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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川定治收回目光,做到对“初华”的警告后,这才缓缓地、垂下眼帘,看着自己亲外孙女那张沾满了泪水、血污与高级化妆品的、狼狈不堪的脸。

“哭什么?”

他的声音,带着强行压抑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丰川定治知道,越是这个时候,他越要表现出绝对的强硬,绝不能让在场的任何人,感觉到人丁微薄的丰川家,哪怕一丝一毫的虚弱。至于初音……那个他既愧疚、又不知该如何面对的、流淌着自己血脉的女儿,他也只能,先装作不认识,毕竟,丰川家的黑暗嘛。

“丰川家的人,不需要眼泪。”

他便没有伸手去扶一下自己那因为巨大的悲伤而摇摇欲坠的、几乎要站不稳的孙女。他只是越过她的肩膀,将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针,径直投向了那扇紧闭的、依旧亮着“手术中”红灯的金属大门。

“情况,怎么样了?”他问的是站在一旁的那位女助理,声音里没有夹杂一丝一毫的关切,只有属于上位者的、不耐烦的质问。

“回……回禀老爷……”女助理被他那冰冷的气场吓得一哆嗦,连忙整理情绪,“医生……医生刚刚出来说……先生他……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但还在抢救……说,让我们……耐心等待……”

“哼。”丰川定治的鼻腔里,发出一声充满了轻蔑与不屑的冷哼。

“既然没有生命危险,还留在这家‘日华友好’医院里,是嫌我们丰川家的脸,丢得还不够吗?”他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起来,“立刻联系我们自家的医院,把所有最好的专家都给我从被窝里叫起来。半小时之内,我要他,躺在丰川医疗中心最顶层的VIp病房里。这里,我不希望这个废物再多待一秒!”

“是……是!”女助理被这不容置喙的命令,吓得脸色煞白,连忙拿出手机,颤抖着开始拨号。

就在这时,从旁边一扇不起眼的、通往员工通道的门里,突然走出来了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他们的神情,与走廊里那些焦急、悲伤的人们,截然相反。

他们的步伐沉稳,眼神冷静,整个团队都散发着一种训练有素的、近乎于军队的纪律感。

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领队的、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医生,径直朝着丰川定治他们的方向走来。

“站住!干什么的?!”

两名一直侍立在丰川定治身后的、如同黑塔般的保镖,瞬间上前一步,如同两堵墙,挡在了那名医生的面前。他们的手,已经不着痕迹地,伸进了西装的内袋里,鼓起了危险的轮廓。

那名医生却丝毫不为所动。他停下脚步,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目光越过那两名保镖,直接看向了丰川定治。他用一种无比标准、清晰的、不带任何口音的日语,平静地说道:

“丰川定治先生,是吗?”

“我姓纳。受人之托,前来全权负责丰川清告先生的、后续的一切治疗工作。”

“受人之托?”丰川定治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在这东京,有什么人,敢有这么大的口气,来插手我丰川家的家事?”

“这个人,您一定认识。”纳医生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不过,在这里谈,恐怕不太方便。可否……借一步说话?”

丰川定治与他对视了片刻,从对方那平静无波的眼神里,他读出了一种有恃无恐的自信,乃至于傲慢。

“老爷子是来看望清告先生的,你们要干什么?”两名保镖本能地就要跟上,结果被另外两个医护人员拦下。

“定治先生一个人来就可以了。”纳医生说道,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我们老板的谈话,不喜欢有太多‘外人’在场。”

“罢了,退下吧。”丰川定治晃了晃手杖,对保镖们说道,自己一个人跟着那医生走进员工通道。

在通道走廊的尽头,他们拐进一个专为拥有很好隔音效果的房间,冰冷的月光,透过巨大的、防弹的落地玻璃窗,毫无保留地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在光洁的地板上,拉得悠长而扭曲。

“现在你可以说了。”丰川定治警惕地说道,“是谁,派你来的?”

那名姓“纳”的医生,没有回答。他只是走到房间的中央,然后,恭敬地、朝着空无一人的天花板,打了个手势。

“是我,岳父大人。”

一个充满了戏谑与一丝疲惫的、丰川定治无比熟悉的声音,突然从他的头顶传来。

紧接着,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从天花板的通风管道上,倒挂着跳了下来!

正是那个本应躺在手术台上、奄奄一息的丰川清告。

他身上穿着一套宽松的、深蓝色的病号服,头发因为之前的医疗运输而显得有些凌乱,赤着脚,悄然无声地落在了冰冷的地板上。倘若忽略他那张因为【魅力】属性加持而显得过分英俊的脸,此刻的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刚刚从阿卡姆精神病院里成功越狱的病人。

好吧,现在丰川清告其实精神状态已经完全符合这一特征,不用“好像”。

他的脸上,除了那道他自己命令绘名“练习绘画”时,为了追求戏剧效果而划伤的、浅浅的血痕外,看不出任何受伤的迹象。

“纳苏同志,”他连看都没看一眼身旁那位,因为他这手“蛛人倒挂”而早已肃然起敬的医生,只是自顾自地,用一种在陈述事实的、平淡的语气装道,“多谢你,帮我将岳父大人,‘请’到这里来。”

丰川定治那张总是如同岩石般坚毅的脸上,露出了此生都未曾有过的、巨大的震惊与不敢相信。他的身体,甚至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脚下的木屐,发出了轻微的摩擦声。

“你……你没事?”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得有些干涩沙哑。

“有事。”

丰川清告突然咧嘴一笑,那笑容,天真而又邪恶。紧接着,他背部那刚刚才在医生们“巧手”下愈合的伤口,猛地爆开!

一股鲜红的、带着温热腥气的血液,如同喷泉般,飚射而出!

丰川定治,纳苏:???!

丰川清告直勾勾地、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再次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然后在丰川定治和纳苏医生那再次被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目光中,他又如同一个打不死的、恐怖的僵尸般,面无表情地,从血泊里,缓缓地爬了起来。

嗯……现在伤口好得太快,不好装啊。

还得让绘名帮忙持续“破防”才行。

丰川清告对着脑海里的晓山绘名,提出了一次不走心的、口头上的“表扬”。这点上,他们二人的“配合”,确实越来越默契了。

“区区致命小伤,啊不,一点……小把戏而已,岳父大人。”丰川清告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一个混合着嘲弄与无辜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您这句话问的,好像……特别希望我有什么事一样。”

他用那只沾满了自己鲜血的脚,轻轻地踢了踢墙角那个装着他那件“血衣”和防弹衣的医疗垃圾袋。

“让您失望了。我事先,穿了防弹衣。”

【绘名(在意识空间里,用一种小声的、仿佛在说悄悄话的语气):义父,您的岳父大人,现在的心率,已经飙升到了145。根据我的知识储备,这个年龄段出现这种心血管应激反应,有37.5%的概率会当场诱发心肌梗塞。您需不需要,我帮您从纳苏医生的口袋里,‘借’一些速效救心丸,以为他准备好?】

【清告(在心里,用一种“看戏不怕台高”的、充满了恶趣味的语气):不用。我倒要看看,他这座万年冰山,今天,会不会被我这把火,给烧化了。】

丰川清告转过头,看向那位如同忠诚卫兵般、一动不动的纳苏医生,用标准的中文,温和的吩咐道:

“纳苏同志,辛苦了。现在,我和我的岳父大人,有些‘家事’要聊一聊。麻烦你,和你的同事们,在外面守好。我希望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要靠近这间屋子。”

“是,丰川同志。”纳苏医生脸上充满钦佩与好奇,但他行动上没有丝毫犹豫,再次点点头,然后便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并从外面,将门轻轻带上。

房间里,只剩下了翁婿二人,以及那死一般的寂静。

丰川定治毕竟是执掌财阀数十年的枭雄,他很快从震惊中恢复了冷静,那双浑浊的老眼里,重新凝聚起冰冷的、审视的寒光:

“你事先知道?”

“我事先知道什么?”丰川清告故作不解地反问。

“我不知道你事先不知道我知道什么?”

“你狗曰的还在装?丰川”定治的声音里,压抑着被欺瞒和戏耍了的滔天的怒火。

“岳父大人,咱俩别绕弯子了。”丰川清告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等的、甚至带着一丝压迫感的平静,“我们不妨都坦诚一点。我知道您在怀疑什么,而您,也应该猜到我知道了什么,不是吗?”

定治的脸色,变得愈发阴沉。

“好吧,”丰川清告叹了口气,耸了耸肩,像是做出了最后的让步,脸上带着一丝悲悯的、仿佛在同情对方无知和天真的神情,“我还是实话告诉您。我事先,确实知道今晚的安保队伍被混进来了人,但我确实没想到,他们会这么直接,这么暴力,居然真的就敢在那种场合,对我和祥子出手。”

他顿了顿,抬起眼,目光如两柄淬了冰的解剖刀,直刺丰川定治的内心。

“虽然对于这点,我有些猜测……大概,是弦卷家的人,对吗?就在您昨天跟我说,今天下午去参加的那场,‘气氛友好’的秘密茶会上,弦卷家所承诺的,那个小小的‘警告’?”

丰川定治的瞳孔,猛地一缩!但他面上完全绷住了。

然则丰川清告的感知何等强大,一看他这副表情和陡然加速的心跳,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在这片土地上,有能力、也有胆量对丰川家直接出手,且能够轻易地调动那些“非日本籍”的亡命之徒,同时还能让cIA的人都为之侧目的,除了那个早已将半只脚都踏在星条旗之上的弦卷家,再无第二人。

宇宙财阀啊......惹不起惹不起......

“整么,你不服气?”丰川定治问道。

“不不不,义父大人,你误会我了,我是中登不斗财阀的,弦卷家打过来,我第一个投降。”

“你……”丰川定治的声音,被这一下噎住而变得嘶哑。

“我?”丰川清告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嘲弄与一丝……病态的愉悦。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缓缓地走到丰川定治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位自己肉体上的“岳父”,看着这个一直以来,都将自己视为一件工具、一个影子的、高高在上的男人。

“岳父大人,我如此推心置腹,你却还在这里顾左言他。”他的声音,变得无比轻柔,却又带着如同恶魔低语般的、令人窒息的压迫力,“您似乎……忘了一件事。”

“现在这两个月,是我,丰川清告,在执掌着丰川家,丰川集团的一切日常事务。您以为,那些每天向董事会汇报情况的‘眼线’,那些您和董事会安插在我身边的‘亲信’,他们真正效忠的,还会是您这位‘老太爷’吗?”

他俯下身,凑到定治的耳边,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充满了恶意的声音,轻声说道:“说句您不爱听的,岳父大人。现在,就连董事会那几位一直跟您作对的老家伙,都在想方设法地,向我这个‘野心勃勃的年轻人’,抛媚眼呢。”

“你这……孽障!”

丰川定治被这赤裸裸的背叛与藐视,气得浑身发抖!

他猛地举起那根由名贵紫檀木制成、象征着他家族领袖地位的手杖,用尽全身的力气,就要向清告的头上,狠狠地砸去!

然而,他的手杖,却被丰川清告用两根手指,轻描淡写地、无比稳固地,在半空中夹住,再也无法寸进分毫。那根坚硬的木杖,仿佛撞上了一道无形的、由钢铁铸就的墙壁。

“岳父大人,时代变了。”丰川清告的声音,冰冷而又清晰,“您那一套,靠着资历和威严就能让所有人俯首称臣的把戏,过时了。”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如同老朽的骨骼在重压下不堪重负地断裂。

他两指微微用力,那根象征着权力与尊严的名贵手杖,竟被他硬生生地,直接折断!

断裂的手杖,掉落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一声沉闷而又空洞的声响。

“弦卷家的基因改造?”丰川定治惊疑。

卧槽,弦卷家还真有这东西?丰川清告一声mmp憋在心里。

“弦卷家,呵呵,别啥都弦卷家,他们拿我当借口,逼您和其他几家,在这场新的‘站队游戏’里,做出选择。而您,也乐得顺水推舟,想借他们的手,来帮着董事会那群老家伙敲打我这个‘不听话的赘婿’,好让我在明天的开幕式之后,顺理成章地‘引咎退场’。”

“他们都以为,我只是一枚可以随时牺牲的、用来交换利益的棋子。”

丰川清告将那半截断裂的手杖,轻轻地放在了定治面前的窗台上。

“岳父大人,这跟我们之前在书房里订好的那个,‘演给外人看的’计划,几乎不谋而合。您同意了,我不怪你。毕竟,华国有句古话,西西务者为俊杰。”

“当然,我其实也挺乐意退场的。但是这一次,他们好像……玩脱了啊。”丰川清告的语气突然一转,变得有些戏谑,“岳父大人,事已至此,您能浪费一点您宝贵的时间,跟我说一下,在您知道的那个‘剧本’里,这场戏,究竟应该是什么样的吗?”

丰川定治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看着眼前这个完全陌生的、力量如同魔鬼般的“赘婿”,又看了看地上那根断裂的手杖。

最终,所有的怒火、震惊与不甘,都化作了深深的、无力的颓然。

他沉默了许久,才用一种无比沙哑的、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的声音,将他自己所知道的那个,可悲的“真相”,缓缓道出。

“……昨日,是弦卷金吾,主动联系的我们。他说,你和华国的资本走得太近,甚至开始染指他们家族‘神圣不可侵犯’的偶像业务,坏了日米同盟之间的规矩,需要被狠狠地……敲打。”

“而且,”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厌恶,“你的人,本身也不干净。居然勾结华国人,对那个什么RING的老板,使用见不得光的灰色手段。这,也落了把柄在他们手里。”

“但是,”定治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欺骗的愤怒,“他们派出的人,有一个,彻底失去了控制。对祥子出手……这绝不在我们的计划之内!弦卷金吾,他违背了我们之间最基本的……底线!”

”是你让祥子陷入到了危险之中!“

原来如此……擦,你们这群沟逼还是那么喜欢背后捅刀子。

丰川清告在心里,无声地、缓缓地笑了。他看着眼前这个因为愤怒和屈辱而微微颤抖的、曾经高高在上的岳父,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

玛德,绕了半天,这口锅不还是从你这老登自己身上甩出来的吗?

为了所谓的‘敲打’我,为了那点可怜的、属于旧时代财阀的脸面,你默许了外人,在你唯一的外孙女的身边,点燃了旧时代的炸药。现在炸药炸歪了,伤到自己人了,你才开始愤怒?

真是……可悲又可笑。

“我明白了,我亲爱的……岳父大人,不过你这怪在我身上这话不公道啊。”丰川清告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这弦卷家,固然是动手失误,没有管好自家的‘黑衣人’疯狗。但归根结底……呵呵。”

丰川清告笑了笑,他走到那巨大的防弹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那片象征着小日子最高权力的、千代田区的璀璨夜景。

“岳父大人,”他转过头,脸上带着一丝悲天悯人的、神父般的怜悯,“您可知道,那个敢对祥子出手的杀手,是个什么人吗?”

他没有等丰川定治回答,便直接公布了答案。

“他是个脱(过审空格)北者。讲一口嗯,还算流利的、咸镜北道的北棒语。”

“轰——!”

这句话,如同一颗无声的、却威力无穷的炸弹,在丰川定治那早已衰老、却依旧顽固的心脏里,轰然炸响!

他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如同死人般惨白!

良久。

“报应,这都是报应......”他喃喃道。

所以后面是不公的命把初音丢到祥子面前?您老真喜欢复刻《雷雨》的台词和情节......

丰川清告心里吐槽,面上欣赏着老登这副表情,如同在欣赏一幅即将完成的、充满了绝望色彩的杰作。他缓缓地、一步一步地,重新走到定治的面前,继续悲悯地说道:

“二十多年前,红色的巨人倒下,北边天灾人祸,饿殍遍野。是哪一位‘高瞻远瞩’的小日子商人,冒着巨大的风险,通过非官方的渠道,冒着被制裁的风险,向那边输送了大量的粮食、药品,以及……一些不那么光彩的、用来收买人心的奢侈品?”

“又是哪一位,与那个被全世界孤立的‘太阳家族’,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并因此,在我们这些‘旧财阀’的圈子里,获得了不少隐秘的、肮脏的利益?霍,家族的高丽参确实还卖了不少钱。”

“那些由您亲手送出去的、象征着‘友谊’的豪车和名牌……应该,也花了不少米吧,岳父大人?不过这么一想,你虽然借此赚了不少,但本质上还算做了好事,救人无数,功德无量呢,丰川家的恩情还不完,利滚利。”

“也是,有些人一直更加平等,脱北的人恨我们,好像也合理。”

“圣人说过,庖有肥肉,厩有肥马,民有饥色,野有饿莩,所谓率兽食人是也,岳父大人果真是大资本家。”

“我一直奇怪,那边的人从来没觉得只有一个肥......”

在丰川清告絮絮叨叨的话语中却如刀子般的话语中,丰川定治沉默了。

他那双总是锐利如鹰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浑浊与恐惧。他看着眼前这个仿佛无所不知的“赘婿”,感觉自己一生中所有最隐秘的、最肮脏的罪孽,都被对方,一件一件地,从黑暗的深渊里,拖拽了出来,暴露在冰冷的月光之下。

丰川清告看到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那份属于“张清告”的、属于穿越者,“玩家”的敏锐直觉,让他立刻察觉到了一个更加可怕的可能性。

丰川老登,便宜岳父刚才在叙述时,那副“被蒙骗”的愤怒与无奈,演得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但丰川清告那经过【感知9.0+】强化的直觉,却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被他隐藏在情绪之下的、不该有的“平静”。

那是一种……对“混乱”本身,习以为常的平静。

一个念头,如同冰冷的闪电,瞬间划过他的脑海。

“岳父大人,”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玩味,“您这副表情……该不会,那条来自半岛的、最古老的线,直到现在,您还……”

他故意没有把话说完,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丰川定治。

“……一直保持着联系?”

丰川定治那如同磐石般坚毅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秘密被解脱的释然。

坏了!

丰川清告的心中,瞬间明悟。

他的大脑,那台经过【智力8.0+】强化的超级计算机,结合【情报分析LV4】的技能立刻开始全速运转!无数的、属于原身“丰川清告”的、被尘封的记忆碎片,与他从孙会长那里得到的、关于东亚各方势力的情报数据,开始进行疯狂的、高维度的交叉比对与建模。

如果联系一直没断……

那么,这些年来,负责传递消息和物资的“接头人”,就不可能籍籍无名。此人必须拥有绝对的、跨越几个时代的忠诚,能自由地游走于两国之间,还能不被双方情报机构察觉……这样的人选,屈指可数……

从日据高丽时代就有的丰川家的世交……与高丽血脉有旧……且在东亚文化圈也拥有巨大的影响力,足以将任何“秘密出行”都包装成“商务活动”,掩盖物资的输送……

一个又一个的名字,在他的脑海中闪过,又被一一排除。

最终,所有的逻辑链条,所有的因果关系,都如同百川归海,指向了一个让他自己都感到一丝难以置信的结论。

若叶家。

准确说,那个总是笑呵呵的、看起来与世无争的国民笑星,若叶隆文。

【绘名(在意识空间里,用一种试图理解的语气):义父,您的思维正围绕‘旧时代’、‘唯一外孙女’、‘长时间’这几个关键词进行高速推演。根据我的思维逻辑,您是在担忧祥子小姐的继承权吗?】

【清告(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别打岔。你的想象力,还是太局限于人类的伦理范畴了。】

玛德,我突然发现勾子鸡狗乐队这几个神人的父母也个个都是人才。

这holy Sh**t的邦多利世界果真被沟槽系统做局了?

他压下了脑中绘名那有些脱线的分析,缓缓抬起头,看向脸色已经变得无比难看的丰川定治,用一种近乎于陈述事实的、平淡的语气,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是若叶家,对吗?岳父大人。”

“那个看起来连对自己女儿死活都漠不关心,只知道追逐舞台效果的若叶隆文。他,就是您和北边,保持联系的那只‘信鸽’。”

“哎呀呀,艹tm的,劳资早该想到,对自己的亲身骨肉不留感情,这可是干这一行最明显的特征之一了。”丰川清告骂骂咧咧。

“既然你……都知道了,还来问我做什么?”丰川定治的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在互相摩擦。

嗯?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丰川清告狐疑。

不过丰川定治说完刚刚的话,抖了抖那宽大的、象征着他地位的黑色和服衣袖,冷冷地说道:“所以,你还要继续留在这家充满着华国背景的医院里‘演戏’?为什么不立刻回到我们丰川家自己的医院去?难道你还嫌今晚的脸,丢得不够吗?!”

“(ˉ▽ ̄~) ,呵呵,我们丰川家的事情,弦卷家知道的,一般都比我们自己还要快。您不觉得,这很有趣吗?”丰川清告转过头,那双在月光下显得愈发深邃的眼睛,眯着眼凝视着丰川定治。

“哦,是吗?”

“所以现在,比起那些随时可能在我背后捅刀子的‘盟友’,我个人,还是更相信我们这些讲究‘契约精神’的华国朋友一些。至少,他们为了自己的组织利益,是真的会办事。”

“所以,岳父大人,”他的语气变得无比诚恳,貌似真是一位晚辈在请求一位长辈的帮助,“这段时间,就需要您在外面,帮我打打掩护了。去向弦卷家施压,去向其他财阀哭诉,去扮演一个因为继承人遭受重创而暴怒、悲伤、甚至有些失去理智的、可怜的父亲和祖父。”

“至于祥子那边……”他顿了顿,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真实的、复杂的请求,“也请您……好生安抚。告诉她,她的父亲,是为了保护她,才倒下的。让她……恨该恨的人。”

送走了丰川定治那如同行尸走肉般的、有些失魂落魄的背影后,丰川清告才缓缓地,从那间充满了压抑气息的密谈室里走了出来。

他脸上那副伪装出来的、沉痛的表情瞬间消失,重新变回了那副如同绝对零度般的、冰冷的平静,结合他刚刚又沾满的全身鲜血,只能说这不是一般的精神病,得去重症。

丰川清告对着一直如同雕像般侍立在外的纳苏医生,用中文问道:

“纳苏同志,我让你准备的‘替身’这件事,怎么样呢?”

纳苏医生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专业之外的、混杂着为难与极度嫌恶的表情。他犹豫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来描述一件超出了他认知范围的、肮脏的事情。

“丰川同志……您那位助理,龟田先生,刚刚移交过来的那个,叫‘一之濑久雄’的男人……”

丰川清告的眼神瞬间一凝,体内的功法自动运转形成一股无形的压力,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变得粘稠起来。“怎么了?出了什么意外?”

“我们的行动小组,在准备按照您的指示,去‘控制’这个人的时候,”纳苏的语气里,充满了嫌弃与生理上的不适,“发现他……他已经在自己的出租屋里,因为严重酗酒,而一头栽倒在了堵塞的、满是污水的厨房水槽里……”

“而更重要的是……我们的人,在他家那个小小的、散发着恶臭的冰箱里,发现了……好几具,被肢解的、年轻女性的尸体。其中有的,根据初步判断,以及死亡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我擦,他死了?”丰川清告震惊道,“而且……还是个连环变态杀人狂?”

这个世界的走向,其抽象与魔幻的程度,又一次,狠狠地刷新了他的认知。

“死,这倒没有,丰川先生。”纳苏摇了摇头,脸上那份嫌恶更浓了,“不过,他因为长期酗酒导致身体机能衰退,加上被污水长时间浸泡而导致的缺氧性窒息,已经严重摧毁了他的中枢神经系统和大脑皮层。”

“wait wait ,等下,桥豆麻袋。”他连蹦三语。

“所以,他傻了?成了智障?”丰川清告梳理了一下逻辑,而后问道。

他心想沃日,这还不如直接死了呢,成了智障,后续处理起来更麻烦。

“根据我们刚刚用院内设备,为他做的ct和核磁共振来看,”纳苏医生用一种严谨的、医学的口吻,纠正道,“这不属于传统意义上的‘智障’,而是大脑额叶和颞叶,遭受了不可逆转的物理性损伤。医学上,我们更倾向于称之为……‘脑残’。而且,这种损伤,很有可能是终身性的……”

啧啧……

丰川清告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个哭笑不得的、无比荒谬的表情。

这么说来,我前几天把佑天寺若麦带离原本的租住地,换成原身的出租屋,让龟田派人去‘教育’他,反而还无意之间,救了那个小野猫一命?要不是我们的人吓得他不敢再出门骚扰,下一个被塞进冰箱的,说不定就是她了?

这该死的、充满了黑色幽默的、狗屎一样的系统……

【绘名(在意识空间里,用一种仿佛在做课堂笔记的、认真的语气):义父,根据我的分析,这似乎就是您常说的、充满了‘因果报应’的‘黑色幽默’。一个恶贯满盈的罪犯,最终,以一种最符合他自身罪孽的方式,完成了自我毁灭。这在戏剧结构上,堪称完美。】

【清告(在心里,用一种无语问苍天的语气):……我谢谢你的专业分析啊。】

纳苏医生似乎回想起了某个极不愉快的画面,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才用一种尽可能客观、却依旧难掩嫌恶的语气,继续汇报道:

“丰川同志……根据我们法医小组的初步勘验,冰箱内,共发现了四具女性的残骸。受害者年龄,均在十六岁到二十二岁之间。死亡时间从一周到三个月不等。死因……均为窒息后,被……被用电锯进行了惨无人道的肢解。”

“我们在现场,没有找到任何能证明受害者身份的物品。也就是说,她们很可能和很多非法越北移民一样,都是没有身份的‘黑户’,或者……是从外地来东京讨生活的、无人关心的‘边缘人’。”

纳苏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补充了一句更令人毛骨悚然的细节:

“另外,我们在厨房的垃圾桶里,还发现了一些……新鲜的、带有烹饪痕迹的……人体组织。”

【绘名(在意识空间里,用一种仿佛在看恐怖电影的、充满了好奇与一丝兴奋的语气):义父!这个叫‘一之濑久雄’的‘人形生物’,真是太有趣了!他的行为模式,完全超出了我对人类‘恶’的定义的理解!这是一种……多么纯粹的、不加任何掩饰的混沌啊!我能……我能申请调阅一下现场的照片资料,作为我创作的素材吗?】

【清告:驳回。绘名,我警告你,不许再探究这件事。有些‘画’,你不需要学会怎么画。】

要怪就怪小日子不把低端人口......丰川清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已经在思考一件事情。

等等,算下来,椎名立希父亲是干啥来着?

“处理得……干净吗?”他心中千头万绪,一边问道。

“非常干净。”纳苏马上又恢复了那副属于专业人士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有些酷酷的语调回答,“我们的人,在小日子警视厅那帮饭桶抵达之前,已经将所有的‘证物’,都转移了出去。我们用高浓度的化学试剂,清除了现场所有的dNA和指纹痕迹。然后,伪造了一场因为‘煤气泄漏’而引起的、小规模的火灾。”

“现在,那栋破旧的出租屋,连同里面所有肮脏的秘密,都已经被烧成了一片焦炭。明天天亮之后,这里的一切,都会被当成一起普通的、因为线路老化而引起的意外事故,被迅速地、悄无声息地处理掉。”

“至于那几位……无名的受害者,”纳苏的语气,顿了一顿,“我们会按照组织的保密协议,为她们进行‘无害化处理’。请您放心,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们,没有任何人知道她们曾经存在过。”

丰川清告:“行,做的很好。”

没有……别人知道……

这几个字,像几根冰冷的针,轻轻地、却又无比清晰地,扎在了丰川清告的心上。他想起了自己,那个同样来自另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根”的、随时可能被系统抹除的“张清告”。

他又看了看眼前这位面无表情地、诉说着如何让几个年轻生命“无害化消失”的纳苏医生,他脸色并无任何不适。

他们,都是在黑暗中行走的、背负着无人知晓的使命,很多人甚至也不知道他们存在过,但他们自己也都不在乎。

一股莫名的、来自于前世的、不该有的情绪,悄然涌上他的心头。

“那些受害者……”他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她们……有什么遗物吗?比如……照片,或者日记之类的东西。”

纳苏医生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真实的惊讶。他没想到,这位看起来冷酷无情到了极点的,来自小日子同志,竟然会关心这种……毫无价值的“细节”。

按照他的理解,虽然自己没有权限知道对方的具体任务和真实的身份,但凭他多年从事这方面的经验猜测,丰川清告要么是多年的家里潜伏人员,要么是日方归顺的高级别且极为受信任的国际主义斗士,然而不管是哪种身份,作为一个老情工都不应该有这些正常人应有的情绪。

“……龟田先生在清理现场时,似乎将一些私人物品收起来了。”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如果您需要,可以去问他。”

“好。”丰川清告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缓缓站起身,重新走到那扇巨大的、冰冷的防弹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那片依旧在沉睡的、繁华而又罪恶的东京。

不知道为何,丰川清告现在非常想抽一根烟,穿越前他其实还是略抽一二的,但由于丰川清告原身为了照顾丰川瑞穗和丰川祥子并不抽烟,他为了不毁人设也就一直没碰,毕竟烟味还是不好遮掩。

那个一之濑久雄,长崎素世的亲生父亲,在原本的邦多利世界真的是这样的一个杀人魔吗?他默默想着。

这一切是不是因为“我”,这个穿越者的降临而导致的世界线变动?

若叶隆文,高松由司这些人,他们咋都类人群星闪耀了?

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们的乐队,邦多利世界.......咋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丰川清告哽咽了。

“一个变态杀人狂,一个人渣,一个社会的垃圾……”他低声喃喃自语,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这个荒诞的邦多利世界,进行着最终的宣判,“他用自己那肮脏不堪的、罪恶的一生,在最后的最后,为我,为我们的事业,提供了最后一点,也是唯一一点……微不足道的‘价值’。”

“这,也算是……废物利用了吧。”

他深吸了口气,情绪逐渐恢复过来,转过头,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充满了掌控感的、冰冷的微笑。

“纳苏同志,”他下达了最后的指令,“让我们的‘替身’先生,好好地‘休息’吧。用最好的仪器,最好的药物,维持住他那宝贵的‘生命体征’。”

“以你们医院目前最顶尖的技术,要将他的外貌,进行全身的微创手术和面部整形,大体变成我的样子,大概需要多少时间?”

“照您的样子进行,工程量不小。”纳苏立刻在脑中进行了快速的评估,用专业的口吻回答道,“首先是颅面骨骼的3d重建与微调,然后是肌肉组织的重新分布与自体脂肪填充,最后是表皮移植与毛囊的精准种植……我们至少需要一个晚上的时间,连夜进行不间断的手术。”

他推了推眼镜,补充道:“之后,为了达到最自然的效果,让皮肤与移植组织完美融合,直到可以摘下所有绷带,让他能真正地‘见人’,大概……还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恢复期,而且就算这样,还是会有很多细节上的不同。”

“一个月吗……”丰川清告心下计算,脸上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也好,看来我还有一段时间的‘床戏’要演。不影响明天的安排和计划就好。”

【绘名:义父,一个月的时间,从战略角度看,是一个非常宝贵的窗口期。】

【清告:是啊……一个月,足够发动一场战争,也足够……结束一场战争了。】

丰川清告不再多言,只是挥了挥手。纳苏立刻会意,恭敬地一鞠躬,转身离开了安全屋,去着手准备那场即将持续一整夜的、将一个灵魂替换成另一个皮囊的、浩大的“工程”。

房间的门,再次被无声地关上。

房间里,只剩下了丰川清告一人。

他缓缓地走到那面巨大的、由数十个监控画面拼接而成的屏幕墙前。他看着屏幕上,那一张张因为他而变得或贪婪、或警惕、或愤怒、或悲伤的脸,如同在欣赏一出由他亲手导演的、正在上演的、精彩绝伦的舞台剧。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手术室外,那个蜷缩在长椅上的、属于他女儿的、瘦小的身影上。

他静静地看了许久,然后,轻声地、仿佛在对自己,又仿佛在对脑海中那个天真的“干女儿”说道:

“绘名,你看。”

“这就是……代价。”

【绘名:……代价?】

“是的。”丰川清告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想要得到一些东西,就必须……失去另一些东西。祥子她,想要一个强大的、能为她撑起一片天的父亲。那么,她就必须失去那个,会陪她在庭院里玩耍、会因为她一点小小的钢琴水平进步而真心感到高兴的、软弱的‘父亲’。”

“这会是她自己的选择,也是……我为她做出的选择。”

【绘名:……义父,我无法完全理解。】

【没关系。】

【但是,我记录了您的这番话。或许,未来的某一天,我能明白其中更深层的……逻辑。什么都无法舍弃,什么都无法得到吗?最终拥有一颗钢铁般的心。】

“你会明白的。”

......

从丰川定治面色凝重的出来,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个世纪,或许只是几分钟,周围的人也不敢上去问情况如何,还有老爷子您的手杖哪去了之类的话题,气氛依旧沉闷。

当手术室那扇隔绝了生与死的金属大门,再次发出一声沉重的“咔哒”声,缓缓向内打开时,走廊上所有焦急等待的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先出来的,是那位名叫“纳苏”的主刀医生。他摘下那沾染着些许“血迹”的蓝色口罩,露出了那张充满了职业性的、恰到好处的疲惫与凝重的脸。

紧接着,一辆铺着洁白无菌床单的担架床,被几位护士小心翼翼地推了出来。

床上,躺着一个全身都被白色绷带包裹得如同木乃伊般的身影。只有从那裸露在外的、依稀可辨的黑发,以及连接在他身上那无数根维持着生命体征的、在冰冷的灯光下闪烁着微弱光芒的仪器管线上,才能判断出,这,就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死战”的丰川清告。

他安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胸口没有丝毫起伏,仿佛已经彻底失去了灵魂,只剩下一具尚有余温的、等待着最终审判的躯壳。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的心,都如同被灌了铅般,沉了下去。但紧接着,在那几乎要令人窒息的绝望中,又都因为他“还在这里”这个事实,而稍稍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至少……还活着。

“丰川定治先生吗?”纳苏医生走到早已等候在此的丰川定治和祥子面前,他的声音,此时演绎的是那种属于顶尖外科医生的、冷静而又带着一丝对生命的敬畏的沙哑。

“令婿……丰川清告先生,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手术很成功,我们取出了子弹。”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了更加凝重的表情来陈述一个残酷的事实,“但是……子弹的位置,非常凶险,距离他的脊椎神经,只有不到三毫米。虽然没有直接造成神经的断裂,但巨大的冲击力,还是对他的中枢神经系统,造成了……不可预估的创伤。”

“我们为他准备了本院最高等级的重症监护室,”他看了一眼担架上那个“毫无声息”的病人,用一种充满了同情与无奈的语气,补充道,“他现在的情况非常脆弱,需要绝对的、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静养与监护。至于什么时候能醒来……甚至,还能不能醒来,就要看他自己的意志力,以及……上帝的旨意了。”

这番话说得,专业、严谨,且充满了令人绝望的、无可奈何的宿命感。

“我要陪着父亲。”

一直沉默着的、如同人偶般呆滞的丰川祥子,突然开口。

她的声音,沙哑、干涩,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在一瞬间被迫长大了的、属于成年人的决绝。

“祖父,初华,若叶叔叔,美奈美阿姨,谢谢你们。”她缓缓地从长椅上站起身,那瘦弱的身体,此刻却挺得笔直,像一株在暴风雨中,宁折不弯的白杨。

“但是,我要留下来。”她看着那张被推向走廊另一端的、洁白的病床,一字一句地说道,“在我父亲,亲口对我说他‘没事了’之前,我哪里也不去。”

“祥......”若叶睦担忧的看着她。

“那……祥子小姐,”一位一直侍立在旁的护士,立刻心领神会地上前,恭敬地说道,“我们已经为您在VIp重症监护室的隔壁,准备好了家属专属的休息室,里面的一切生活用品,都已经为您准备妥当。”

丰川定治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没有再劝。他只是转过身,对着身后那名一直侍立着的女助理,用充满了威严的、不容置疑的口吻,吩咐道:

“去,把小姐所有需要的东西,都给我准备好。我看这丫头,是要在这里,打一场持久战了。”

祥子没有回答,只是对着祖父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便迈着坚定的、不再有丝毫颤抖的步伐,跟随着那张移动的病床,走向了那条漫长而又冰冷的走廊深处。

丰川定治看着自己这位孙女那瘦弱、却又无比倔强的背影,那双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了几丝极其复杂的、混杂着欣慰与疲惫的神情。

他缓缓转过身,看向还留在这里的若叶夫妇等人,那张如同岩石般坚毅的脸上,重新恢复了属于财阀家主的、不容侵犯的威严。

“诸位,今日之事,多谢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又沙哑,“丰川家,铭记于心。夜深了,还请各位,早点回去休息吧。”

众人纷纷告辞,丰川定治没有去看“初华”,也抽身撤离,一场血腥的盛宴,至此,才算暂时落下了帷幕。要说有什么,那就是若叶睦也陪着祥子留了下来,若叶夫妇对此,只是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并没有提出任何反对。他们无所谓,而且知道这个“怪物”,只有在丰川祥子的身边时,才稍微……像一个“人”。

然而,这真的就结束了吗?

……

深夜。

医院VIp楼层,被一种近乎于凝固的寂静所笼罩。

在重症监护室里,丰川祥子坐在父亲的病床旁,已经守了整整几个小时。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那个被白色绷带包裹得如同木乃伊般的身影,看着连接在他身上那些仪器屏幕上,平稳跳动的绿色波形,仿佛要将这一切,都刻进自己的灵魂里。

最终,还是护士以“病人需要相对无菌的环境静养”以及“您自己也需要休息”为由,将她近乎强硬地,请回了隔壁的专属休息室。

休息室的门,轻轻地关上。

祥子没有开灯,只是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抱着自己的膝盖,看着窗外那片由无数灯火构成的、繁华而又孤独的东京夜景。

她想起了母亲,想起了母亲去世后,父亲那如同行尸走肉般的模样。她又想起了今天,父亲为了保护她,而用后背去迎接子弹的那一幕。

(父亲……)

她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她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一种比悲伤更深沉、比恐惧更冰冷的、全新的情感,如同破土而出的、黑色的藤蔓,悄然缠绕了她的心脏。

(无论是谁……无论是谁伤害了您……)

她的眼中,燃起了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冰冷的、如同火焰般的……仇恨。

(我,丰川祥子,以丰川家的名义发誓……)

(我一定会,让你们,血债血偿!)

休息室的门,被无声地推开。

一道纤细的身影,如同融入黑暗的影子,悄然走了进来,然后,在她身边,默默地坐下。

是若叶睦。

她没有说话,只是学着祥子的样子,同样抱着膝盖,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夜景。

祥子没有回头,但她知道是睦兹咪。在这世界上,也只有睦,能用这种方式,无声地陪伴在她身边。

她再也无法抑制,身体微微颤抖,将头,轻轻地靠在了睦那散落着墨绿色长发的瘦弱肩膀上。

“睦……”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破碎的呜咽,“我好害怕……我怕……我怕又会像妈妈那样……我怕……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而若叶睦,不发一言,瞳孔没有焦距,只是伸出手,轻轻地、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她那因为颤抖而微微起伏的、柔软的后背。

“祥,我在......”

话分两头,这家日华友好医院,虽然其高层与核心部门,早已被汉东商会通过各种手段安排上了自己人、(为了审核大段删减,主要介绍了小日子的医药分离制度),所以很难在短时间内,找到大量符合条件的、可以完全信任的华国医学留学生,来填补这些数量庞大、却又至关重要的基层岗位。

(为了审核再次大段删减,作者君还说了一下两边的医疗人才培养制度,这里就不科普了,应该不太影响后续剧情),所以接下来我们提到的事情自然就和小日子本土的人出问题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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