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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华友好医院顶层那间被铅板包裹的密室里,丰川清告终于见到了纳苏医生。

纳苏穿着一身白大褂,但镜片后的眼神冷静,他迅速接过一个医疗箱,开始熟练地为丰川清告处理背后狰狞的伤口。

这丰川清告可不敢直接靠身体自己迅速愈合,子弹还在里面呢。

而且,他现在积分的库存也几乎见底了。

“丰川先生,”纳苏一边用镊子夹出嵌在肌肉里的弹片,一边低声说道,“我们都以为您会选择直接进入大使馆。感谢您……感谢您愿意留下来,为我们走完这最后一步。”

他顿了顿,将一块沾满鲜血的纱布扔进托盘,继续传达着来自最高层的讯息:“刚刚收到的最终指示。上面同意您进入战略蛰伏状态,在必要的时候,由您来主持重建并领导我们在小日子的,尤其是东京部分情报工作。当然,组织上还是非常希望您能回京述职。这一次的成功,您厥功至伟。祖国不会亏待任何一位英雄。”

丰川清告任由纳苏用消毒液清洗着伤口,那钻心的疼痛没能让他产生一丝波澜。

家里......怎么可能随便让自己回去?我现在相当于人形导弹,这是对很多人不负责.......

纳苏想简单了......但这就不足道尔,两边有默契的。

绘名在他意识空间因为感官共里疼的龇牙咧嘴。

他只是自嘲地笑了笑,牵动了脸上的伤口:“我哪有什么贡献……功劳都是那些牺牲的同志们的。老孙、龟田……还有许多我甚至叫不出名字的年轻人。”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太平本是英雄定,不许英雄见太平........我只是那个侥幸活下来的人,仅此而已。”

“纳苏同志,我们的时间不多。”

纳苏推了推鼻梁上因汗水而有些滑落的眼镜,镜片反射着手术灯幽深的光芒:“好的,丰川先生,请您吩咐。”

“告诉我现在的全局情况。”

“是。”纳苏的动作没有停下,语速却快而清晰,“就在您冲向大使馆的半小时前,家里传来最终消息。在(过审删减)的紧急协调下,我们会在未来72小时内,从冲绳外岛的登陆点象征性撤军.......”

“作为交换,我们正式宣布对(过审空格)及其附属岛屿进行常态化军事巡航,那一片海域的实际控制权,已经牢牢掌握在我们手中了。当然,东京方面是绝对不愿意在书面上承认这一点的,另外........”

(好吧,时隔一个月又让我删减一次)

丰川清告的眼神闪过锐利:“就到此为止?上面没有更进一步的要价?这么谨慎?”

“非常时期,只能如此。”纳苏颇为遗憾叹了口气,“毕竟,我们是以‘自卫反击’的名义行动的。而且,米国人釜底抽薪,把我们沿海所有导弹基地的位置坐标全部公之于众,这让高层非常被动,谁也无法确定那几个该死的叛徒到底还出卖了多少核心机密。在无法评估全部风险的情况下,见好就收,已经是眼下能争取到的最完美战果了。”

丰川清告默然。

他想起了孙会长在最后一刻的托付,想起了龟田那张憨厚而忠诚的脸,心中百感交集,不胜唏嘘。

但这些复杂的情绪受限于保密原则,自然不能对纳苏言明。

他缓缓点了点头,下达指令:“那便如此纳苏,实行计划的最后一步。从现在起,启用一之濑久雄,他就是‘丰川清告’。”

纳苏为他包扎伤口的动作猛地一顿,随即恢复了镇定,他抬起头,眼神郑重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是。我会严守秘密。”

医院楼下。

高松由司在一众下属打着伞的簇拥下,穿过自卫队和cIA拉起的双重警戒线,径直走到米勒面前。

他微微鞠躬:“米勒先生,辛苦您了。给贵方添了这么多麻烦,非常抱歉。”

米勒此刻正烦躁地来回踱步,他看了一眼这位日本内阁情报调查室的老熟人,语气生硬地回应道:“由司君,你们才是。现在这个烂摊子是你们东京的,不是我们兰利的。”

“你不在首相官邸处理核爆后的紧急事态,在这个鬼天气亲自跑到这里来,我想,你的目的应该和我一样,也是为了楼上那位‘丰川清告’先生吧?”

高松由司的表情在雨中显得格外肃穆,他走上前:“米勒先生,能否借一步说话?”

他反正现在知道女儿灯的生命安全无虞,自是坦荡。

米勒眯了一下眼睛。

他审视着眼前这个极其顾家的日本官僚,此刻却展现出赴死般的决然,与他前几天私下交谈顾虑深重的样子可不一样啊。

他抬了抬手,周围所有荷枪实弹的cIA探员和海军陆战队员都立刻后退了十米,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高松由司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拿出了自己的私人手机,递了过去:“米勒先生,请看这个。”

手机屏幕上,是一条不久前接收到的无名氏信息,内容只有简单的几个字:“我在等你,日华友好医院。”

米勒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那个男人……他跟你私底下联系了?”

“是的。”由司平静地点头,“他知道我会来。米勒先生,请看……”

米勒迅速地在手机上翻阅着,越看脸色越是凝重。上面是高松由司与丰川清告之间所有非官方的接触记录,以及高松由司自己对丰川集团内部结构的一些推测和调查。

“奇怪,他怎么会找你……你……”米勒的思绪飞速运转,“哦,对了,我记起来了。你的档案显示,你在十几天前因为低血糖,曾经在日华友好医院住过院,有这里的病例。所以你本身……就有进入这里的正当理由!”

米勒感到一阵毛骨悚然。这个丰川清告,到底在想什么?

“米勒先生,”高松由司的语气像是在交代遗言,“我对丰川清告所有的了解,都在这个手机里了,请您收好。如果……我没能再从这栋大楼里走出来,那就拜托您了。现在我的女儿安全了,我已经和我妻子打过招呼,我们会回乡下老家去。”

米勒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沉声道:“放心吧,由司君。我手里还有几个紧急避难的线人名额,我现在就可以做主,给你和你夫人各一个前往米国的绿卡。”

雨滴哗啦啦的下,沾湿了两人的鞋裤。

“多谢你的好意了,米勒先生。”高松由司挺直了脊梁,再对着米勒深深一躬,“但我是大和的皇民。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的国家和家人。”

说完,他毅然转身,以一名普通复查病人的身份,孤身一人带了一把伞,没有携带任何下属和武器,挺身走入了那座被全世界目光聚焦的医院。

他一进入大门,立刻有一位看似寻常的护士快步迎了上来,对他微微点头,低声道:“高松先生,请跟我来。”

护士引领着他上楼,而后穿过几条安静的走廊,来到一间高级VIp病房前。

高松由司心中有些奇怪,但门口一位戴着眼镜、气质沉稳的医生(纳苏)对他点了点头,说道:“高松先生,您要找的‘丰川先生’,就在里面。”

高松由司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病房里很暗,只开了一盏床头灯。他看到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男人,正背对着他,披头散发地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面小镜子,似乎在端详着自己的脸。

由司心中疑惑,但还是按照计划,用一种试探的语气开口道:“听说丰川先生身体不适,不知让大夫诊断了,究竟是什么情况?”

那个“丰川清告”没有回头,只是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仿佛极为满意的低笑:“呵呵……呵呵呵……好,好啊……好多织机.......”

由司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继续走上前,沉声道:“外感六淫,内伤七情,是人都有生病的时候。丰川先生既然身体不适,还是让医生好好看一看才好……”

说着,由司已经走到了那人身侧。

接着,当他借着昏暗的灯光,看清了镜子中,以及那人转过来的那张脸时。

高松由司感觉自己的血液在这一刻冻结,他不受控制地后退了一步,撞在身后的墙上,失声吐出了两个字:

“ナニ……(什么……)”

米勒在外面焦急的等待着,在与华盛顿汇报的时候还不忘抽着雪茄,时不时看向医院大门。

十几分钟后,高松由司拿着伞,搀扶着“丰川清告”走了出来。

他脸上恢复了一个职业官僚应有的、沉痛而关切的表情,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搀扶着“病人”的手臂,正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当他们出现在医院大厅时,引爆了早已等候多时的媒体。全世界各大新闻机构的记者,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群,疯狂地向前拥挤。

闪光灯汇成了一片白色的海洋,快门声如同密集的暴雨,将医院大厅变成了世界上最喧闹的舞台。

在东京遭遇了史无前例的“小核爆”之后,作为背后主持樱霞会社和RING的人物,现在的丰川财阀总裁的任何动向,都是足以占据热搜的爆炸性新闻。

“封锁三号和四号街区!”

指挥车内,米勒正通过无人机的高清摄像头,死死盯着医院的每一个出口,同时在通讯频道里不断下达指令:“我需要空中支援,两架‘阿帕奇’立刻升空,在医院上空盘旋,用热成像给我盯死楼顶的每一个通风口!地质勘探小组,报告地下管网的探测结果,我不想让他从下水道里溜走!”

突然,通讯器里传来现场探员急促的报告:“长官!目标出现!高松由司带着他从正门出来了!”

“全员警戒!”

指挥车内,所有的屏幕都立刻切换到了医院正门的实时高清画面。米勒和他的所有下属,以及外围的自卫队成员,都屏住了呼吸。

武装直升机在低空盘旋,机炮舱门敞开,热成像瞄具在雨幕中闪烁冷光。

然而,就在全世界的镜头前,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那个“丰川清告”突然像一头挣脱了无形枷锁的野兽,猛地推开身旁的高松由司,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仿佛野兽般的尖叫。

媒体记者蜂拥前压,高松由司举着伞冲上前,试图拉住他,低声喝止:“丰川先生,请冷静!”两人扭缠的画面,被十数台肩扛机位与空中云台无死角记录下来。

“丰川清告”冲向一名cNN的记者,抢过对方的话筒,开始用令人毛骨悚然的调子高唱一首古老的日本童谣。

紧接着,他又当着所有人的面,双手用力,撕开了自己身上的病号服,露出那精壮但布满狰狞伤疤的胸膛,对着风雨交加的天空张开双臂,做出一副拥抱风暴的姿态!

“祥子.......祥子.......素世.......?祥子.......”他嘶喊着。

米勒蓝色的瞳孔因为震惊而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个又对着旋转门玻璃做夸张鬼脸,手舞足蹈、丑态百出的男人,下巴无意识地张开,连雪茄从嘴角滑落都浑然不觉。

“这……这是……丰川清告?”

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将眼前这个疯子,与那个在幕后搅动风云,凭一己之力干翻弦卷家的钢铁侠,突破自卫队封锁,让cIA和五(过审删减)大楼都颜面尽失的超级对手联系在一起。

“what the FUcK?!”

他一把推开车门,不顾下属的阻拦,亲自冲上前去,在重重护卫下,走到警戒线的最前端,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那个仍在发疯的男人。没错,是那张脸,是那个身高,是那个体型……可那个人,已经不是那个人了。

他的理智本能地拒绝相信。一名下属在此刻上前报告:“长官,这附近所有的地下密道我们都已经通过金属和地质探测仪找到了,一共三条,出口都已被我们控制!”

“先把这个‘东西’控制起来!”米勒指着那个疯子,咬牙切齿地命令道,“各要道设两层防线,内圈橡胶弹、外圈实弹!媒体距离线后撤十米!”

“空中组保持低空待机,照明弹准备!”

天空中,武装直升机的轰鸣声越来越近,巨大的旋翼搅动着雨水,在地面投下巨大的阴影。

又过了令人窒息的几分钟,一条加密信息终于传到了米勒的终端上——日本首相顶着巨大的政治压力,签署了紧急状态令,暂时中止了日华友好医院的外交豁免权。

“Go! Go! Go!”

米勒不再有丝毫犹豫,他一把抓起自己的卡宾枪,亲自带着一队全副武装的海军陆战队特种兵,带队破门。

医院内部,灯光冷白,拖行轮的吱呀声与担架金属撞击声交织。就在cIA与自卫队清场推进时,一批佩戴“应急增援”胸卡的“新医生”“新麻醉师”也跟进替换了原有班组,他们口罩压得极低,讲话节奏统一,指令简短,手推车上覆盖蓝布,轮子却是高承重军规型号。

走廊尽头的摄像探头,屏幕上一片雪花——在精确到秒的Emp脉冲攻击下,它和它所在的整个安保回路都陷入了短暂的失灵。

然而米勒的队伍没有遇到任何抵抗,他们一路抄近道,切入后勤电梯井,封堵住两层逃逸空间,在顶层院长室的防火门前截住了那位戴着金属框眼镜的医师——纳苏。

“Freeze!手离开口袋!”两名陆战队员架枪上肩。

纳苏既不惊慌,也不抵抗。他很配合地抬起双手,做出一个投降的姿势手套上还有未擦净的碘伏痕渍。米勒一个箭步上前,粗暴地将他一把按在冰冷的墙上,动作迅猛地进行搜身。

医疗证件、最高权限的出入卡、瞳孔笔灯、急救剪、战术止血带……一应俱全,全都是一个急诊科负责人该有的东西。

“华国信息官纳苏?”米勒沉声。

纳苏似笑非笑,微微颔首:“医生,兼合规负责人。”

米勒的眼角抽动了一下。他侧过头,对身后的技术人员低声问:“找到服务器和档案在哪里了吗?”

“我们还没.......”

“不用找了,先生们。”纳苏再次开口,“早在三十分钟前,最后一台锤式粉碎机就已经完成了对所有硬盘的物理性销毁。每一个字节,都已回归尘土。”

米勒示意两人将纳苏拽到走廊墙角,自己挡在前,隔绝了身后媒体的视线。

纳苏整理了一下自己一丝不苟的白大褂,缓缓地从胸前的口袋里取出一本深红色的证件。他的拇指优雅地在封皮上一弹,让那本证件在空气中翻开,露出上面烫金的国徽和醒目的“dIpLomAtIc”字样。

“这位先生,”他用极为礼貌也极为坚硬的语调道,“外交护照。《维也纳外交关系公约》与《驻在国双边备忘录》,都在发挥效力。我不希望我们任何一方,发生‘不愉快’的事情。”

走廊的另一端,媒体的长枪短炮已经突破了自卫队的第二道封锁线,正像潮水般涌来,摄像机的镜头闪烁着,试图“偶遇”到这足以引爆全球舆论的冲突画面。

米勒盯着那本护照,目光冷得像冰。他知道边界,但他也知道怎样在边界上跳舞。

他向上级通话器低语:“法律组,给我公约条文里对‘医疗场所内嫌疑人协助调查’的所有豁免例外条款,尤其涉及公共安全紧急状态、恐怖活动、证据即刻毁损风险的条文注释。我需要语言模板,三十秒。”

通话器中快速回传法律要点。米勒抬起头,露出一个职业微笑。

“纳苏医生,你当然可以离开。前提是——接受不具侵害性的现场询问与人身安全检查,我们会全程录像,并向贵使馆提供拷贝。24小时程序结束后,你带着你的护照和你的体面,离开这个国家。”

“但这二十四小时,现在开始计算。所以,请跟我们走一趟吧。”米勒转头对身后的属下命令道,“继续搜!把这栋楼里的每一张纸都给我翻出来!”

他回手一指,战术队员放下一半枪口,摄影背包被卸下,法务随队官打开腰间执法记录仪。米勒侧身,让出半个人身位,做了个“请”的手势。

纳苏也同样侧身,高傲地一点头,轻声说:“你也请。”

楼下,“丰川清告”的癫狂仍在持续,并且愈演愈烈。

他将昂贵的指向性麦克风顶端的海绵套当作风车,用嘴唇笨拙地吹着,发出“呼呼”的傻笑。

紧接着,他突然又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冲过去紧紧抱住一名路透社摄影师的碳纤维脚架,将冰冷的金属贴在耳边,做出侧耳倾听的陶醉模样。

接着,他惊喜地“啊”了一声,眼睛瞪得滚圆,对周围的人大喊:“织不完!穿不完!织机,织机!”

记者们在瓢泼大雨中不顾一切地向前拥挤,捕捉着这的每一帧画面。“疯癫的财阀总裁”、“最危险男人的崩溃现场”、“RING事件主要受害人精神失常”之类的文案,已经在全球各大新闻机构编辑部的预制模板里疯狂闪烁,只待图片和视频传回,便能在三分钟内推送到全世界每一个用户的手机屏幕上。

高松由司面无表情地挡在“疯子”与摄像机之间,肩背挺直。他知道,自己必须让镜头看到“疯子”,也必须让镜头只看到“疯子”,现在他是麻烦大了!

天空,阿帕奇的探照灯落下,雨幕中白光如昼。

最终,米勒一无所获。

他亲自带队勘察了所有已知的、以及刚刚通过地质雷达发现的三条秘密通道,每一条都布满了未被惊扰的灰尘,热成像仪上没有任何近期有人通过的残留信号。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疯疯癫癫的“丰川清告”,作为一个精神状态极不稳定的高价值目标,被移交给了军方特殊部队以及专家组看管,其密级在移交的时间起便被提升至最高。

而他自己,则带着那个从头到尾都保持着该死体面的纳苏,以及同样需要被“审查”的高松由司,消失在了黎明前最深沉的夜色之中。

cIA横须贺港秘密审讯室。

这里没有窗户,四壁是吸音的粗糙混凝土。空气中弥漫着无法散去的潮湿、铁锈和消毒水的混合气味。一盏被铁丝网罩住的灯泡,投下惨白的光。

纳苏被牢牢固定在一张冰冷的金属审讯椅上,手腕和脚踝都被坚韧的尼龙搭扣束缚着,其设计能最大限度地施加压力,却又不会留下明显的勒痕。

米勒坐在他对面,用一把Zippo打火机悠闲地点燃了一根昂贵的古巴雪茄,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将烟雾缓缓吐向纳苏的脸。

审讯室的混凝土地面上,在下午那场激烈审讯后,米勒亲手开枪解决掉的那个代号“鸣蝉”的潜伏者,其暗红色的血迹尚未被完全擦干,在潮湿的空气中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甜腥气。

纳苏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地上的血污,然后才缓缓抬眼看向米勒:

“这位cIA先生,在没有律师和大使馆人员在场的情况下,对我使用这种……超出‘询问’范畴的设施,恐怕不合规矩吧?”

米勒轻笑一声,将雪茄放在烟灰缸的边缘。“纳苏先生,我叫詹姆斯·米勒。让我们省去那些繁文缛节。从我们进这间屋子开始,官方录像系统就已经因为‘线路故障’而停止工作了。现在,我的任务是在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内,从你身上问到我想知道的一切。我个人还是希望,我们能通过文明的交流解决问题,以免您遭受不必要的皮肉之苦。”

“那米勒先生想问什么?”纳苏的语气,像一个医生在询问病人的症状。

“丰川清告,在哪里?”米勒身体前倾,将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死死盯着他。

纳苏的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您不是已经……把他带走了吗?”

“呵呵,”米勒的笑声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嘲讽,“纳苏先生,虽然我猜这肯定不是你的真名,但我还是暂且这么称呼你吧。那个丰川清告,那个能凭一己之力把我们所有人击退的怪物,我想,他怎么也不会就这么束手就擒,变成一个在镜头前唱歌跳舞的疯子。你们华夏人管这种把戏叫‘金蝉脱壳’,对吧?你拿一个傻子来糊弄我们,是不是太看不起人了?”

“那确实就是丰川清告本人。”纳苏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放屁!”米勒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烟灰缸里的雪茄都跳了起来,“丰川清告把他唯一的女儿,他唯一的血脉,送到你们华国的大使馆!他自己却不进去!为什么?因为他算准了我们在这个节骨眼上,绝对不敢冒着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的风险,强行冲进大使馆抓人!送走了女儿,我们就拿不到她的dNA,也就无法从法理上百分之百地验证我们手里的那个疯子是假的!纳苏先生,我最后劝你一次,把你该说的,都说出来!”

“我只是一名医生。”纳苏重复道。

米勒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仿佛为眼前的顽固分子感到由衷的惋惜。

“唉,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他向后靠在椅背上,对身后阴影里的两名壮汉偏了偏头。

“动手。”

两名沉默的壮汉立刻上前,他们的动作精准而高效,显然是这方面的专家。

“纳苏先生,”米勒重新拿起雪茄,“要知道,进行一场不会留下可供法医鉴定伤痕的刑讯,也是个精细的技术活。时间紧迫,我们就不搞‘熬鹰’那种浪费时间的把戏了。”

其中一名壮汉用一块厚重的黑布蒙住了纳苏的头,将他牢牢地绑在椅背上。另一人则将审讯椅向后倾斜,直到纳苏的脸朝向天花板。冰冷的水,从一个水桶里倾泻而下,透过黑布,覆盖住他的口鼻。

起初是窒息感,紧接着是无法控制的呛咳。

水流无情地灌入他的鼻腔和喉咙,堵塞了他的气管。大脑因为缺氧而发出疯狂的警报,身体在本能地剧烈挣扎,但四肢被牢牢固定,所有的反抗都只是徒劳地消耗着肺里最后一点空气。

那是种在陆地上被活活淹死的感觉,每一秒钟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求生的本能与死亡的恐惧在神经末梢疯狂地交战。

就在他感觉自己肺部即将炸开,意识即将沉入无边黑暗,水流停止了。椅子被猛地扳正。

纳苏像一条濒死的鱼一样,拼命地弓着身子,剧烈地咳嗽、喘息,将灌进肺里的水和胃里的胆汁一起吐了出来。

米勒走到他面前,蹲下身,用一温和的语气问道:“纳苏先生,现在,感觉好点了吗?我们可以聊聊真正的丰川清告了吗?”

纳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地起伏。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不屈的、淬满了剧痛的火焰。他用尽全身力气,将一口混合着血水的唾沫,啐向米勒的脸。

“你……这……白皮狗!”

一口混着血水的唾沫,带着纳苏最后的气力,啐向米勒的脸。

米勒的反应快如闪电,他头一偏,那口血沫打在了他身后的混凝土墙上,留下了一道刺眼的污迹。

他直起身,用雪茄指了指纳苏,脸上露出饶有兴味的微笑。

“果然,”他轻声道,“纳苏先生,你是一位纯粹的种族主义者。你的骨子里,其实完全看不起我们,对吧?无论是我们米国人,还是外面的小日子人。你的这份傲气,这份源自文明古国的优越感,很重啊,所谓的‘皇汉’。难怪,你这样的人,永远不会被安排在需要微笑和握手的台前环节。”

纳苏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刚刚受过水刑的肺部,带来火烧般的疼痛。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米勒,用一种因为缺氧和剧痛而变得嘶哑、破碎,却又充满了极致蔑视的语调低吼道:

“白猪……你们和那群……倭奴(にっくしょうめ)……永远……永远也不会懂……”

米勒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充满了对无法沟通的野蛮人的无奈。

“继续。”他挥了挥手。

然后,他走到审讯室角落的一台老式唱片机旁,从一个牛皮纸袋里抽出一张黑胶唱片,熟练地放了上去。唱针落下,一阵“滋啦”的电流声后,一段高亢、激昂,充满了时代烙印的女高音,伴随着交响乐,回荡在这间密不透风的刑讯室里。

是歌剧《江姐》。

米勒特意将唱针跳到了叛徒甫志高劝降的唱词:

“……多少年政治圈里较短长,到头来为谁辛苦为谁忙?看清这武装革命是空流血,才知道贡铲主义太渺茫。常言道英雄豪杰识时务,何苦再出生入死弄刀枪?倒不如抛开名利锁,逃出是非乡,醉里乾坤大,笑中岁月长,莫管他成者王侯败者寇,再休为他人去做嫁衣裳!”

那那充满了“醒悟”与“规劝”的唱词,混合着纳苏被蒙住头后发出的、被强行压抑下去的闷哼与挣扎声。

米勒闭着眼,手指随着唱腔在桌上轻轻敲打。

又过了一会儿,音乐还在播放,但那两名负责行刑的壮汉停了下来,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同时朝着米勒的方向,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

米勒知道,自己又一次遇到了那种传说中的“硬点子”。

纳苏此刻已经说不出任何话来,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椅子上,只有微弱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着。

米勒走到他面前,脸上所有的轻佻、嘲讽和残忍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发自内心的郑重。

“值得尊敬的对手,纳苏先生。”他的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沙哑,“我很少说这种话。但是……我也有我必须坚守的立场和不得不完成的任务。”

他看向身后。

审讯室的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门口站着一个身着传统黑色西服的日本人,他面带诡异笑容,正是弦卷家的黑衣人。

这位黑衣人手上捧着一个低温保存的银色金属盒。他走到米勒身边,无声地打开盒子,里面冷气氤氲,静静地躺着一支充满幽蓝色液体的特制针筒。

弦卷财团最先进的、几乎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逼供水,注射版。

据说能直接作用于大脑皮层,瓦解所有心理防御,强行抽取记忆。造价高昂,过程不可逆,且对大脑有永久性损伤,连弦卷家自己也几乎没有库存,但是为了调查丰川清告的秘密,弦卷家这次也是下了血本。

米勒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支冰冷的针筒,排空了里面的空气,针尖在惨白的灯光下闪烁着不详的寒光。

他刚想将针头刺入纳苏颈部的静脉——

突然!

米勒的脸色猛地一变,他像是预感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朝着那两名刚刚松懈下来的壮汉发出了咆哮:

“按住他!快!!按住他的下巴!!”

然而,一切都晚了。

两名壮汉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瘫软在椅子上的纳苏,不知从何处爆发出力量,他的头颅猛地向后一仰,随即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合上了自己的牙齿!

“咔嚓!”

一声清晰无比的脆响,伴随着极致的痛苦带来的闷哼。

下一秒,纳苏的头猛地向前一倾,“噗”的一声,一大口温热的、暗红色的鲜血混杂着一块模糊的、仍在抽搐的肉块,被他狠狠地吐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

他将自己的舌头,连根咬断,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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