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之内,光影如琉璃般流转不定,随歌乐之律动,将这方寸天地染上一层迷离的绮色。晶莹的冰块在杯中轻触,碎玉之声清脆可闻,与远处细微的鼓点交织。
丰川祥子以一种与生俱来的优雅,轻啜了一口羽泽特调,唇边漾开一抹满足的笑意,发出一声带着资产阶级世家风韵的轻叹:“卡拉oK真是太有趣了。”
“我们都还没开始唱呢。”长崎素世闻言,不禁莞尔。她玉指在点歌机上轻盈划过,点下一支时下正盛的热曲,流光溢彩的屏幕上顿时跃动起前奏的画面。
“等等,你们怎么打算就自己开唱了啊。”椎名立希忍不住出声呵斥道。
“是啊。”祥子捂嘴轻笑,“我们是要让灯练习唱歌吧。”
“可是,突然被要求唱歌,你也会紧张吧。”长崎素世体贴地看向高松灯,轻声问道。
“嗯。”高松灯蜷抱着双膝,头颅深埋,喉间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回应,轻柔若幼猫的低喃,瞬间便要被这浮光掠影吞没。
“那大家也一起来点歌,先热热场吧!”素世见状,立刻跳出来打圆场,她张开双臂,用明快的语气提议道,试图营造出轻松的派对氛围。
“我就不用了。”立希立刻抱起双臂,向后靠在沙发上,扭过头去,一副“别来烦我”的姿态。
“这可不行哦。”素世甜美的笑容里,忽地添上了一分狡黠。她双手十指交叠,轻托着下颌,目光流转,落在了自始至终静观全局的晓山绘名身上,促狭地眨了眨眼,“晓山学姐,可否由您来开这个金口呢?”
丰川清告内心一紧,伪装晓山绘名的嗓音一直是伪音,全凭【口技】伪声技巧支撑,清谈尚可,一旦引吭高歌,气息流转间便有顷刻败露真身之虞。更何况,此世邦多利曲库版权本就贫瘠荒芜,他总不能于此地高歌一曲《精忠报国》,或是吟哦一阙“那一天的素世爽世起来”吧。
尽管内心波澜万丈,他面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从容,轻轻摇了摇头,用平稳沙哑的声线婉拒道:“不了,我唱歌不在行。”
“那我就来点首morfonica的歌吧。”祥子并未因此气馁,反而兴致更浓。她执起点歌的平板,纤纤素指在光洁的屏幕上滑动,寻觅着心仪的旋律。
“她们还没有主流出道,曲库里大概没有吧。”素世凑过去看了一眼,随即再次将目标转向立希,她把麦克风递了过去,“立希要唱吗?我试试看能不能连接手机放视频,你可以点自己喜欢的歌哦。”
“我是单人卡拉oK派的。”立希的表情依然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她毫不犹豫地将话筒又递回给祥子,摆明了不打算唱歌。
“我来?”祥子有些为难地拿着那支沉甸甸的麦克风,她将希望投向高松灯,“灯,要唱吗?”
“我……没听过这首歌。”灯摇了摇头,声音细若蚊蚋,几乎要被背景音乐的细小鼓点给吞没。
包间内的气氛再次陷入了僵局。五颜六色的旋转灯光无声地扫过每个人的脸,将她们各异的神情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碎片。丰川清告感到一阵头疼,他敏锐地察觉到,这口滚烫的、无人认领的锅,在经过一圈无效的传递后,正散发着危险的热量,眼看就要甩回自己身上。
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能做出关键抉择的对象,希望她能出手。他与若叶睦并排坐在沙发的角落,离得极近。这一看,却正好对上了若叶睦投来的、同样安静的视线。那双总是显得有些空灵的黄金色眼眸,此刻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湖水。他甚至能从那清澈的瞳仁倒影中,清晰地看见自己幻化的、那个戴着单片眼镜的“晓山绘名”的身影。
视线交汇的刹那,变故陡生。
他的右手手腕忽然被一只手抓住了。
一只微凉的手,毫无预兆地抓住了他的右手手腕。那力道却出奇地沉稳,五指如铁铸的钳,牢牢扣住他的腕骨,传来一股绝不属于平日里那个安静若人偶的若叶睦的、冰冷而坚定的力量。
莫提丝?
丰川清告心中猛地一凛。他凭借自己敏锐的感知立刻意识到,这是沉睡在若叶睦体内的那另一个人格——莫提丝——切换了主导。
那双总是显得有些空灵的眼眸深处,有另一道截然不同的意识苏醒了。
“尽管现在还很微弱……”
若叶睦,或者说莫提丝,轻声开口歌唱了。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没有丝毫颤抖,像一条精准的射线,穿透了包间内嘈杂的伴奏音乐。她看着屏幕上滚动的歌词,用一种近乎陈述的语调,唱了出来。
“她……她唱了……”椎名立希目瞪口呆,嘴巴微微张开,手里的饮料杯都忘了放下。她显然没料到这个全场最沉默、最像人偶的睦,会是第一个打破僵局的人。
“唱得很好哦,睦。”祥子握着另一只麦克风,脸上瞬间绽放出惊喜的笑容,那份惊喜是对于青梅竹马打破僵局而发自内心的。
“但光芒就在那里闪烁……”莫提丝继续唱着,她的歌声没有太多情感的起伏,没有华丽的技巧,却有一种独特的、不容忽视的穿透力。
人机合一是吧.......丰川清告心想。
突然,莫提丝版若叶睦毫无征兆地豁然站起身来。那股奇袭而来巨大的力量,连带着把被她牢牢抓住手腕的“晓山绘名”也从沙发上硬生生拉了起来。她转过身,用她娇小的身躯背对着卡拉oK的屏幕,像一位真正的表演者,直面着台下仅有的四位观众——丰川祥子、长崎素世椎名和立希,高松灯然后,继续唱着。
“靠……”丰川清告暗骂一声。他尝试着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对方的握力大得惊人,自己根本无法在不失态的情况下体面地挣脱“大莫老师”的掌力。
多番努力之后,他看着底下四人颇为期待的目光,无奈地叹了口气,彻底认命,顺势接过了祥子迅速递过来的另一支麦克风。
【系统建议:升级相关技能。】
【您已花费23积分,当前“唱歌”技能升级至LV2(0\/500)】
【您已花费124积分,当前“口技”技能升级至LV4(0\/5000)】
【您的理智出现波动,请注意……】
【您已花费20积分恢复两点理智值,当前理智(86\/86)】
一连串的系统提示在脑海中飞速闪过。丰川清告深吸一口气,当他再次开口时,发出的已不再是他自己的声音。经过系统伪装和加持,一种清亮而中性的、完全符合“晓山绘名”人设的歌声从麦克风中传出,与莫提丝那平直而清澈的声线交织在一起。
一个冷静地陈述,一个技巧性地附和。两种截然不同的歌声,却奇迹般地没有互相冲突,反而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和谐。
曲终,音落。 那交织的歌声仿佛仍在梁间萦绕,包厢内陷入了一片为之震撼的、几乎能听见心跳的沉寂。
“啪、啪、啪!” 清脆的掌声如碎冰破浪,骤然响起。长崎素世最先从那份惊艳中挣脱出来,她双眸圆睁,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用力拍着手,掌心因兴奋而泛红。她的赞叹之语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一种雀跃的惊喜:“太好听了吧!简直就是天籁!”
那一起唱好不好.......丰川清告嘴角抽抽。
祥子亦随之款款起身,她并未鼓掌,只是静静地站着,一双美目中流淌着欣赏的异彩,仿佛鉴赏家发现稀世珍宝。她微微颔首,目光在若叶睦与晓山绘名之间流转,由衷地赞叹道:“唱得真好。”
宛如磐石上裂开的第一道缝隙,僵局一破,暖流便随之涌入。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有了二人开头,这“一拳”打开了所有人的心防,再无“百拳”推诿的道理。素世与祥子皆是跃跃欲试,原先那份拘谨的空气被彻底搅散,场间气氛顿时如沸水般热烈起来。
闪耀。
高松灯低垂的眼睫下,心湖里悄然映出这两个字,那光芒,仿佛穿透了眼皮,直抵心底。
“来嘛,立希也点一曲吧。”素世的攻势又起,她左手持着手机,正与身旁的祥子兴致勃勃地交流着什么,右手却已将麦克风精准地递向了立希,嘴角挂着不容拒绝的甜美弧度。
“说了我不必。”立希的身体语言写满了抗拒,将自己缩回沙发的角落。
“我说立希,何必如此‘傲娇’?想唱就直接举手上麦啊。”晓山绘名左手轻扶着单片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含着一丝洞察一切的戏谑。他被紧握的右手手腕上,那股坚定的力道在自己开口的瞬间已然略微松弛,此刻他正不着痕迹地轻轻活动着,但依旧没有打断这场有趣的互动。
右手逃脱失败,丰川清告无奈。
“哈?”立希仿佛被踩了尾巴,猛地扭过头,脸颊上迅速浮起一抹薄红,又羞又恼地瞪着他。“谁是傲娇?”
就在这时,一个微弱如羽毛落地的声音响起。
“立希……”高松灯轻声唤道。
刹那间,立希身上所有竖起的尖刺仿佛瞬间被抚平。方才还满是戒备与不耐的神情,此刻已化为一片戛然的温柔。
“不跟你争论这个。”她撂下一句话,立刻转向灯,身体微微前倾,耐心地指着点歌平板的屏幕,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柔和:“灯,在此处搜寻,便能查到曲目。”
温柔(亚萨西)。
高松灯的心中又浮现出一个词。
“查到曲目?”灯小声重复着,似乎在确认这个新奇的操作。
“能否也教教我呢?”祥子带着好奇凑了过来,似是求知欲旺盛的优雅猫咪。
“呃。”一边是此时敬她若神明的丰川祥子,一边是因为“歌词”让她略有心之所向的高松灯,椎名立希同学一时语塞,整个人僵在了原地,表情精彩纷呈。
美好。
“立希,加油。”素世见状,促狭地将双手合十在脸旁,笑意盈盈地为她“打气”。
“这首是我的!”不等立希从窘境中脱身,素世已然站到了屏幕前,握紧麦克风,自信地引吭高歌。
“唱得真棒哦!”祥子立刻被歌声吸引,她兴奋地拿起桌上的摇铃,配合着节拍轻轻挥舞,铃声清脆,她整个人都散发着纯粹的快乐,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望着祥子脸上那如初阳般、不含一丝杂质的愉悦笑颜,丰川清告的嘴角,在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瞬间,微微上扬了。他心知肚明,眼前这份少女间的和谐不过是风中流光、水中月影,短暂而虚幻。c团的解散,是早已镌刻在命运石板上的悲剧,更是他必须亲自执导并推动的剧本。
然而此刻,此情此景,依旧让他那颗早已被算计与伪装层层包裹的心,感到了一丝莫名的悸动,一丝作为“父亲”的、本不该存在的暖意。
就在这暖意流淌过心尖的刹那——
【警告:检测到情感波动超出安全阈值。您的理智上限永久下降一点,请注意你的人格状况。】
一行冰冷、猩红的文字如同烙铁,悍然印在他的意识深处。
“卧槽。”丰川清告在心底爆了一句粗口。那份刚刚升起的、脆弱的暖意被瞬间浇灭,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刺骨的寒意。他连忙调出面板,只见那代表他精神本质的数值,已然变成了【理智值:(85)\/85】。括号外的最大值,那个曾经让他稍感心安的“86”,永远地消失了。
他为了一瞬间的真情流露,付出了灵魂被永久削去一片的代价,连加号都没有。
“扑哧。” 一声极轻的、仿佛是忍俊不禁的气泡破裂般的笑声,恰在此时自身旁传来。丰川清告猛地转头,只见若叶睦不知何时已松开了他的手腕,正用右手捂着自己的嘴,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金色眼眸,此刻弯成了两道好看的月牙,眼角眉梢都染上了藏不住的笑意。
那笑容,不知道是对祥子的异常举动,还是对着他方才那瞬间的失态表现。
“她笑了。”立希有些震惊地低语,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奇景。
“你还笑?”丰川清告颇为不爽若叶睦现在的举动,他的手还被若叶睦抓着呢,但是也只能脸上笑嘻嘻,心里mmp,他朝若叶睦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嘴角的弧度丝毫未变,声音却压低了,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若叶同学,我此刻的心情,可不怎么美妙。”
这姐妹,究竟是在笑他,还是在笑祥子的活跃,还是别的什么?话说回来,现在主导这具身体的,究竟是纯白的睦,还是腹黑的莫提丝?他一时也拿捏不准。
若叶睦只是眨了眨那双弯弯的月牙眼,没有回答,笑意却更深了。
“小睦在笑呢。”正在唱歌的素世,也透过音乐的间隙,捕捉到了这一幕,歌声里都带上了开心的笑意。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睦当然是会笑的呀。”祥子则带着一丝小小的骄傲,理所当然地说道。她轻轻放下摇铃,语气里满是亲昵与维护,“她只是不常让我们看见罢了,对不对,睦?”
“嘿嘿。” 或许是这份温暖欢乐的氛围终于融化了最后一层冰壳,高松灯也跟着笑了起来。那不是她惯常的、躲在刘海下的羞涩浅笑,而是一声发自内心的、清脆得如同风铃般的笑声。
她不再蜷缩着,身体微微前倾,甚至抬起了头。那双总是藏着不安的眼眸,此刻像被雨水洗过的天空,清澈明亮,大胆地映着包厢里的流光,也映着同伴们的每一张笑脸。
“天呐,连灯都笑了!”祥子的惊喜简直要从胸口溢出来。她“哐当”一声丢开摇铃,像只发现了宝藏的小兔子,一下子凑到灯的面前,眼中满是珍爱与激动,“灯!你笑起来的样子,真的…真的太可爱了!快,再多笑一会儿,让我们看个够!”
她说着,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迅速调到拍照模式,双手捧着,像要记录下什么百年难遇的奇景:“来,灯,看这里,笑一个!”
温暖。
又一阵暖流淌过高松灯的心田,温暖这个词汇,也随之在她脑海中悄然绽放,清晰而深刻,仿佛要驱散所有成长岁月中的孤寂与阴霾。
当最后一支合唱的歌曲落下尾音,丰川祥子优雅地站立在包厢中央,环视着每一位同伴。流转的彩光为她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晕,她深吸一口气,用一种近乎仪式般的庄重,高声宣布:
“我宣布,crychic——在今天,于此刻,正式成立了!”
掌声与欢呼声再次将小小的空间填满。
.......
夜色已深,众人带着意犹未尽的酣畅与兴奋,在街口依依惜别。就连一直表现得疏离的立希,在转身离去前,也不由自主地回头望了(灯)一眼,那冷硬的目光中,破天荒地带上了一丝难以察明的人间烟火气。
高松灯的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她向众人道别,步履都轻快了许多,灵感如同满溢的泉水,催促着她快些回去,将这满腔的情感与思绪谱写成章,那是春天的故事(春日影)。
众人含笑应允,相约明日羽泽咖啡再聚。
令人意外的是,“晓山绘名”与若叶睦一同离去。祥子望着她们并肩而行的背影,眸中掠过一丝好奇:
“睦,何时与晓山学姐这般要好了?”
无人能给她答案。
丰川清告和若叶睦二人穿行于夜色之中,走进一条僻静无人的巷弄。丰川清告确认四周无人,解除了“晓山绘名”的拟态伪装,摘下那枚斯文的单片眼镜,恢复了本来的面貌。
他接过若叶睦身上背着的吉他跨在自己右肩,步入东京步行街涌动的人潮,两侧的霓虹灯牌如流动的光河,在夜幕上泼洒出绚烂的笔触,一路行至银座,此处的灯火更是璀璨,仿佛将整片天穹都映照得亮如白昼。
五光十色,人间天上。
“丰川叔叔,”身侧的少女忽然开口,那巧笑倩兮的回眸,带着一丝不属于睦的天真与狡黠。
啊,不必怀疑了,丰川清告几乎可以肯定,此刻与他交谈的,正是莫提丝。
“您知道吗?这几日,是小睦与我的人生中,最为快乐的时光。”
她亭亭玉立,一头青丝如上好的绸缎,在挺秀的脊背后轻轻扫过,带起一阵若有似无的淡香。
“是么?小莫,你与睦尽兴便好。”丰川清告淡淡道。
莫提丝却得寸进尺,抬手轻巧地挽住了他的臂弯。夏夜浮光,游人如织,火树银花。而那晚风和煦,轻轻拂过,吹皱了少女眼底的情丝,也吹动了她柔顺的发梢。
“此情此景,恨不得千年万年,尽如今宵。”她将脸颊轻轻靠在丰川清告的手臂上,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那可就难了……”丰川清告轻笑。
二人漫步于广场,周遭情侣颇多,亲昵的举动随处可见,倒显得他们这俊朗大叔与青春JK的组合有些异样,空气中仿佛都飘散着靡靡之音。
莫提丝忽然皱起了好看的眉头,她停下脚步,踮起脚尖,又向丰川清告的怀里靠了靠,仰起脸庞,眸光闪烁:“丰川叔叔,你是不是忘了什么该做的事情?”
嗯?
丰川清告心中一惊,不动声色的往旁边远离了若叶睦一二,我还要做什么?今夜这番光景,难道还不够“刑”于律法么?
“应该做的?”他干笑一声,试探着问。
“自然是夸奖莫提斯呀!”她理所当然地扬起下巴,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得意洋洋,“夸我歌唱得很好,夸我刚才在包厢里,帮了你和小睦一个大忙呀!”
你那是在帮我么?分明是看我热闹!再说你唱得跟个人工智能一样,毫无感情,纯粹是我耗费积分换来的技能在力挽狂澜,好么!
丰川清告的内心在疯狂吐槽,几乎跟不上她那天马行空的脑回路。但他垂眸,望见莫提斯那双几乎写着“崇拜”二字的眼眸,到了嘴边的刻薄话又咽了回去,撇了撇嘴,换上一副哄孩子的语气:“那…作为奖励,今晚我还是弹吉他哄你睡觉?”
“不!”她立刻拒绝,“那是你本就因为垂涎小睦做的事情,不能算作给我的奖励!”
这算什么?带娃吗? 丰川清告只觉一阵心累。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精神分裂的保姆,不仅要女装看管好那几个时而自闭时而文艺的神人,还得伺候着眼前这个随时可能在纯真人偶和腹黑妖精之间无缝切换的“双面体”。他内心那根名为理智的弦,时刻都紧绷着,生怕哪天就断了。
他飞速地在脑内进行自我审查:稳住,别被带歪了。我什么时候有过别的想法了?我是有核心价值观和审美底线的人,从来不搞犹太审美那一套。
“夸我,夸我嘛……”莫提丝还在轻轻摇晃着他的手臂,完全没察觉到他内心的波涛。她嘴角那颗俏皮的虎牙在流光溢彩的霓虹灯下闪烁着微光,由她来操控这具属于若叶睦的、如人偶般精致的身体,竟硬生生凭空生出一种妖精般的魅惑。
“我靠,注意点!”丰川清告忽然发现,莫提丝这番亲昵的举动闹得有点大了。周围的路人已经有不少好奇地望了过来,他们的视线在中年男人俊朗的成熟与少女过分精致的美貌之间来回打量,那种探究的目光让他如芒在背。
更要命的是,一个明显是华国来的游客,已经默默举起了手机,镜头正对准他们——没有开闪光灯,但这姿态已经足够让丰川清告警铃大作。
照片一旦流出,哪怕只是无心之举,都可能演变成无法预料的人设公关灾难。
他立刻拉住若叶睦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她带离人群,快步往另一条僻静些的街道走去。
被莫提丝在KtV里摆了一道、还因此永久掉了一点理智上限的不爽,以及此刻被当成八卦主角的烦躁,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催生出一个大胆而恶劣的念头。
很好,这是你逼我的。 这份报复,既是为了逃离当下的窘境,也是为了回敬刚刚在包厢里,她带给他的那份“惊喜”。
“睦,或者说…莫提丝。你知道吗,”
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她。他的声音在瞬间变得低沉而富有磁性,像大提琴的拨弦,在喧嚣的夜色中清晰地敲入她的耳膜,带着一丝致命的、蛊惑的意味。
他说着,将头缓缓低了下来,向着少女的方向凑了过去。
“叔叔我啊,最喜欢的,就是……”
他的动作很慢,慢到足以让时间凝滞。
四目相对,他能清晰地看见自己映在她那双金色的、深不见底的瞳仁里。空气中,她发梢樱花的香气愈发浓郁,几乎要将他包裹。
此时,他甚至能听到心跳的声音,擂鼓一般,一下,又一下。
这是那么清晰,却不是他的,而是另一个主人的。
......
“!”
若叶睦突然瞪大了眼睛,快步后退,紧张的用手捏着自己的刘海,好像这样就能把头发拉长,遮挡住自己的眼睛避免视线接触。
“丰川……叔、叔叔……”
若叶睦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哭腔,她不敢抬起头,像个犯了弥天大错、等待审判的孩子。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我先撑不住要怂了呢……” 丰川清告心中了然,暗自松了口气。
这应该是大莫老师自己顶不住压力,强制切号换小睦上来顶罪了。
他望着眼前少女那微微颤抖的嘴角,心中那名为“施虐”的阴暗念头竟再次抬头——真想让人忍不住,将这不染尘埃的纯白天,染上自己的颜色……
但紧随其后的,是更为强烈的、排山倒海般的负罪感。
他心里也纳闷,哥们儿我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啊?
那个在b站上给纸片人投票、搞抽象AI声线唱歌、写着博士论文、偶尔还会为番剧破防的张清告,绝不会因此惧怕拥抱一切美好的,自己两世单身从不乱来,感情发展自由本性。
这股罪恶感,陌生而又熟悉,似是从灵魂深处滋生出的毒藤,带着一种冷酷的、居高临下的审视,如同仙圣的呵斥,更像一副冰冷的镣铐,瞬间锁死了他蠢蠢欲动的黑暗。
“我现在是,祥子的父亲……”
一个答案,在他心底彻底清晰。这不再是隐隐浮现,而是如同晨钟暮鼓,轰然作响。
这不是简单的角色扮演了。在日复一日的扮演中,在每一次为祥子筹谋、为c团布局的行动中,他与原本的丰川清告,其人格、其道德、其身为父亲那份沉甸甸的责任感,已经渐渐如水入乳,融合得越来越深。
那份将若叶睦的长辈关怀,是真的;那份想要“染上自己颜色”的邪念,也是真的。
善与恶,守护与掌控,属于“丰川清告”的责任与属于“张清告”的戏谑,正在他的灵魂里疯狂地撕扯。
淦,你也是个成年人了,穿越前也是接近而立之年,怎么还搞不清楚状况?
他在心里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试图用理性压制这片混乱。这只是人家小姑娘不成熟的依恋,是长期缺乏父爱母爱和安全感之下,对第一个给予她力量和关注的成年男性的依赖投射……
而且,这个系统......指不定有人正在看着呢!
他强迫自己冷静地剖析,然而,越是分析,那份无力感和恼火就越是沉重。
他无奈地、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一声叹息,仿佛要吐尽穿越以来所有的疲惫与压抑。他心中百感交集,五味杂陈,有“戏弄”得逞后的空虚,有自我厌恶的苦涩,更有对前路未知的茫然。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转过身,用一个决绝的背影,将少女与那份复杂的情绪一同切断。他独自向前走去,将那无处安放的一切,尽数融入了这银座璀璨而又寂寞的夜色里,惶惶然若丧家之犬。
若叶睦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那背影在绚烂的霓虹灯下显得异常孤单。片刻之后,她才像是如梦初醒,慌忙地、用小跑的姿态压着步子跟了上去。她不敢靠得太近,只敢远远地缀着,却听见那个身影,用一种她从未听过的、苍凉而古老的腔调,低声唱出了一段她听不懂的词句。
那音节,流淌在现代东京的喧嚣中,如同来自另一个时空的挽歌。
那正是《西江月·观丰川清告事》:
冷眼荧屏枷锁,温言父女帘栊。 星途偶像步匆匆,尽在操盘暗手!
虚妄神坛崩雪,乐声救赎深冬。 茧缚魂灵何日通?一线光囚笼中。
(第一卷·多头注意力机制·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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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一章是作者的这一卷总结,当然可以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