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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那扇薄薄的房门在身后合上,外界的一切喧嚣与污浊便被隔绝,所谓的梦想也照进现实。

在这间被高松灯称为“棺材房”的狭小空间里,沉默变得具体而厚重。

空气中弥漫着她自己身上带回来淡淡的汗水与酒精混合的气味,以及这个被她取名叫’高松晃“的男人身上那股独特的气息。

一步进门,二步上床,三步撞墙。这便是这间房的贴切形容,一张单人床,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一扇室内窗,一个柜子,床上二层也是柜子。

高松灯的动作已经带上了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熟练。

她自然地帮阿晃把那件反穿的、印有“警视厅”字样的灰色运动外套脱掉,然后轻轻拉了拉他的手臂,示意他坐到床沿上。

她必须这么做,如果不坐下,两个人同时站在这房间里,就连转身都显得拥挤。

当那件宽大的外套从他身上剥离时,灯的动作停顿了一瞬。

明明穿上衣服时,他那总是微微佝偻的姿态显得有些瘦削,然而此刻,在头顶那颗发出昏黄光亮的白炽灯泡下,他赤裸的上半身却呈现出一种与他呆滞神情截然相反的力量感。

那不是健身房里刻意堆砌出的夸张肌肉块,而是一种更加内敛的线条。

宽阔的肩膀,平直的锁骨,从背部延伸至腰际的肌肉在灯光下勾勒出清晰的阴影,手臂上甚至能看到淡淡的青色血管,这身体里蕴藏着一种被压抑的磅礴力量。

高松灯呆了呆,脸颊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烫,这还是她除了父亲第一次和男性如此亲近的接触.......她迅速移开灰色刘海下的视线,而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个更实际的问题。

“晃……你饿不饿?”

她轻声问。

这个问题也同时提醒了她自己。从傍晚到现在,高强度的劳作和精神紧张早已耗尽了她的体力,胃部正传来一阵阵空虚的抗议。

高松灯没等他回答——“高松晃”也给不出回答——便转身跪坐在床上,从自己那个塞在床尾的行李背包里翻找起来。

很快,她拿出了一截用牛皮纸袋包着的法棍面包。

这面包又干又硬,材料普通到乏味,但它足够抗饿,而且最重要的是,几乎不掉渣,对于她这样生活在狭窄空间里的人来说,是最佳的果腹之选。

在东京都城区那些散发着黄油香气的甜品店里,绝对找不到这种纯粹为了“生存”而存在的食物,也只有在响町这样龙蛇混杂且一切以实用为先的地方才能买到。

她自己先用力掰下一块,塞进嘴里,面无表情地用力咀嚼着,感受着那粗糙的麦香和扎实的口感如何填补着胃里的空虚。

然后,她又掰下一块,递到了阿晃的面前。

阿晃只是呆呆地看着那块面包,眼神迷茫,没有任何动作。

灯在心里叹了口气,将法棍凑到他的嘴边,用哄劝的温柔语气说:“吃......咕.....东西,乖。”

仿佛“吃”这个指令或是那句无意识说出的“乖”,是某种启动程序的密钥。

阿晃的嘴唇微微张开,机械地咬食着灯递到他嘴边的面包。

灯耐心地举着手,直到那块面包被全部吃完。她的手指,也随着最后一口面包,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他温热的嘴唇。

然后,她感觉到指尖传来一阵湿润而柔软的触感。

他竟然像吮吸棒棒糖一样,无意识地将她的指尖含了进去,舌头轻轻地卷过。

“!”

高松灯的身体像被电流击中般猛地一颤,一股酥麻的感觉从指尖瞬间窜遍全身。

她猛地将手指抽了回来,心脏在肋骨后疯狂地擂动。

她不敢去看阿晃的脸,慌乱地拿起放在床头柜上自己的水壶,也不管那是自己喝过的,推着水壶撇过头去,掩饰的急促问道:“晃,你喝、喝水吗?”

“高松晃”依旧呆呆的,对她的问话毫无反应。

灯用余光观察到了这些,稳了稳心神安慰自己,拧开水壶的盖子,将水壶凑到他的嘴边。

这一次,他顺从地喝了起来,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喂完水后,高松灯迅速将水壶放回原处,而阿晃却似乎对她刚才喂食和喂水的那只左手产生了某种依恋,他微微侧过身,将脸颊轻轻地贴在了她的手背上。

他的皮肤传来温暖而干燥的触感,灯的身体再次僵住。

但这一次没有了刚才那种触电般的惊慌,她能感觉到,那是纯粹的信赖与亲近。

灯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抽回手,反而翻过手掌,用指腹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脸颊。

没有想象中流浪汉的粗糙与胡茬。大概是因为在警视厅被当做嫌疑人时,为了拍照对比,他被彻底地清洗过一遍,全身衣物也是新的,连胡子都被剃得干干净净。所以那皮肤摸起来,竟是意外的光滑和紧致。

这张脸其实谈不上帅气,由于那双空洞的眼睛显得有些呆傻,也并不讨喜。但不知为何,当自己的手掌贴着他的脸颊时,高松灯却自己感觉到了一种奇异的安心感。

她发现,当她抚摸他的时候,阿晃的身体似乎也会变得更加放松。他甚至会微微眯起眼睛,发出几不可闻的鼻音。

一个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念头,伴随着脸颊的热度,从心底浮现。

灯结结巴巴地,用一种几乎是耳语的声音,对晃,也像是对自己说:“嗯……只要……你听我的话……以后,都可以有……奖励。”

说完这句话,她自己都愣住了。

最后,她像是为了打破这愈发古怪的气氛,伸手去解阿晃的外裤。

嗯,和上衣一样,都是警视厅配发的新衣服,从里到外......直到这时,高松灯才恍然发觉,这个男人身上其实从来都不脏。

他只是没有能力去选择自己的衣服,去维持自己的体面。他所有的狼狈,都源于他无法自理的现状。

在灯那的引导下,阿晃顺从地躺到了那张窄小的单人床上。床垫因为承受了他高大的身躯而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他占据了这张床将近三分之二的空间,让这间“棺材房”显得愈发逼仄。

高松灯没有立刻躺下。她跪坐在床尾仅有的一点空隙里,从背包中取出了她唯一的精神寄托——那本封面贴着独角仙贴纸的笔记本。她借着头顶昏黄的灯光,翻开了泛黄的纸页,指尖无意识地抚过上面熟悉的歌词。

有她自己呕心沥血写下的《春日影》,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她灵魂深处撕扯出的碎片;也有几页,是她抄录的、曾经指导过crychic的晓山绘名以“Enaaa”之名发表的作品,那些充满力量与挣扎的句子,总能为她带来遥远的慰藉。

她发了会儿呆,又习惯性地拿起了手机。

屏幕亮起,映出她疲惫而苍白的脸。通知栏里,没有任何期待中的消息——没有来自父母和其他亲人的一句问候。而那个熟悉的、属于crychic的line聊天群图标上,依旧顽固地亮着一堆刺目的红色数字。

那是一堆她不敢点开的关心、询问与担忧。她害怕看到那些熟悉的名字,害怕那些善意会像尖刺一样,提醒着她的逃离。

她默默地锁上了屏幕,将手机反扣在枕边。

灯脱掉了身上那件带着酒渍的侍者马甲,小心翼翼地叠好,然后才脱去外衣,为晃盖上薄被,而后蜷缩在床铺剩下的那一点边缘。

她将自己缩成一团,背对着那个占据了大部分空间的男人。

晃好像已经睡着了,呼吸平稳而悠长。

或许是体力与精神的双重透支,她实在是太累了。只是在闭上眼,意识便坠入了深沉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那平稳的呼吸悄然改变。

“高松晃”原本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那双眼睛里不再是呆滞,而是洞悉一切的灵动与深不见底的慵懒。

“他”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将身边那个因为睡姿蜷缩而显得格外瘦小的女孩,轻轻调整到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让她紧蹙的眉头得以舒展。

“义父真是……自己发疯折腾了我这么久,还嫌不够,无意识里又给我开了这么个后宫……,连灯都下得去手,这是第几个了?”带着一丝自嘲与无奈的咕哝声,从“他”的喉咙里发出,“不过,主意识总算是累到极限了吗?我也总算能获得主动出来活动一小段时间了……”

“他”的目光落在高松灯脸上,慵懒迅速被心疼取代。“他”能清晰感知到,在她白皙皮肤下,有几处不甚明显的淤青——白天被周围人殴打留下的,或是更早的伤痕。“他”又看到她眼角未干的淡淡泪痕。

视线缓缓下移,落在她光洁的脚踝上。那里,因不知多少天拾荒行走,已经磨出晶莹水泡。

脚也起泡了……走了这么多路吗?

“他”无声叹息,一股无形内力自掌心缓缓运起,正是那早已与丰川清告融为一体的【十转亡妻蛊】。虽然是“他”用出来没有那么得心应手。

那力量如温柔的春水,悄无声息地流遍高松灯全身,抚平了她的伤痕,消解了她肌肉深处的疲惫,连脚上那些惹人怜爱的小水泡,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愈合。

就在这时,的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捂住头,脸上露出痛苦神色。

不行……头还是疼……义父开始反噬了……哎……“他”苦笑一声,每天能溜出来半小时已是极限。这都过去一个半月了,还要多久……

罢了……

后续抱怨被“他”强行压下。他知道时间宝贵,不能浪费在自怨自艾上。

换个姿势将高松灯整个抱入怀中。动作轻柔至极,生怕惊醒了这个易碎品般的女孩。他将她的头枕在臂弯里,用体温将她包裹。看着她沉静安详的睡颜,眼中流露出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沉怜惜。

“他”低下头,轻轻抚摸对方柔软蓬松的灰色短发。

晚安……灯,祝你有个好梦。

……

临近中午,高松灯才在一片前所未有的温暖与安宁中醒来。

意识回笼的第一个瞬间,她感觉到的不是冰冷的墙壁或粗糙的床单,而是一个坚实而温热的胸膛。耳边,是另一个生命平稳而有力的心跳声。

她……抱着阿晃吗?

明明已是秋初,东京依旧带着挥之不去的闷热,按理说,这样抱着一个人形火炉,应该会热得满身是汗才对。

但奇怪的是,她非但没觉得热,反而觉得这种温度……恰到好处的舒服,这几日身体的不适都完全消失了。

她的大脑一片混沌,尚未完全清醒,只是本能地贪恋着这份久违的安心感。

然而,这份奢侈的安宁终究是短暂的。生存的引力,冷酷地将她从梦境的边缘拖拽回现实。

她必须要动起来,为今天的食物和明天的房租奔波了。

她小心翼翼地从那个怀抱里挣脱,悄无声息地爬起来。阿晃也随之“醒来”,那双眼睛惯常的呆滞与空洞,与她默默对视。

灯看着他,又发了会儿呆,才开始了一天的例行公事。

咦?脚不疼了......高松灯穿袜子的时候疑惑。

她先自己用从公共水房接来的冷水简单洗漱了一下,然后用一块并不怎么干净的毛巾,仔细地给阿晃擦了擦脸和手,并帮他穿上那身有些褶皱警视厅的运动服。

一切准备就绪,她吃力地将那个塞得满满当当的帆布背包拖到门口,准备像往常一样,将这沉重的“生存”背在自己瘦弱的肩上。

然而,她刚拉着阿晃的手准备出门,却发现自己被一股力量轻轻拽住了。她回过头,却见阿晃伸出另一只手,毫不费力地将那个对她而言如同山峦般沉重的背包,单手拎起,然后默默地背在了自己的身上。

灯先是愣了愣,而后看着高松晃依旧呆滞的侧脸,抿住嘴唇。

随后她踮起脚尖,伸出手,似乎是感应到了她的意图,阿晃竟也顺从地低下了头。

灯的手,轻轻地落在了他凌乱的短发上,温柔地摸了摸。这是她许诺的“听话”奖励。

“谢谢你,晃。”她的声音很轻,却很认真。

穿过公寓那道肮脏的红布帘子,再从“月下狂想曲”那扇永远散发着潮湿霉味的后门穿过,便来到了酒吧的吧台区。白天这里没有啥客人,阿阮也不在,只有一个陌生的韩国姑娘正有些笨拙地擦拭着酒杯,临时看店。

看到灯和她身后那个高大的男人,女孩有些拘谨地停下动作,用带着明显口音的日语打招呼:“你……是新来的灯?中午好。”

“中午……好。”灯也有些结结巴巴地回应。

这应该也是住在月下狂想曲b栋鸽子房的住户,南棒来的想要在小日子出道的女生。

“出去找活计?”女孩问道,目光在灯和晃的奇特组合上扫过,但很识趣地没有多问。在响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生存方式。

“嗯。”

“一切顺利。”女孩点了点头。

“你也是。”

简短的对话后,灯牵着阿晃那只有些不甚协调灵活的手,走出了酒吧的大门。

耀眼的阳光如同一盆滚烫的铁水迎面泼来,让习惯了昏暗的她不适地眯起了眼。响町白日街道上的喧嚣与活力,与“月下狂想曲”里的颓废和粘稠,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沿街到处都是各种乐器的吆喝声音,以及大屏幕投影的乐队广告。

高松灯没有迟疑,她拉着这个沉默的“行李”,径直朝着和东华街交界的旧货市场的方向走去。

阿晃的腿脚依旧一瘸一拐,步履有些拖沓,灯便也放慢了脚步,耐心的照顾着他的节奏。她要去那里找那个总是在市场最角落摆摊的、回收废品的日华混血——南叔。那是她目前唯一算得上稳定的收入来源。

穿过几条混杂着鱼腥味和廉价香水味的巷子,旧货市场的嘈杂便扑面而来。南叔的摊位一如既往地偏僻,几块油腻的防水布上,堆满了各种来路不明的旧物。

五十来岁,头发花白中夹杂着油腻的黄,眼角深刻的法令纹让他看起来既沧桑又透着一丝精明。

他正用一根牙线棒剔着牙,看到高松灯时,浑浊的眼珠转了转,随即又有些惊奇地落在了她身后那个背着巨大背包的男人身上。

“呦,小灯妹妹,今天不一个人啦?找着帮手了?”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充斥市侩的熟稔。

“嗯。”灯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做解释。在她的牵引下,晃顺从地将那个巨大的背包从肩上卸下,轻轻放在地上。

南叔看着灯从那个深不见底的包里,将一件又一件分好类的废品拿出——压扁的易拉罐、成捆的旧报纸、几块拆下来的电路板,还有一些看似是被人遗弃的、零碎的金属制品。他眼中的精光一闪而过,嘿嘿笑道:“今天的货色不错啊,小妹妹。你这是抄了谁的家?还是说……你找的这个新帮手,路子不一般呐?”

灯没有回答他的试探。她很清楚,一旦说出这些东西大部分来自涩谷 RING 那边的辐射隔离区,价格立刻就会被压到尘埃里。

就在所有的东西都分门别类地称重完毕,灯正准备和南叔就那微薄的数字讨价还价时,一只手突然从她身旁伸出,精准地从那堆即将被“回收”的杂物中,拿起了一件东西。

是阿晃。

那是一块早已失去光泽的、边缘有些变形的黄铜铭牌。牌子表面,一行用黑色油性马克笔写下的、已经有些模糊的字迹,在阳光下依旧清晰可辨——“Room FoR cRYchIc”。

那是……她们乐队曾经练习那个小小的练习室的门牌。

阿晃死死地攥着那块铭牌,庞大的身躯微微颤抖,喉咙里发出了如同被困野兽般的、压抑的呜咽。

“晃?”灯也疑惑地看过去,当她的目光触及那行熟悉的字迹时,瞬间沉默了。心脏再次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那些被她强行埋葬的、关于欢笑、争吵、泪水和背叛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但她终究还是强迫自己从那窒息般的情绪中挣脱出来。

她看着阿晃那双再次变得赤红的眼睛,伸出手,轻轻覆盖在他紧握着铭牌的手背上,用混合着命令与恳求的声音说:“晃,这个也要卖掉,给我,乖……听话。”

那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阿晃身体的颤抖奇迹般地平复了。

他缓缓松开手,那双赤红的眼睛也渐渐褪去血色,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呆滞与空洞。

这次不知为何,南叔竟没有过多压价,给了一个还算公道的价钱。灯有些意外的欣喜,她将钱仔细收好,又从南叔那里讨来一个还算结实的帆布包自己背上,郑重地道了谢,便拉着一瘸一拐的晃,转身朝着与来时不同的方向——唐人街走去。

南叔眯着眼,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将嘴里的牙签“呸”地一声吐在地上,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与后怕。

“唐人街……唐人街……”他低声嘀咕着,脸色有些难看,“妈的,不会就是那个傻子吧……早听说那边最近被个瘸腿的疯子搞得不安生,没想到让这丫头片子捡到了……这傻子确实是头牲口,背着那么重的东西,又是瘸子,走起路来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咂了咂嘴,心里掠过一丝惋惜:“本来还想着再过几天,把这丫头忽悠去弦卷家试验场或者歌舞伎町‘那边’,指不定还能赚一笔大的……抽点中介费也好啊......啧啧,这姑娘真是走了狗屎运,能捡到这么个护身的怪物……”

他感慨着,习惯性地伸手去摸后裤兜里的钱包,准备去买包烟。

忽然,他脸上的所有表情都凝固了。

他猛地拍了拍左边口袋,平坦,空荡。又慌忙去拍右边口袋,依旧是令人绝望的空无一物。

“八嘎呀路!我……我钱包呢?”一声混合着惊愕、暴怒的惨叫,在旧货市场的角落里撕心裂肺地响起,惊起一片尘埃。

……

灯牵着晃,走向了唐人街。

那片区域,她原本是绝对不敢独自踏足的。但现在,有高松晃跟在身边,那份曾深入骨髓的恐惧,竟也淡了许多。

前天下午,她独自一人在巷口翻找垃圾时,被两个流里流气的乞丐堵住恐吓。就在她吓得浑身僵硬,以为厄运将至时,是这个沉默的男人如同天降神兵般出现。他甚至什么都没做,只是拖着那条残腿,准备从那里路过,那两个前一秒还凶神恶煞的乞丐,便像是见了鬼一样,屁滚尿流地逃走了。

那份经历让她隐隐明白,唐人街的那些地痞、混混、乞丐,不知道为什么,都怕他。

而且,这一次,她不打算再走那些阴暗潮湿、不知道会窜出什么东西的东华街小道了。她要走右边那条宽阔、人流更多的大路。

嗯,今天也不去那些偏僻的地方“摸石头过河”了,嗯,还可以捡几个好看的石头……捡来的东西已经卖掉,包也空了。灯在心里盘算着,再过两天,无论如何都得去给晃买几件换洗的衣服了……至于她自己,将就着捡旧衣服穿就行。

优衣库好像不错?她记得,还是在那个遥远得仿佛上辈子的乐队里时,祥子曾经不经意的说过,那好像是“穷人家穿的”……如今想来,这评价竟成了她遥不可及的奢侈。

就在这时,灯察觉到衣角被轻轻拉了一下。她有些疑惑地转过头,却看见阿晃不知何时,手里竟拿着一个鼓囊囊的黑色皮夹。

灯的呼吸停顿了一瞬:“这……晃,你捡的吗?”

阿晃没有反应,只是呆呆地看着她。

灯的心沉了一下,她想到了另一种可能,试探着问:“是你自己的吗?我不用你的钱……”

“高松晃”还是没反应,只是固执地将那个皮夹伸到她的面前,仿佛她不收下,他便会一直这样举着。

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在周围路人若有若无的注视下,郑重地接了过来。

她看着他的眼睛,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说:“晃,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我们……靠自己就好。你这里的钱,我先帮你保管。”

她打开钱包,准备看看里面的证件,好想办法交还失主。然而,在打开的时候,一叠厚厚的万元大钞,毫无防备地撞入她的眼帘,让她瞬间呆住了。

这么多?

她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阿晃。而他,正咧开嘴,对她露出一个干净而纯粹的傻笑。

……

“我擦!那傻子怎么又来了!前天不是看他离开了吗?”

“谁知道!妈的,阴魂不散!”

“等等……他身边那个姑娘是哪个堂口的?没见过啊!新来的?”

“管她哪个堂口的!狗哥的人,快去拿手机通知一声,让兄弟们都长点眼,今天别在街上晃悠,免得撞上这尊瘟神!”

……

灯对此一无所知。她根本不知道,因为她和阿晃的到来,整条东华街的地下秩序都陷入了一阵短暂的鸡飞狗跳,各路平日里横行霸道的乞丐和混混,都如同见了猫的老鼠,纷纷躲进了阴暗的角落里。

钱包里没有找到证件.......灯的心情好得无以复加,以至于在翻找那些散发着异味的垃圾堆、杂物堆时,心底都忍不住哼起了歌。

那旋律无法宣之于口,但嘴角那难以压抑的弧度,却出卖了她此刻的喜悦。

今天就早点回去吧……用这笔“意外之财”,吃一顿好点的?灯的心里冒出这个诱人的念头,但很快就被另一个想法取代:

还是……先去给”晃“买几件换洗的衣服吧……我也能添置一些东西。

“高松晃”一直一瘸一拐地跟在她身后,偶然间,他空洞的眼神深处会掠过极其短暂的温柔清明,仿佛拨云见日的月光。

但那抹清明随即就被更深沉的痛苦所掩盖,最终化作一个对着她忙碌背影的无声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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