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火机那簇跳跃的小火苗，最终在墨曜深不可测的注视下缓缓熄灭。苏绵绵的手指因为紧张而僵硬，几乎握不住那小小的塑料壳。
墨曜没有立刻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他只是站在那里，冰冷的目光在她脸上和手中的打火机之间来回扫视，仿佛在重新评估一件突然展现出意想不到价值的藏品。
过了许久，久到苏绵绵几乎以为自己又要窒息时，他才终于动了。他没有拿走打火机，也没有再尝试生火，只是意味不明地看了她最后一眼，然后转身，重新游弋着没入洞穴深处的黑暗里。
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随之远去。
苏绵绵脱力般地松了口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她飞快地将打火机藏回兽皮底下，心脏仍在狂跳。刚才那一瞬间，她仿佛在悬崖边走了一遭。
但似乎……她赌对了？那簇火苗显然引起了他的兴趣，而不是杀意。
天光再次大亮，部落新的一天开始了。
有了昨晚的“贡献”，守在洞口的战士对她的态度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当白辰再次带着清水和食物出现时，他们并未阻拦，只是例行公事般地检查了一下。
“苏绵绵。”白辰走到她面前，叫出她的名字，发音依旧有些生涩，却比昨天流畅了不少。他雾灰色的眼眸温和地落在她身上，将手中的东西放下。
这一次，除了清水和烤肉，还有一个粗糙却完整的陶碗，里面盛着一些炖煮得烂熟的、看不出原本形态的块茎植物，热气腾腾，散发着食物最原始的香气。
白辰指了指那碗炖菜，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做了一个吃的动作，耐心地教她：“吃。食、物。”
苏绵绵看着他清澈温和的眼睛，心中一暖，努力模仿着他的发音，小声重复：“吃……食物。”
白辰眼中掠过一丝淡淡的赞许，点了点头。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远处传来了呼唤他的声音，似乎有伤员需要处理。他对苏绵绵微微颔首，便转身匆匆离开了。
苏绵绵捧起那只温热的陶碗，小口小口地吃着里面软烂的块茎。味道很淡，只有植物本身的味道和一点盐味，但对连喝几天冷水的她来说，已是无上的美味。
她一边吃，一边忍不住观察着白辰离去的背影。在这个充满野性和力量的世界里，他像是一股清泉，独特而令人安心。或许……他是可以稍微依靠一下的人？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一阵尖锐刺耳的笑声打断了。
“哎哟，看看这是谁啊？这不是我们尊贵的‘天降雌性’吗？吃上白辰大人亲自送的食物了？”
苏绵绵抬起头，看到三个雌性兽人正站在不远处，双手抱胸，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她，脸上带着讥诮和轻蔑的笑容。
为首的那个雌性身材高挑丰满，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五官带着一股野性的张扬。她穿着一件做工相对精致的豹纹兽皮裙，脖子上挂着一串硕大的兽牙项链，显示着她不同于普通族人的地位。她看向苏绵绵的眼神充满了赤裸裸的敌意和嫉妒。
她旁边两个雌性一胖一瘦，像是她的跟班，也附和着发出嗤笑声。
“莉娜姐，你看她那个样子，瘦得跟没吃饱过的幼崽似的，真不知道首领和白辰大人看上她什么了？”胖雌性撇着嘴说道。
“还能看上什么？一张脸长得白嫩点罢了，估计是新鲜。”瘦雌阴阳怪气地接口，“裹着首领的兽皮，吃着白辰大人送的食物，架子可真大。就是不知道这细胳膊细腿，能不能活到冬天哦。”
她们说的兽语苏绵绵大部分听不懂，但那充满恶意的语气、讥讽的表情和毫不掩饰的打量，让她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她被针对了。
为首的叫莉娜的雌性扭着腰走上前几步，目光扫过苏绵绵手中的陶碗和身上墨曜的兽皮，眼中的嫉妒几乎要喷出来。她故意用脚踢了一下地上的尘土，扬起的灰尘飘向苏绵绵的食物。
“哼，外来者。”莉娜居高临下，用生硬的、带着浓重口音的语调，夹杂着一些苏绵绵能勉强猜出的词汇，一字一顿地嘲讽道，“弱……废物……不配……滚！”
最后那个“滚”字，她几乎是恶狠狠地吼出来的，带着十足的威胁。
苏绵绵的脸色白了白，捧着碗的手收紧了些。她抿紧嘴唇，低下头，没有回应。她知道，此刻的任何反应都可能招来更大的麻烦。语言不通，势单力薄，硬碰硬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她的沉默和退缩，在莉娜看来更像是怯懦和好欺负。
莉娜得意地哼了一声，仿佛打赢了一场胜仗。她又用挑剔的目光将苏绵绵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像是评估一件劣质货物，这才带着两个跟班，趾高气扬地转身走了，留下一串充满鄙夷的嘲笑声。
周围的部落居民有的漠不关心，有的则带着看热闹的神情远远围观，没有人出声制止，也没有人表示同情。
苏绵绵孤零零地坐在洞口，手里的陶碗还温着，心里却一片冰凉。
她看着莉娜等人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周围那些或漠然或好奇的目光，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墨曜一时的兴趣和白辰偶尔的善意，并不能真正保护她。在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里，她依旧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异类，一个被排斥的“外来者”。
想要活下去，仅仅依靠别人是远远不够的。
她慢慢放下陶碗，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身上冰凉的石壁。目光垂下，落在自己依旧纤细却因为灵泉水而不再那么无力的手腕上。
兽皮底下，那半包饼干和几颗她偷偷从空间里带出来的、用泉水催芽的种子正安静地躺着。
莉娜那些充满恶意的话语像冰冷的石头砸在她心上，却没有将她砸垮，反而砸出了一丝不甘和倔强。
她们说她弱，说她是废物，说她不配。
那就让她们看看，一个来自现代、拥有她们无法想象的知识和秘密武器的人，到底配不配！
一个模糊却坚定的念头开始在她脑海中成形。她需要机会，一个能让她稍微离开这个被时刻监视的洞口，接触到泥土和植物的机会。
她抬起头，目光望向部落边缘那些被开垦出来、却显得有些蔫黄的菜地，眼神逐渐变得不同。
排斥和恶意像荆棘，但她苏绵绵，未必就不能在这片荆棘丛中，走出一条自己的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