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兵们决绝的请战声在空旷的洞穴内回荡,带着血性与悲壮,更衬出局势的绝望。赴死,似乎是唯一的选择。然而,墨曜暗金色的竖瞳扫过这些连站立都勉强的战士,冰冷的理智瞬间压过了沸腾的杀意。让他们去,不是战斗,是送死,是平白损耗部落最后一丝元气。
“退下。”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如同寒冰砸在地面,“你们的战场,在部落的围墙之上。”
伤兵们还想再争辩,却在触及墨曜那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风暴的眼神时,所有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他们不甘地低下头,攥紧拳头,最终在青渊的眼神示意下,咬牙退了出去。
洞穴内重归死寂,压力却倍增。墨曜的目光重新落回掌心那颗微弱搏动的“源血之心”。强行炼化,已无可能,时间不允许,他的身体也承受不住。但若置之不理,影豹族的阵法一旦完成,部落危在旦夕。
他的视线,缓缓移到了脸色苍白却眼神坚定的苏绵绵身上。一个极其冒险、甚至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成型。
“你刚才说,能感知到那个‘巢穴’的核心?”墨曜的声音低沉沙哑。
苏绵绵用力点头:“能感觉到……一个能量汇聚的点,很不稳定,但……很危险。”
“有多远?”
“大概……十里左右。”苏绵绵努力回忆着那种模糊的方位感。
十里,对于全盛时期的墨曜不过瞬息之间。但对于如今重伤的他,以及虚弱的她,无异于天堑。更何况,要穿越可能布满陷阱和巡逻的敌占区,直捣核心。
“我需要你,做我的眼睛。”墨曜直视着苏绵绵,暗金的瞳孔中闪烁着近乎冷酷的决断,“指引我,找到那个核心。”
苏绵绵心脏猛地一缩,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他要亲自去!在重伤之下,去摧毁那个危险的阵法!而她,将是他的向导!
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能行吗?万一指引错误,将他带入绝境怎么办?那狂暴的瘴气核心,是她能靠近的吗?
“我……我不确定……”她的声音带着颤抖。
“没有时间确定。”墨曜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这是唯一的机会。相信你的感觉,就像……在黑瘴林里那样。”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驱散了她部分的犹豫。是啊,在黑瘴林,不也是靠着这种莫名的感知才找到生路的吗?她不能退缩。
“好!”苏绵绵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我带你去找!”
“不是带。”墨曜纠正道,他艰难地站起身,走到苏绵绵面前,向她伸出了那只没有沾染血迹、却苍白得可怕的手,“是……我们一起。”
苏绵绵怔住了,看着眼前这只骨节分明、蕴含着恐怖力量却又显得无比脆弱的手。一起?意思是……
“你的那种力量,”墨曜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看穿她灵魂深处的灵泉,“能安抚躁动,引导平衡。在我动用力量时,试着……引导它。不是对抗瘴气,而是……引导我的力量,更精准地找到那个核心,摧毁它。”
他提出的,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胆设想!将苏绵绵那微妙的平衡之力,与他狂暴的神血力量结合运用!这需要何等的信任与默契?稍有不慎,两股力量冲突,最先崩溃的,可能就是墨曜自己!
苏绵绵的瞳孔因震惊而放大。引导他的力量?她能做到吗?这简直像是在试图驾驭一头受伤的洪荒凶兽!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她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就像你之前帮我稳定心神那样。”墨曜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集中精神,感知那个核心,然后将你的意念……传递给我。我会跟着你的指引。”
没有时间演练,没有机会失败。这是一场将两人性命乃至整个部落存亡都捆绑在一起的豪赌。
苏绵绵看着墨曜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看到了里面不容动摇的决心,也看到了一丝……近乎托付的信任。她猛地一咬牙,伸出自己冰冷颤抖的手,放在了墨曜的掌心。
他的手,冰冷而有力,紧紧包裹住她的。一股灼热而狂暴的气息,瞬间顺着相握的手掌传来,让她浑身一颤,几乎要缩回手。那是他体内躁动不安的神血之力!
“稳住。”墨曜低喝一声,自身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压制住力量的躁动,同时也帮助苏绵绵抵御着这股冲击。
苏绵绵闭上眼睛,拼命催动体内那微弱的灵泉之力,清凉的气息流转全身,努力隔绝着那灼热的侵蚀,并将自己的心神沉入那种奇妙的感知状态。
东北方向……鹰嘴岩……那个不稳定的能量漩涡……
她的意识再次延伸出去,这一次,有了墨曜那强大存在作为“灯塔”和“放大器”,她的感知变得清晰了许多!她“看”到了!那个隐藏在瘴气下的暗红色能量漩涡,如同一个跳动的心脏,正在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能量,变得越来越凝实!
“找到了……它在那里……能量很强……很不稳定……”苏绵绵的声音如同梦呓,却清晰地传递着方位和感觉。
“好。”墨曜眼中厉色一闪,“抱紧我。”
不等苏绵绵反应,他手臂猛地用力,将她整个人拦腰抱起,紧紧箍在怀中!下一刻,他周身暗金色的光芒骤然爆发,不再是之前压制状态的内敛,而是带着一种决绝的、撕裂一切的狂暴!
“轰!”
洞穴的石门被狂暴的气劲冲开!墨曜抱着苏绵绵,化作一道暗金色的流光,如同撕裂夜空的陨星,朝着东北方向疾射而去!速度之快,远超寻常!
“首领!”洞外的青渊等人只看到一道光影闪过,惊呼声尚未落下,人影已消失在部落外的黑暗中。
急速的飞行中,狂暴的瘴气和凛冽的寒风如同刀割般袭来。苏绵绵将脸深深埋进墨曜冰冷的胸膛,才能勉强呼吸。她能感觉到他心脏如同战鼓般剧烈跳动,每一次搏动都引动周身的暗金光芒明灭不定,显然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反噬。
但她不敢分心,全力维持着那种感知,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操控着唯一的罗盘。
“左偏……能量波动加剧……小心,有陷阱的能量残留……”她断断续续地传递着信息。
墨曜依言调整方向,完美地避开了几处隐匿的能量陷阱。两人的配合,在生死时速间,竟展现出一种惊人的默契。
十里距离,转瞬即至!
当那个隐藏在岩缝中、不断吞吐着暗红色瘴气的诡异法阵核心出现在眼前时,连墨曜都感到一阵心悸!那核心已有磨盘大小,表面符文流转,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邪恶气息,周围的空间都微微扭曲!
“就是那里!”苏绵绵惊呼。
几乎在同时,数道影豹族的黑影从暗处扑出!他们果然有守卫!
“找死!”墨曜眼中杀机暴涨,完好的左手凌空一挥,一道凝练的暗金利刃撕裂空气,瞬间将扑来的影豹族战士斩为两段!但这一下动用力量,让他闷哼一声,嘴角再次溢血。
而核心法阵似乎被惊动,旋转速度骤然加快,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试图将两人拉入其中!
“就是现在!攻击它的能量节点!左上方三寸,能量最紊乱!”苏绵绵尖声叫道,她能清晰地“看”到那个最薄弱点!
墨曜没有丝毫犹豫,将苏绵绵往身后一护,右拳紧握,体内残存的神血之力与自身黑暗能量疯狂汇聚,暗金色的光芒在他拳锋凝聚成一个毁灭性的光球!他按照苏绵绵的指引,将全部力量,精准地轰向了那个肉眼根本无法察觉的节点!
与此同时,苏绵绵福至心灵,将体内所有的平衡之力,不再用于安抚墨曜,而是化作一道无形的桥梁,轻柔地“缠绕”在墨曜那狂暴的攻击能量外围!她没有试图削弱它,而是引导它,让它变得更加凝聚,更加……“精准”!
“破!”
轰——!!!
惊天动地的巨响!暗金色的光芒与暗红色的瘴气疯狂对撞、湮灭!整个鹰嘴岩都在剧烈震动!那法阵核心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表面的符文寸寸断裂,汇聚的瘴气失去控制,如同炸弹般猛烈爆发开来!
恐怖的冲击波将周围的岩石瞬间夷为平地!墨曜抱着苏绵绵,被巨大的气浪狠狠掀飞出去,重重砸在远处的山壁上!
“噗——!”墨曜又是一口暗金血液喷出,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抱着苏绵绵的手臂都微微颤抖。
苏绵绵也被震得气血翻涌,但当她抬起头,看到远处那原本法阵所在之处,只剩下一个焦黑的大坑和四散溃散的瘴气时,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
成功了!他们真的做到了!
然而,还没等她高兴,墨曜的身体猛地一僵,暗金色的竖瞳中,那被强行压制的疯狂血色再次翻涌上来!连续动用力量,彻底引爆了神血的反噬!
“墨曜!”苏绵绵惊恐地抱住他,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高得吓人,皮肤下的暗金纹路如同活物般扭动!
“吼——!”一声不似人声的低沉咆哮从墨曜喉咙中溢出,他看向苏绵绵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暴戾和……吞噬的欲望!
生死平衡,在成功摧毁外敌之后,内部最致命的危机,轰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