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与剧痛中沉浮,仿佛溺水之人,挣扎着想要抓住什么,却被冰冷的潮水一次次拖向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亮和清凉的气息,如同穿透厚重冰层的阳光,艰难地渗入这片死寂的黑暗。
陈青猛地睁开双眼,剧烈的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疼痛,尤其是背部与内腑。
他发现自己依旧躺在那个狭小的石缝里,身下是冰冷坚硬的石板,小舟正跪坐在他身边,用一块浸湿的布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额头的冷汗和嘴角干涸的血迹。
“陈大哥!你醒了!”小舟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红肿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陈青艰难地转动脖颈,打量四周。石缝依旧,但外面那毁天灭地的风暴轰鸣声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低沉的嗡鸣,仿佛某种巨大的机器在远处持续运转。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带着焦糊和奇异腥甜的气味,那是能量过度爆发后残留的痕迹。
原本昏暗的光线,此刻却泛着一种不祥的、淡淡的灰绿色,透过石缝洒落进来。
“我们……没死?”陈青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喉咙火辣辣地疼。
“是江大哥!是江大哥救了我们!”小舟急忙说道,指向石缝入口处。
陈青循着望去,只见江云逸正背对着他们,站在石缝入口边缘。他那一尘不染的青衫此刻也沾染了不少尘土与暗绿色的污渍,甚至左边袖口有一处明显的撕裂。
但他身姿依旧挺拔如松,手中古朴长剑斜指地面,剑尖隐隐有青芒流转,正凝神戒备着外面。
似乎是察觉到陈青苏醒,江云逸缓缓转过身。他的脸色也有些苍白,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但眼神依旧清亮锐利。
“陈兄,感觉如何?”江云逸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少了几分往常的从容。
“还……死不了。”陈青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伤势,闷哼一声。
他感觉到,自己内腑受损极重,经脉多处撕裂,内力几乎枯竭,识海更是如同被风暴犁过一般,一片狼藉,阵阵刺痛。
若非《基础锻骨诀》打下的坚实基础和玄字令关键时刻护住心脉,恐怕早已殒命。
“外面……情况怎样?”
江云逸走到他身边,蹲下身,递过一个水囊。“先喝点水。”待陈青艰难地喝了几口后,他才沉声道:“很糟。
幽冥教那群疯子,似乎真的捅破了天。祭坛中心喷发的那道能量……唤醒了一些本不该存在于现世的东西。”
他指了指外面那灰绿色的光线:“看到这光了吗?这不是自然光,是逸散的‘寂灭之风’的能量辉光。
祭坛的封印被强行撕裂了一道口子,虽然大部分喷发的能量已经宣泄出去,但仍有大量的寂灭之风和……一些被封印的古老残魂,泄露了出来,充斥在整个风哭峪核心区域。”
寂灭之风?古老残魂?陈青心中一沉。光是听名字,就知道绝非善类。
“幽冥教的人呢?”他问道。
“死的死,逃的逃。”江云逸语气带着一丝冷嘲,“那个周天境的首领和鬼卜翟瞎子,见势不妙,动用了某种秘宝,在最后关头强行撕开空间遁走了。
不过,他们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至于其他人,大部分都葬送在那场能量爆发中了。”
他顿了顿,看向陈青,眼神复杂:“我也没想到,他们进行的仪式如此极端,竟试图直接沟通并引动封印本源的力量。
若非陈兄你们意外闯入,吸引了部分注意,加上祭坛本身残缺,封印并未完全破除,恐怕此刻泄露出来的,就不止是这些残魂和寂灭之风了。”
陈青默然。如此说来,他们误打误撞,反而某种程度上阻止了一场更大的灾难?
“我们现在在哪里?安全吗?”
“暂时安全。”江云逸道,“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祭坛外围一处相对完整的远古风吟族建筑遗址下方。
这里的石料似乎掺入了某种特殊物质,对寂灭之风和残魂有一定的隔绝效果。我清理了附近游荡的几个弱小残魂,暂时没有发现更危险的东西。但是……”
他话锋一转,神色凝重:“我们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寂灭之风在缓慢侵蚀一切,包括这处遗址。
而且,那些泄露出来的古老残魂,虽然大部分浑浑噩噩,只会本能地攻击生灵,但其中恐怕也存在一些保留了部分意识和力量的强大个体。
我们必须尽快找到离开核心区域的路。”
离开?陈青看向石缝外那灰绿色的诡异世界,心中一片冰凉。以他现在的状态,别说对付那些恐怖的残魂和寂灭之风,恐怕连走路都困难。
“我的伤……”他苦涩道。
江云逸伸出手指,搭在陈青腕脉上,一丝精纯温和的内力探入。片刻后,他眉头微蹙:“内腑移位,经脉受损严重,识海震荡……伤得确实不轻。
寻常丹药,怕是难以在短时间内让你恢复行动力。”
他沉吟片刻,似乎下定了决心,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颗龙眼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七彩氤氲霞光的丹药。
丹药一出,整个狭小的石缝内顿时弥漫开一股沁人心脾的异香,连空气中那灰绿色的死寂感都被驱散了不少。
“这是……?”陈青感受到那丹药中蕴含的磅礴生机与精纯能量,绝非寻常之物。
“【七彩还魂丹】。”江云逸平静地说道,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东西,但陈青却知道,这绝对是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疗伤圣药,其价值无法估量!
“我身上也仅此一颗。服下它,配合你的功法,应该能在半日之内,让你的伤势恢复七成,至少拥有自保和行动之力。”
“这太珍贵了……”陈青下意识想要拒绝。如此重礼,他受之有愧。
“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江云逸直接将丹药塞入陈青手中,语气不容置疑,“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而且,我怀疑,幽冥教的目的并未完全失败,他们或许还留有后手。
我们必须赶在他们卷土重来之前,弄清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那封印之后,究竟是什么!”
陈青看着手中那枚霞光流转的丹药,又看了看脸色苍白却眼神坚定的小舟,以及外面那危机四伏的灰绿世界。
他知道,江云逸说得对,此刻不是矫情的时候。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多言,将【七彩还魂丹】服下。
丹药入口即化,瞬间化作一股暖流,如同甘霖般涌入他干涸撕裂的经脉,滋润着受损的内腑,修复着震荡的识海。
那磅礴的生机之力,甚至让他背部的伤口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结痂!
他立刻盘膝坐好,全力运转《基础锻骨诀》和玄字令,引导着药力修复己身。
小舟紧张地守在旁边,江云逸则再次回到石缝入口,持剑警戒,如同最忠诚的守卫。
时间在寂静与修复中缓缓流逝。石缝之外,那灰绿色的世界里,偶尔会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非人的嘶吼与呜咽,那是游荡的古老残魂在低语。
不知过了多久,陈青缓缓睁开双眼,一抹精光自眼底一闪而逝。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感受着体内重新奔腾起来的内力,以及伤势愈合带来的力量感。
虽然距离巅峰状态还差得远,但至少,他已经恢复了基本的行动与战斗能力。
他站起身,对着江云逸郑重一拜:“江兄,大恩不言谢。”
江云逸转过身,看到他恢复了不少,脸上也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陈兄不必多礼。感觉如何?”
“已无大碍。”陈青握了握拳,目光投向石缝之外,“是时候,去会一会这‘寂灭之风’和那些远古的‘邻居’了。”
他走到石缝边缘,凝望着那片被灰绿色辉光笼罩的、死寂而危险的废墟世界。
远古的回响已然奏响,而他们的求生之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