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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随着女仆走上那段铺着厚重地毯、几乎不会发出任何声响的旋转楼梯,丰川清告感觉自己正一步步走进狮子的巢穴。

女仆在二楼一扇厚重的深色木门前停下,无声地推开门,侧身让到一旁。

丰川清告见到了他这具身体的便宜岳父——丰川定治。

书房里的陈设古典而奢华,巨大的落地窗被厚重的窗帘遮蔽,只有一盏古董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芒,勉强照亮了办公桌的一角和那张绣着繁复花纹的红色地毯。空气中弥漫着旧书、雪茄和皮革混合的、独属于掌权者的味道。

那个身穿深色丝绸睡袍、头发已经花白但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老人,正背对着门口,双手负后,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站在那张巨大的红木书桌后面。他仅仅是一个背影,就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老登蛮有气势。

“偶义父桑(岳父大人),”丰川清告走了进去,在距离书桌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西装笔挺的身形微微前倾,装得非常顺从,“您从米国考察回来了,辛苦了。这么晚了,找小婿有事?”

老人没有立刻回答,房间里只有老式座钟沉重的摆动声。

过了几秒,他才缓缓地转过身来。那是一张饱经风霜、刻满了威严与算计的脸,锐利的眼神仿佛能洞穿人心。

他没有回答丰川清告的问题,反而用一种字正腔圆、甚至带着些许古风韵味的语调,缓缓吟诵起来: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他的口中,居然念出了一首完整的中文古诗。

丰川清告撇嘴,作为一个实质上的华国人,他当然清楚,这是唐代诗人王翰的千古名篇——《凉州词》。

装神弄鬼是吧。

丰川定治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慢条斯理地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那张宽大的高背椅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接着,他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看起来颇有年头的、小巧的黑釉酒坛,揭开封口,一股醇厚浓郁的酒香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他拿出两只古朴的瓷杯,将坛中琥珀色的液体缓缓倒入杯中,发出清脆的声响。做完这一切,他抬起下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对面的椅子,示意丰川清告也坐下。

丰川清告却并没有动。他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没有看到岳父的示意。

丰川定治也不催促,只是慢悠悠地靠在椅背上,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自己这个入赘的女婿,声音平淡得像是在闲聊家常,但每个字都像一块冰,砸在丰川清告的心头。

“你很威风啊,清告君。”

“在我们丰川家的董事会上,在华国商会的联谊酒会上,在自民党那些老朋友的私人聚餐上,杀了个三进三出。我听说,你今天还纡尊降贵,亲自去打了月之森校门口的一个保安。这又是怎么回事?”

丰川清告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他当然知道,丰川定治前面说的那些不过是开胃小菜,真正的杀招是最后那句不经意间的点拨——“和华国那边勾搭的事情”。这才是触及了“丰川家的黑暗”的真正逆鳞。

所谓的“丰川家的黑暗”,并非什么都市传说和前面说的丰川家经常停电,而是这个国家经济命脉最真实的写照。它是一个由丰川财阀、以及其他几大顶级财阀——三菱、三井、住友、安田,甚至包括那个行事风格天马行空、财富深不可测的弦卷财阀(注,见作者说),共同组成的、盘根错节的利益共同体。

这是一个以血缘和资本为双重纽带,编织起来的巨大网络。各家之间交叉持股,高层人员互相渗透。主家的继承人坐镇本家,旁系或入赘的“精英”,则会被派遣到其他财阀家族中担任要职,形成一种互相钳制又互相依存的恐怖平衡。

这个网络的本质,是极端的排外和内循环。它们像一头贪婪的巨兽,盘踞在这个岛国之上,吞噬一切,消化一切。任何试图引入外部力量,尤其是引入那位一衣带水、却始终被他们视为最大竞争对手的邻国资本的行为,都被视为最严重的背叛。

而他,丰川清告,做的恰恰就是这件事。他挪用资金,通过隐秘的渠道与华国资本进行接触,这一切,显然都已经被这位岳父大人查得一清二楚。

但是,丰川家的情况偏偏又尴尬无比。

尴尬就在于,这个看似庞大的财阀,血脉传承极其脆弱,已经连续三代单传女性。从祥子的外祖母,到祥子的母亲丰川瑞穗,再到如今的丰川祥子,才是真正流淌着“丰川家”血统的主人。而他丰川清告,甚至包括眼前这位权势滔天的岳父大人丰川定治,都不过是入赘的婿养子。

由于近几代没有男性子嗣可以外派联姻,丰川家在各大财阀组成的那个封闭联络网中,几乎难以对别家施加任何有效影响力,地位日益孤立。丰川定治还好些,他本身是安田财阀的旁系成员,靠着这层关系和几十年铁腕经营,才勉强在那个圈子里站稳了脚跟,积攒下了一些威望。

但他丰川清告,就只是一个毫无背景的普通家庭出身,甚至外界传闻他还带有一丝华国血脉。当初丰川家之所以会选择他,也正是看中了他的“干净”——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更容易控制,不会引入新的外部势力来分割权力。

然而现在,随着丰川瑞穗的突然离世,丰川财团的执行权力结构中出现了巨大的真空。照理讲,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应该是丰川祥子,可她毕竟年龄还太小。

如果把丰川家比作一个古代的王国,眼下的局面就是“幼君即位”。而他丰川清告和岳父丰川定治,则像是那位垂帘听政的两宫太后与太皇太后,共同执掌着临时的权柄。

但无论是其他财团这群虎视眈眈的“邻国皇族”,还是丰川集团内部那些手握股份、资历深厚的“封疆贵族”,他们真正效忠的,永远只有流淌着丰川家血脉的丰川祥子。对于丰川定治和丰川清告这两个“外戚”,他们表面恭顺,内心却充满了不爽与算计。

在他们眼中,根基最不牢固的丰川清告,无疑是这个权力结构中最完美的突破口。只要设局将他踢出丰川财团的董事会决策圈,既方便了其他财团安插自己的人手,进一步掌控丰川财团,也能借此敲山震虎,削弱丰川定治的权威。

外戚不得干政!

在动漫的原着里,“丰川清告”就是这样栽在一个精心设计的土地买卖的局里,最终被逐出家门。

而现在,情况变得更加荒诞。他的岳父丰川定治,刚刚才为了稳定集团在米国的业务关系而急忙奔波回来,结果他这个女婿,反手就在董事会上跟所有人叫板,公开与华国的商会勾勾搭搭,甚至还在暗中转移资金。

这种行为在丰川定治看来,已经不是自己跳火坑那么简单了,这分明是想把他也一起拖下水,让整个丰川家都万劫不复!

但他毕竟是在商海中沉浮了几十年的老狐狸。滔天的怒火被他强行压制在冰山之下,他更想知道,这个一向被他视为棋子、甚至有些看不起的女婿,究竟是发了什么疯,还是背后另有他不知道的图谋。

所以,他愿意给丰川清告一个解释的机会。一个决定他生死的机会。

“看来岳父大人都知道了。”丰川清告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谈论天气。他甚至微微欠身,姿态谦卑到了极点,“今天在月之森校门口的那位保安,纯属意外。些许小事,小婿之后会用钱打发干净,保证不会给丰川家留下任何话柄。”

他轻描淡写地将“麻翻人”这件最容易被抓住的把柄定性为不值一提的“小事”。

丰川定治的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他无视了丰川清告的解释,端起那杯盛着琥珀色酒液的瓷杯,自顾自地凑到唇边,轻轻呷了一口。那姿态,仿佛这杯美酒远比眼前这个女婿的辩解要重要得多。

浓郁的酒香在压抑的空气中弥散开来。

“岳父大人,”丰川清告的声音依然保持着低姿态,但话语里却带上了一丝不容置喙的请求,“能否……等小婿说完,您再品尝这杯中之物?”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打破了书房的沉寂。丰川定治将酒杯重重地顿在红木桌面上,酒液晃动,溅出了几滴。

“好啊!当然可以!”他冷笑着,身体猛地前倾,那双浑浊但锐利的老眼死死地钉在丰川清告的脸上,“华国的三十六计?瞒天过海?还是缓兵之计?本能寺之变?全都可以用出来,或者,你准备在我这里上演一出离间计,告诉我董事会里谁是坏人,谁是忠臣?”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

“你是不是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和身份!丰川清告!”他几乎是咆哮着喊出了这个名字,那张苍老的脸因愤怒而涨红,“你只是一个入赘我们丰川家的养子!是我,丰川定治,把你从泥潭里拉出来,给了你现在的一切!你就是用这种方式来回报我的吗?在背后捅我刀子,和外人勾结,掏空我的家底?”

他猛地站起身,双手撑着桌子,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你这样做,对得起我吗?对得起……对得起死去的瑞穗吗!”

最后这句话,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无尽的失望与痛心。

都是忠臣,没有奸臣.......

面对这夹杂着亲情与权力的雷霆之怒,丰川清告却只是静静地站着,任由那股气浪冲击着自己。他没有辩解,也没有退缩,反而是在那风暴的中心,缓缓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对于瑞穗,对于祥子,对于您……我所做的一切,正是为了保护她们,保护丰川家。”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我既对不起岳父大人,也对得起岳父大人,岳父大人,我们从一开始,试图在这片‘黑暗’中独善其身的想法,就错了。”

“我们?”丰川定治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指着丰川清告,怒极反笑,“你说的这个‘我们’里面,有我吗?”

“丰川清告,你太高看你自己了!这里没有‘我们’!只有一个被背叛的我和一个背信弃义的你!”

“不,有我们。”丰川清告抬起头,目光直视着盛怒的老人,眼神里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从瑞穗离世,祥子成为唯一继承人的那一刻起,您和我,就已经被绑在了一起,被强行拖入了同一个漩涡的中心。我们,早已身不由己。”

“一派胡言!”丰川定治的手掌“啪”地一声拍在桌面上,“漩涡?唯一的漩涡就是你搅出来的!是你这愚蠢的野心,把我们所有人都推向了悬崖!”

“不是我搅出来的,是时局!”丰川清告的声音陡然提高,第一次在这位老人面前展露出强硬的气势,

“岳父大人!您刚从米国回来,难道感受不到吗?........(咳咳,作者君由于在这里大概一百来字理由写嗨了审核没过,这段原因我就省去了,大家见谅,反正不影响阅读).......,我们赖以生存的模式——引进米国的核心技术,利用东方大国国的庞大市场和廉价劳动力——这条路,正在被他们亲手斩断!”

他向前踏了一步,气势咄咄逼人:

“那几大财团,他们早就做好了选择!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抛弃我们这种‘中间派’,作为向米国纳上的投名状!他们会联手绞杀我们,瓜分我们的市场,吞并我们的产业!您以为他们现在针对我,只是为了把我踢出局吗?不!他们是想借此机会,把整个丰川家都敲骨吸髓,吃干抹净!”

“所谓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那不过是太平盛世的童话!现在,是战争!是他们所有人,对我们丰川家的战争!我们要是和光同尘,就只能第一个死!”

一连串的诘问如同疾风骤雨,狠狠地冲击着丰川定治的认知。书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丰川定治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中的怒火渐渐被一种更为深沉的、混杂着惊疑与思索的阴霾所取代。他当然知道局势的严峻,但他从未想过,会崩坏得如此之快,也从未想过,这个一直被他视为工具的女婿,竟看得比他还要透彻。

良久,他那因愤怒而紧绷的身体缓缓松弛下来,重新颓然坐回那张象征着权力的高背椅上。他看了一眼桌上那杯未尽的酒,又看了一眼对面那个眼神锐利如刀的年轻人。

他疲惫地挥了挥手,声音沙哑而低沉。

“坐下。”

丰川清告知道自己对于局势有把握。这位掌控着丰川家几十年的老人,终究不是一个只会被愤怒冲昏头脑的蠢货。

他愿意听,就代表还有机会。

丰川清告重新站直了身体,但姿态依旧谦恭。

“岳父大人,我知道您在想什么。在您眼里,我只是一个毫无根基的入赘女婿,我的所作所为,是对您的背叛,是对整个丰川家的背叛。”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声音变得沉重而恳切:“但您有没有想过,自从瑞穗去世,我们丰川家……就像一艘漂浮在暴风雨中的船。船上真正的主人,只有还未成年的祥子,和我们两个在所有人眼中都算不上‘自己人’的男人。船外面,是环伺的鲨鱼;船舱里,是那些早就想凿穿船底、另投他主的水手。我们两个,才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

丰川定治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刚压下去的怒火又一次窜了上来:“你的救生筏,就是用我们丰川家的木板,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偷偷造的?你转移资产,你和华国人勾结,这就是你的办法?为什么瞒着我?!”

“有些事情,不上秤没有四两重,上了秤,一千斤都打不住!”

丰川清告立刻当上了小日子物理学家,“有些秘密,一旦说出口,就再也回不了头了。它会成为武器,成为把柄,成为压垮我们所有人的最后一根稻草。岳父大人,瞒着您,正是我对您最大的保护。”

说着,他镇定地从西装内袋里掏出手机,解锁,调出一张照片,然后将屏幕转向了丰川定治。

“您看看,这是谁。”

照片上,是一个紫色眼神清澈,又带着一丝倔强的金毛少女。

那一瞬间,丰川定治脸上所有权谋、愤怒、威严的表情全部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震惊和慌乱,他的瞳孔猛地一缩,嘴唇微微颤抖,下意识地吐出一个名字:

“初音……这……这怎么可能……”

“她来东京了。”丰川清告收回手机,声音平静地陈述着一个又一个惊人的事实,“不仅来了,还去参加了S社的偶像选秀。在监护人那一栏,她填的,是您的名字和我们家的住址。”

丰川定治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猛地向后靠倒在椅背上,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岳父大人,您放心。”丰川清告的声音适时地响起,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这件事,在我发现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处理干净了。现在,除了我,没有任何外人知道她的存在。我今天之所以提起,不是要逼您去见她,更不是想用她来威胁您。”

他向前一步,直视着老人震动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只是想让您明白。董事会那些人,那些所谓的‘家臣’,早就盼着抓住您的把柄了。您想象一下,如果这张照片,这份报名表,不是由我发现并压了下来,而是由他们中的某个人,在董事会上‘不经意’地递到您的面前……那会是什么样的场面?”

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丰川定治的呼吸变得粗重,他看着眼前的女婿,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岳父大人,”丰川清告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最后的定音鼓,“我还是那句话。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全丰川家。保全您,保全祥子,也保全我自己这条已经和丰川家绑在一起的命。”

良久的沉默之后,丰川定治像是苍老了十岁,他疲惫地揉着太阳穴,眼神中充满了疑惑与动摇。

面对岳父那双充满了动摇与疑惑的眼睛,丰川清告反而彻底放松了下来。他走到桌边,端起了自己那杯未动的酒,轻轻尝了一口,随即,一抹了然的微笑在他唇边漾开。

“华国绍兴,四十年的女儿红。”他品味着酒香,悠悠地说道,“古时候,生了女儿的人家,便会埋下这坛酒,待到女儿出嫁之时再取出宴客。可哪家的女儿会等到四十岁还嫁不出去呢?”

他放下酒杯,目光转向丰川定治,挤出了带着一丝自嘲,也带着一丝温暖的共情的笑容:

“您说,您这是不是在嫌弃我这个女婿,没能早点帮您把家里的‘女儿’们都安顿好啊?”

“岳父大人,别动气了。我们所做的这一切,归根结底,不都是为了女儿,为了家人吗?”

丰川定治紧绷的脸庞终于松动了一丝,但他心中的疑惑却更深了:“既然是为了家人,那你何苦要故意给董事会留下这么大的把柄?!”

“把柄?”丰川清告无奈地笑了笑,感觉充满了身不由己的苦涩,“岳父大人,您觉得,就算我不做这些,他们就会放过我吗?”

他拉开椅子,这一次,是真的坐了下来。

“说实话,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掺和丰川财团的任何事务。您在集团经营数十年,威望足够,而我,始终是在您和瑞穗的光环照拂下成长起来的,在所有人眼里,我就是那个靠着裙带关系上位的‘关系户’,没人服我。”

“瑞穗去世以后,我伤心欲绝,本就无意再理会这些俗事,当时我选择住院疗养,一方面确实是心力交瘁,另一方面,也是想把这个舞台完完整整地交还到您的手上。我清楚,只有您,才能在那种时候稳住丰川家。”

“可我不能一直躲着。祥子已经失去了母亲,我这个做父亲的要是再一蹶不振,她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声音沉了下去,仿佛在揭开一道血淋淋的伤疤:“不瞒您说,在我决定回归的那一刻起,董事会的那些人就已经盘算着,要如何给我设一个局,让我栽一个永不翻身的大跟头,好名正言顺地把我从决策层里彻底赶出去。”

“与其被动地等着他们来陷害我,掉进一个我完全无法掌控的陷阱里,倒不如……”他抬起眼,眼中闪烁着狐狸般狡黠的光芒,“倒不如我主动‘犯错’,自己走进一个我亲手设计的局里。假装被骗,主动把那168亿的现金转移出去。”

“然后,由您,亲自站出来,大义灭亲,将我驱逐。这样一来,既可以堵住所有人的嘴,让他们看到一个干净利落的首尾;又可以向所有人展现您的‘大公无私’与‘退让’。他们既然已经达到了‘赶走我’的目的,自然会见好就收,暂时不会再对您紧逼。我之所以全程瞒着您,为的也正是在最后关头,让您的愤怒与处置显得天衣无缝,毫无破绽。”

“最后……”丰川清告撇了撇嘴,“鸡蛋,总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在他们都以为我们丰川家要彻底倒向米国的时候,我搭上华国这条线,不也是给我们自己,给祥子的未来,多留一条退路吗?忘了,按照计划,我们家族的股份,不也要‘被迫’出售给伯克希尔·哈撒韦他们百分之十,来换取他们的‘信任’吗?”

眼看着丰川定治震惊地张开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丰川清告却抢先一步,指了指桌上的电脑。

“您可以看看电脑里的这些文件,里面是我对财团后续发展的详细规划。所有的功劳和安排,对外,我都已经归于您的名下。”

他站起身,走到丰川定治的身后,用一种近乎于宣言的语气,缓缓说道:

“我相信,经过这一次的‘清理门户’,您在丰川家的权势将再也无人可以撼动。您,就是丰川家唯一的太阳。”

开玩笑,我一个穿越者还能输给你们这群土着?(按照邦多利时间线大概发展水平在十年前左右)

丰川清告心中冷笑。靠着上辈子那点半吊子的宏观微观经济学知识,加上这具身体自带的金融技能和系统加点,最关键的,是他这个穿越者对于未来世界经济大趋势的“未卜先知”,这才是他最大的底牌。

这段时间以来,他借着职务之便对丰川家的资产进行的几次“略微”操盘,早就已经为集团赚取了远超那168亿的利润。而这所有的功绩,现在,都静静地躺在那台电脑里,冠着同一个名字——丰川定治。

“你.......”

丰川定治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越看,他脸上的表情就越是心惊。那已经不是一份简单的规划,而是一份近乎于上帝视角的预言书,里面精准地剖析了未来数年内国际局势的变化、产业链的转移、以及丰川家该如何在这种惊涛骇浪中不但能自保、甚至还能逆势扩张的全部细节。每一步都环环相扣,每一个决策都冷酷而精准。

他抬起头,像是第一天才认识眼前这个自己一直以来都有些看不起的赘婿。那眼神中,惊叹、感动、后怕、以及一丝被彻底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愤怒交织在一起。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了一句带着颤音的问话:

“那你怎么办?祥子……祥子她怎么办?”

“祥子她作为丰川家未来的掌门人,必须要成长。”丰川清告的语气淡漠得近乎残酷,“温室里的花朵,是经不起风暴的。瑞穗已经走了,我能给她的,只有几个月的时间去适应没有母亲的日子。接下来的路,她必须学会自己走。”

他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凉意:“至于我,不就是继续扮演那个被扫地出门的废物和窝囊废吗?呵呵……当然,这只是演给外人看的戏。暗地里,我自然会做一些事情,为我们多留几条退路,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

他举起酒杯,迎上丰川定治的目光,话语变得更加冰冷:

“退一万步说,如果她愿意陪我这个被家族抛弃的老爹,一起到外面去吃点苦,见识一下人间疾苦,不也是一个……很好的锻炼机会吗?”

“天底下,没有不是的君父。”

苦一苦苦来兮苦,骂名我来担,丰川清告在心中默念着,转身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将自己所有的温度,都隐藏在了那片无边的黑暗里。

......

从丰川定治那间压抑得如同古墓的书房里走出来,丰川清告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当了半天谜语人,还要时刻提防着那位便宜岳父审视的眼神,饶是他体质再强,今天折腾下来也感到一阵发自内心的疲惫。

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间曾经属于“丰川清告”与丰川瑞穗的卧室,他其实很少踏足。那张宽大柔软的婚床,他总觉得膈应,仿佛躺上去就会被另一个人的记忆和情感所吞噬。所以自从穿越过来,他一直睡的是房间角落里的沙发。

房间里没有太多私人物品,唯一显眼的,是一个布置在窗边的简易香案。

香案上,供奉着丰川瑞穗的遗像,照片上的女子温婉娴静,笑容温柔得能化开冬雪。但若是将那相框拿起来,轻轻旋转一下,就会发现相框的背面,还嵌着另一块小小的木牌。

上面用工整的楷书,刻着一行字:亡夫丰川清告之神位。

不用问,这是他自己穿越过来后,亲手做的。

他不知道那个原版的“丰川清告”去了哪里,或许是消散了,或许是解脱了。但他还是固执地立下了这个神位,其目的,大概是一种荒诞的自我安慰——希望这位“丰川大哥”能和他的妻子在地下好好过日子,早日超生,别再记忆复苏回来折腾他这点已经快要见底的可怜理智值了。

不要说,每次整完这一套,他的理智还真能恢复一点。

丰川清告在四处检查确定没有丰川家的仆役盯梢后,熟练地点了三支香,走到香案前,恭恭敬敬地插进香炉里。青烟袅袅升起,带着一丝檀香的宁静。

“丰川大哥,瑞穗大姐。”他轻声开口,像是在对两位老朋友说话,“小弟我今天总体还算顺利,我可把你们两口子没扛住的雷,结结实实地扛在了自己身上.......你们在天有灵,要是能保佑小弟我安然度过这一劫,顺利完成主线任务后能穿越回我自己世界的家,张某向你们担保,离开之前,一定让丰川家,让你们的宝贝女儿祥子,享尽几代人都花不完的富贵喜乐.......乐队的那些少女神是神了点,也没啥坏逼,我护着她们争取搞一辈子乐队也行。”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神情肃穆地退后一步。

他站定,双脚与肩同宽,两个大拇指交叠相抵,其余八指并拢相交,对着那遗像与神位,深深地拜了下去,一连三拜。而后,他手腕翻转,掌心朝外,手背向内,以这个奇特的姿势,再次拜了三拜。

这是江湖上的规矩,名为“生死拜”,也叫“托孤拜”。相传,是当年诸葛亮在白帝城,受刘备托孤时所传下来的大礼,某种意义上,祥子还真算托孤给他老张的。

在逝者灵前行此礼,代表着生者立下重誓,愿不惜一切代价,完成死者的遗愿。

托孤一诺,九死不悔。手背翻转,以示此心此意,绝无虚假,此诺此誓,绝不相负。

说来也怪。

丰川清告刚一拜完,直起身子的瞬间,那扇紧闭的窗户竟“砰”的一声被撞开,一阵猛烈的大风毫无征兆地灌了进来,吹得房间里书页哗哗乱翻,窗帘狂舞如鬼魅。

香案上的青烟被瞬间吹散,那块刻着“丰川清告”神位的木牌,在狂风中剧烈地晃动了几下,最终,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推了一把,“啪嗒”一声,面朝着丰川清告的方向,直挺挺地倒了下来,像是也在对他一拜。

而高达8点的感知告诉丰川清告,有人正在看着他!

我去……

丰川清告的嘴唇一颤,脑子里那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唯物主义思想,在这一刻被吹得烟消云散。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也顾不上什么风度,手忙脚乱地将那块冰凉的木牌扶了起来。

入手,是一片刺骨的冰凉。

“说到做到!说到做到!大哥大姐,我保证说到做到!”他吓得魂不附体,对着那块小小的木牌,像是对组织立誓一般,连声保证。

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那阵诡异的狂风,来得快,去得也快,毫无征兆地就停了。

风声戛然而止。

屋子里霎时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不对劲。

丰川清告的眉头猛地一皱。他强压下心中那股子因为封建迷信而狂跳的心悸,缓缓站起身。真正的风,不会像这样收放自如,倒像是……有人按下了开关。

他放轻脚步,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走到窗户边沿,锐利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窗外。月光如水,将对面大楼的轮廓勾勒得清晰可见。

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但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了窗框的外沿。在那里,一根比发丝还要纤细的丝线,在月光下反射着微不可见的、奇特的金属光泽。那绝不是普通的蜘蛛丝。

一瞬间,所有的线索都在他脑中串联了起来。

那阵突兀的怪风,根本不是什么灵异现象,而是有人高速荡过他窗户时带起的强烈气流。而这根奇特的蛛丝,就是最好的证据。

在这个世界上,会像蜘蛛侠一样,穿着特殊战衣,在都市的钢铁丛林里飞荡的人,他只知道一个。

他叹了口气,心中最后一点敬畏也化作了哭笑不得的无奈。那身蜘蛛侠战衣的视力加成到底有多恐怖?离丰川家宅邸最近的高楼也在数百米开外,她居然能从那里直接依稀看到自己房间里的动静,然后就这么精准地荡了过来?

以后的窗帘得完全拉紧才行.......

他用一种疲惫至极的语气,缓缓开口:

“出来吧,三角女士。”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便悄无声息地从窗户上方的屋顶倒挂而下,如同一只灵巧的猫,轻盈地落在房间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那身酷似蜘蛛侠的紧身战衣,在他眼前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一幕,银黑色的纳米材料如同有生命的液态金属般,从全身迅速地向上流淌、收缩,最终汇聚于她颈后的一枚小巧的装置中。战衣褪去,露出了三角初音那张清丽而略带倔强的面庞,以及她身上穿着的紧身服。

身材不错啊......丰川清告也是第一次见这变身,但想着想着就想歪了。

“丰川先生。”三角初音低着头,双手紧张地攥着衣角,像一个被抓了现行、不知所措的犯错孩子。

丰川清告彻底无语了。

他抬手揉了揉因精神高度紧绷而发痛的太阳穴,心中涌起一股荒诞至极的无力感。他看了一眼床头的电子钟,时针已经指向了午夜。

这tm都半夜几点了?我明天上午好像还要带这位大小姐去花咲川女子学园办理登记入学啊!

还有,你到底是有多大的耐心和毅力?从我晚上从KFc出来开始,这姑娘该不会就一直用她那套“蜘蛛感应”在天上盯着我吧?从东京的闹市区,一路跟到这守卫森严的丰川家宅邸?

他深吸一口气,将心头那一万句吐槽给强行压了下去。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把这位不请自来的“超级英雄”给请走。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我说过,我会跟你父亲谈那件事的。”丰川清告开始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起了瞎话,语气尽量放得平稳,带着一种长辈的安抚意味,“不要着急,事情需要时间来处理。”

说完,他目光落在那套已经变为胸前装饰的战衣上,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

“至于这件新衣服,用起来还算合适吗?”

“嗯……”三角初音轻轻应了一声,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胸前那个已经化为装饰的装置,显然对这件新“衣服”的力量还感到新奇又不安。

“别问我。”丰川清告咽了咽口水,立刻打断了她可能要问出口的任何问题,他揉着自己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用一种推卸责任的语气说道:“我其实也只是个过手的。这件衣服究竟是怎么来的,又是什么原理,我一概不知。我只知道,它必须交到你手上,交给这个世界上唯一能使用它的主人。”

他看着女孩那双清澈中带着迷茫的眼睛,决定先打好预防针,掐灭一切危险的苗头。

“所以,你不必有什么额外的压力,更不要去想什么‘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之类的傻话。”

他是真心这么说的。开什么玩笑,三角初音最好还是老老实实地按照原本的剧情去当她的偶像,组她的乐队。这要是真让她尝到了甜头,穿着这身纳米战衣在东京上空到处打击犯罪,成了现实版的蜘蛛侠,那整个世界线都会偏离到他无法掌控的程度。到时候别说完成主线任务了,他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后面的路,就是做好你的偶像,唱你想唱的歌。有什么经济上的需要,或者遇到了解决不了的麻烦,随时可以来找我,我会尽力帮你。”他给出了一个安全、可控、且充满诱惑力的替代方案。

“现在,早点回去休息。”丰川清告下了逐客令,“我明天一早去你现在的住处接你,办花咲川入学手续。”

他一个身份敏感的单身鳏夫,实在不想在三更半夜和一个名义上的“小姨子”共处一室,传出什么幺蛾子来。他现在只想安安稳稳地把任务进行下去,任何意外都是他避之不及的。

“谢谢您的恩情,那就.......麻烦丰川先生了。”三角初音糯糯地应道,表现得十分乖巧。但她并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好奇地歪了歪头。

“对了,丰川先生……”她的大眼睛眨了眨,看向那张香案,“刚刚你……是在祭奠我的姐姐吗?我好像听到你一直在说‘保证’、‘说到做到’什么的……”

丰川清告的脸色“唰”地一下黑了。

这姑娘的耳朵是有多灵?隔着窗户,顶着风声,居然把他刚才吓破胆的胡言乱语听得一清二楚?!

没等他想好怎么搪塞,三角初音的目光已经被那个小小的木牌所吸引。她走近几步,看清了上面的字,脸上露出了惊讶、感动、继而肃然起敬的复杂神情。

“啊……丰川先生,怎么……还有您的名字?”

她显然是误会了什么,感觉丰川清告浑身都在闪光,用一种近乎于崇敬的语气轻声感叹:

“您……您可真是痴情啊。”

“我既然来了,也让我祭奠一下姐姐吧。”她说。

丰川清告的脸已经黑如锅底,心中有一万头羊驼奔腾而过。他能说什么?说这不是痴情,是我在给自己上坟?说这是我怕你姐夫的鬼魂回来找我麻烦?

他什么都不能说。

在女孩那双写满了“小祥的父亲真是个感天动地的好男人”的清澈眼眸注视下,丰川清告感觉自己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他认命地、万分无奈地,从旁边抽出了新的香烛,递了过去。

看着三角初音的身影启动了蜘蛛侠拟态功能,整个人如同投入水中的一滴墨,迅速与窗外的夜色和城市的霓虹融为一体,再也分辨不出轮廓,最后悄无声息地荡向远方,丰川清告才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他向后一倒,整个人瘫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紧绷了一整晚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松懈下来,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般的疲惫。

他闭上眼睛,今天发生的一切,如同一部快进的电影,在他脑海中疯狂回放。

三角初华.......祥子.......素世......睦头......

沟槽的炫压抑了,兄弟.......

他自我嘲讽着,“咱也是个中年人了,别跟个小年轻似的。”

不行,现在还不能松懈。

丰川清告强迫自己从疲惫的泥沼中挣扎出来,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复盘,确保没有留下任何手尾。

嗯,还有两件事必须处理干净。

第一件,是一个有一定年份、背景干净的line账号,用来充当“晓川绘名”的假月之森学姐身份。这件事倒不难,他已经通过丰川家手底下那些游走在灰色地带的渠道去办了,对他们来说,这不过是举手之劳,最好后面在月之森整个真的学籍档案在里面,函授?夜校?都行。

第二件……则是那个被他留在了睦头人(若叶睦)家地下室的挎包。

一想到这个,丰川清告就万般不愿地从沙发上坐直了身体。那里面有他的一些私人物品,还有今天行动的一些准备,虽然不至于暴露他的核心秘密,但留在一个心思细腻的高中女生家里,终究是个隐患。

他还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完全拿捏住了若叶睦,大莫老师那属于若叶睦缺爱的人格,给点阳光就灿烂;但是睦头自己主人格现在还是祥子死忠,万一她后面.......

必须拿回来。

就在他下定决心的瞬间,一道冰冷的、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半透明数据框,在他眼前悄然浮现。

【自由信标,已部署。重新部署冷却时间:0\/168小时】

一周的冷却时间吗……还好。

丰川清告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将麻醉针准备在袖口以备不测,稍作计算,不再犹豫。他先是闭上眼睛,精神高度集中,脑海中开始精确地回想若叶睦家那个堆满了各种器材、散发着淡淡霉味的地下室的每一个细节——那个被他用来当作信标定位点的大沙发。

下一秒,他的身体周围,空气开始发生极其细微的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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