,“重要的是,我是来给你……送一份礼物的人。”
“什么礼物?”
“一份……能让你睡得更安稳的礼物。一份,能让你明白什么叫规矩的礼物。”
电话那头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姓秦的,我们给过你机会了。老城区的地,不是你这种外来户该伸手的地方。”
“我们警告过你,谁动,就剁谁的爪子。看来,你没听进去。”
“所以……”
那个声音再次发出“桀桀”的怪笑。
“我们只好换一种方式,让你长长记性了。”
“秦市长,”那个阴冷的声音最后说道,“现在,我建议你……抬头,朝窗外看看。”
“然后……去你的办公室门口,签收一下我们黄爷……给你送的这份厚礼吧。”
“嘟——”
电话被挂断。
秦川握着听筒,站在原地,脸色阴沉。
黄爷?
黄四海!
政治威慑不管用,就开始用这种手段了吗?
他缓缓放下电话,抬起头,眼神变得冰冷。
他缓步走到落地窗前。
市政府大楼前是市政广场,深夜空无一人,只有路灯投下寂寥的光。
秦川的目光在广场的每个角落搜寻。
突然,他目光一凝。
广场对面,一棵香樟树的阴影下,一个穿着黑衣、戴着口罩和兜帽的身影,正缓缓抬头,朝他这个方向看来。
似乎感觉到了秦川的注视,那个黑影对着十八楼抬起手,做了个“再见”的手势。
随即,他将一个黑色的四方包裹,放在身后不远的垃圾桶旁。然后转身,迅速融入夜色中消失不见。
秦川目光一凝,立刻通过耳朵里的加密耳机,低声下达指令。
“雷虎。”
“在,老板。”耳机里传来雷虎低沉的回应。
“市政府大楼正门对面,香樟树下的3号垃圾桶,有一个包裹。”
“我的人已经看到了。”雷虎的声音很冷静,“需要现在过去处理掉吗?”
“不。”秦川的声音冷的像冰,“我要你记住那个送东西的人。动用蜂巢,把整栋楼今晚的所有监控录像调出来,我要知道他从哪来,长什么样,去了哪里。”
“天亮之前,我不仅要他的全部资料,我还要他今晚睡在哪张床上!”
“明白。”
结束通话,秦川转身走向大门。
办公室外是幽长的走廊,声控灯已经熄灭,一片漆黑,只有远处安全出口的绿色指示牌散发着幽光。
秦川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
他来到垃圾桶前,看着那个放在一旁的黑色包裹,眼中没有任何情绪。
包裹不大,方方正正,用黑色防水布包着。
他没有立刻伸手,而是先启动了人心之镜,对着包裹扫描。
【扫描完成。未检测到爆炸物及危险品。物品材质:木质。】
确认没有危险后,秦川戴上手套,弯腰,将那个有些沉的包裹拿了出来。
包裹入手冰凉,质感沉重。
他三两下撕开防水布。
里面露出的,是一个黑色的,上面刻着一个烫金“奠”字的骨灰盒。
秦川的呼吸停顿了一下。
他看着这个盒子,他面无表情,眼神冰冷。
这已经超越了底线。
他抱着那个冰冷的骨灰盒,径直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孟瑶还守在门口,看到秦川抱着个黑盒子回来,脸上写满担忧。
“秦……秦市长,这是……”
“你先进去。”秦川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帮我泡一杯最浓的咖啡,多加糖。”
说完,他抱着骨灰盒,走进私人休息室,反手锁上了门。
休息室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的城市霓虹透进来一些光影。
秦川将骨灰盒轻轻放在茶几上。
他盯着它看了一分钟。
然后,他伸出手,缓缓掀开了盒盖。
一股血腥味和腐烂的臭气瞬间涌出,混着泥土的气息,让人作呕。
然而,秦川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的目光平静的落在盒子里。
那里面没有骨灰。
只有一团血肉模糊、已经僵硬的黑色毛皮。
从残存的轮廓还能分辨出,那曾是一只黑猫。
猫的四肢被斩断,头颅被砸烂,腹部被剖开,内脏和血水、泥土混在一起。
在那滩污血的最上方,浸泡着一张被血染红的折叠宣纸。
宣纸上,是用动物血写的几个歪扭的大字,仿佛在咆哮。
字迹还在往下滴血。
【过江猛龙,强扭的瓜不甜。】
【再敢伸手……】
【——剁了,喂狗!】
那一瞬间,休息室的气氛顿时变得冰冷。
秦川的脸上依旧平静,平静的可怕。
他的眼神里没有愤怒与恐惧,只有一片空洞的平静。
那是一种超越了愤怒的冰冷。
他体内的血似乎也在这一刻凝固了。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系统的警告音在他脑海中作响,但他已经听不见了。
他的眼中只有那行血字。
他仿佛能看到黄四海那张嚣张的老脸,能听到白天那个叫黑龙的光头在他手下脸上吐口水时的嘲笑。
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是病猫了?
他缓缓抬手,合上了骨灰盒的盖子。
然后,他拿起办公桌上那个崭新的保温杯,走到洗手间。
他一遍遍仔细的冲洗双手。
直到手指被热水烫得通红,直到再也闻不到一丝血腥味。
做完这一切,他才走回办公室,脸上已经重新挂上了平静无波的表情。
“孟瑶。”
“在!秦市长!”正在外间等待的孟瑶立刻冲了进来。
“通知下去,明天上午九点,照常召开老城改造项目的第二次工作推进会。”
“啊?还开啊?”孟瑶愣住了。
“开。”秦川的语气不容置疑,“而且,你再帮我以我私人的名义,给黄四海黄老主任发一封请柬。”
“就说我想请他老人家,明天亲自莅临我们的会议,为我们这些年轻人,指点指点江山。”
秦川的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甚至带着一丝谦逊的笑容。
但这笑容落在孟瑶眼中,却让她感到一阵发自心底的寒意。
送走孟瑶,办公室里再次只剩下秦川一个人。
他走到酒柜旁,从最隐蔽的隔层,拿出一个从未在人前展示过的木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支保养极好的军用版九二式手枪和三个压满子弹的弹匣。
这是他当年离开京城时,楚老亲自交到他手上的护身符。
秦川拿起手枪,熟练地拉开保险,检查弹匣,动作行云流水,充满杀气。
他将手枪放回盒子,然后拨通了雷虎的电话。
“老板。”
“人,查到了吗?”秦川的声音平静,但雷虎却能从中听出那压抑着的杀意。
“查到了,老板。”雷虎的声音简短,“一共九个人。白天动手的主谋叫黑龙,黄四海的干儿子,管着老城区的地下赌场和高利贷。刚才送东西的叫血手,以前在金三角当过雇佣兵,身上有三条人命。他们九个,现在正在老城区最大的帝豪夜总会顶层包厢里,庆祝白天的胜利。”
“很好。”秦川的声音里透着一股不加掩饰的冰冷。
“把我们的人,都叫起来。”
“老板……”雷虎的声音有些犹豫,“您是想……”
“不,”秦川打断了他,目光望向窗外那片代表老城区的黑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不是想。”
“今晚,”他的声音不大,却让电话那头的雷虎感觉到了那股杀气。
“江州,该洗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