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曜的许可和银硰的物资支持,如同撕开了厚重云层的第一缕阳光,尽管这阳光依旧被严密的“看守”所过滤,却真切地照亮了苏绵绵眼前的路。她不再是那个只能在阴暗角落偷偷摸摸、祈求不被发现的异类,她拥有了名正言顺耕耘的土地,哪怕这土地依旧带着无形的镣铐。
巨大的喜悦和沉甸甸的压力同时充斥着她的内心。
第二天一早,当苏绵绵在两名战士一近一远的“护卫”下,走向那片属于她的新试验田时,她发现库莎婆婆已经带着几个雌性等在那里了。
库莎婆婆的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恭敬和一种近乎虔诚的热情。她身边放着几个粗糙但结实的木制农具——一把磨尖的石锄,一个木耙,还有几个大小不一的陶盆。旁边还堆着几个鼓鼓囊囊的兽皮袋。
“神赐大人,您来了!”库莎婆婆迎上来,语气激动,“这些都是银硰大人吩咐送来的工具。这些袋子里是部落里现在能找到的所有种子和块茎种,品相好的、不好的都在这里了!您看看,需要哪些?尽管吩咐!”
苏绵绵看着那些工具和种子,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暖流和责任感。她深吸一口气,对库莎婆婆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谢谢您,库莎婆婆。麻烦大家了。”
她走到那堆种子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打开兽皮袋。
里面的种子五花八门,种类比她想象的要多,但状态确实参差不齐。有颗粒饱满、色泽光亮的,但更多的则是干瘪细小、颜色暗淡,甚至有些还带着虫眼或霉斑,显然是经过多次筛选后淘汰下来的次品或陈年旧种。
若是以前,苏绵绵看到这些,大概只会感到绝望。
但现在,她的目光扫过这些“劣等”种子时,心中涌起的却是难以抑制的兴奋和跃跃欲试!
这些在别人眼里毫无希望的废料,在她手中,却可能成为奇迹的起点!
她强压下激动,装模作样地仔细翻看、挑选着,时而拿起一颗对着阳光看看,时而放在鼻尖嗅一嗅(趁机用指尖悄悄感知),仿佛真的在凭借某种高深的知识进行甄选。
实际上,她主要挑选的都是那些看起来最差、最没人要的种子。干瘪的谷物、发黑的豆子、瘦小的根茎块……她一边挑,一边用歉意的语气对库莎婆婆说:“这些……看起来不太好,我想先试试它们……可以吗?”
库莎婆婆和周围的雌性们看着她把最差的种子挑出来,脸上都露出了困惑和不理解的神情。这么好的土地,为什么不用最好的种子?
但一想到她是“神赐雌性”,或许自有深意,库莎婆婆立刻点头:“当然可以!神赐大人您决定就好!这些都没人要的,您随便用!”
苏绵绵要的就是这句话!她顺利地将一大堆“废料”种子划归己有。
接下来是规划土地。这片地不算很大,但土壤相对平整,日照也比她之前的角落好太多。她模仿着记忆里看过的农田的样子,用木耙和石锄,费力地划分出几块小小的畦田,有模有样地区分出准备种植不同作物的区域。
她的动作生疏又笨拙,刨地的姿势甚至有些滑稽,引得远处围观的一些族人发出善意的窃笑。连守在附近的那位战士,脸上都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但苏绵绵毫不在意。她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手掌很快被粗糙的工具磨得发红,心里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充实感和希望。
这是她的土地!她可以光明正大耕种的土地!
整整一个上午,她都在忙碌着。翻地、整畦、挑选种子。库莎婆婆带着人想帮忙,却被她婉言谢绝了。她需要亲自熟悉每一个步骤,更重要的是,她需要独处的空间来进行下一步——灵泉水的处理。
午后,她借口需要单独“祈祷”和“感受土地”,请库莎婆婆和围观的人暂时离开,只留下那名负责看守的战士在稍远的地方。
得到片刻的独处后,苏绵绵的心脏再次因冒险而加速跳动。她背对着战士的方向,假装蹲在地上观察土壤,实则迅速地从空间里转移出少量灵泉水,混合在一个大的陶罐清水中。
然后,她将上午挑选出来的那些“劣等”种子,分批放入陶罐中浸泡。
这一次,她比之前更加大胆,使用的灵泉水比例稍高,浸泡的时间也更长一些。她仔细观察着种子的变化,看到那些干瘪的种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饱满,散发出微弱的生机光泽,才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捞出。
她不敢一次性处理太多,只选了几种最急需、最容易生长的谷物和块茎种子进行了强化。
做完这一切,她将处理过的和未处理的种子分开,这才叫回库莎婆婆等人,开始正式的播种。
她将浸泡过的种子小心地播撒在最肥沃的一小块畦田里,而将未经处理的普通种子种在另一边作为对比和掩护。
每一个动作,她都做得极其认真,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阳光洒在她专注的侧脸上,汗珠沿着脸颊滑落,她却浑然不觉。
周围的族人渐渐停止了窃笑,安静地看着她劳作。那双纤细的手虽然笨拙,却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虔诚和力量。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她种下的不是卑微的种子,而是珍贵的希望。
一种无声的期待,开始在空气中弥漫。
就连远处那位看守的战士,目光也不再是单纯的监视,而是带上了一丝隐隐的动容和好奇。
夕阳西下时,苏绵绵终于直起酸痛的腰。一片小小的、被整齐划分的试验田已经初具规模,黑色的土壤里,埋藏着经过她精心“优化”的种子。
她看着这片土地,虽然疲惫,嘴角却忍不住向上扬起。
库莎婆婆递过来一碗清水,语气充满了感慨:“神赐大人,辛苦您了。真希望……真希望它们能快点长出来……”
苏绵绵接过水碗,目光扫过那片刚刚播下种子的土地,眼神明亮而坚定。
“会的。”她轻声说道,像是在回答库莎婆婆,又像是在对自己承诺,“它们一定会长出来的。而且,会长得很好。”
因为,她种下的,不仅仅是种子。
是活下去的希望,是证明自己价值的筹码,也是她对这个世界,发出的第一声微弱却坚定的回应。
希望的扩展,已经从黑暗的角落,蔓延到了阳光之下。
尽管前路未知,但耕耘本身,就已充满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