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屋之内,油灯如豆。
陈青盘膝坐在冰冷的石榻上,手中捧着那个来自疤面的神秘木盒。
盒身的云纹在跳跃的灯火下显得愈发古朴难辨,那层无形的禁制如同最忠诚的守卫,将神念牢牢隔绝在外。
他尝试用内力缓缓渗透,内力触及木盒表面,却如同泥牛入海,被那层禁制悄无声息地吸收、消弭,木盒纹丝不动,甚至连温度都未曾改变。
“认出里面的东西,或者,打开它……”
疤面的话语在耳边回响。这更像是一种考验,考验他的见识,或者……考验他是否有能力破解这层禁制。
陈青的目光沉静下来。他不再试图强行突破,而是将神念凝聚成最纤细的丝线,如同《千缠丝》操控气丝一般,小心翼翼地沿着木盒表面的云纹游走、感知。
纹路古老而繁复,并非装饰,更像是一种……封印的符文?
他虽不精通此道,但在六扇门时也曾接触过一些卷宗,隐约记得某些古老的封印会与能量流转息息相关。
他屏住呼吸,神念的触须沿着云纹的走向缓缓延伸,感受着其中那微不可察的能量流动。
禁制的能量并非均匀分布,而是在这些云纹中按照某种特定的轨迹循环往复。
时间一点点流逝,陈青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这种极致的微观操控,对神念的消耗极大。
但他心无旁骛,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玄奥的纹路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神念终于捕捉到了能量流转中的一个极其微小的“节点”!
这个节点的能量略显滞涩,如同河流中的一处微小漩涡,与其他顺畅流动之处截然不同。
就是这里!
陈青眼中精光一闪,没有丝毫犹豫,将残余的内力与神念混合,凝聚成一根比发丝还要纤细无数倍的无形尖针,对准那个微小的能量节点,骤然刺入!
没有预想中的剧烈冲突,只有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气泡破裂的“啵”声。
木盒表面那层无形的禁制,如同冰雪消融般,悄然散去。
陈青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翻腾的气血和消耗过度的神念,轻轻打开了木盒。
没有珠光宝气,没有异香扑鼻。木盒内部铺着黑色的软绒,上面静静地躺着一块巴掌大小、颜色暗沉、入手冰凉的非金非玉的薄片。
薄片表面光滑,边缘并不规则,看上去像是从某件更大的物体上碎裂下来的残片。
而在这残片之上,刻着一些极其复杂、扭曲的线条和无法辨识的古老符号,构成了一幅残缺不全的图案。
这是一块……地图的残片?
陈青小心翼翼地将残片拿起,入手的感觉比看上去要沉重许多。
他仔细端详着上面的线条和符号,眉头渐渐蹙起。
这些符号他一个都不认识,线条勾勒出的地形也极为陌生,隐约能看到山脉、河流的走向,但都因残缺而难以辨认整体。
唯一比较清晰的,是在残片的一个角落,刻着一个模糊的、仿佛由三道风旋缠绕而成的特殊标记。这个标记,给他一种隐隐的熟悉感。
他凝神思索,猛然想起——小舟在描述他梦境中的古老祭坛时,曾提到过祭坛基座上似乎就有类似的、代表着风与漩涡的纹饰!
风吟族?!
这块地图残片,难道与风吟族,与那所谓的“风眼圣地”有关?
疤面是从何处得到此物?他让自己辨认或打开,是早已知道其中内容,还是同样在探究?他将此物交给自己,是单纯的考验,还是意有所指?
无数的疑问瞬间涌入陈青的脑海。他感觉自己仿佛抓住了一根线头,但线的另一端,却连接着更加庞大而复杂的谜团。
这块残片,是通往真相的钥匙,还是引向更危险境地的诱饵?
他将残片紧紧握在手中,那冰凉的触感让他保持着清醒。
无论疤面目的为何,这残片本身,对他追查幽冥教、解开小舟身世之谜,或许至关重要。
必须尽快拓下上面的图案,并将残片妥善藏好。木盒的禁制已破,不能再放回去。
就在他准备寻找东西拓印时,门口的阿茴送饭来了。她依旧是那副机灵鬼祟的样子,将一碗飘着几片菜叶的稀粥和一块粗饼放在石板上。
“咦?你脸色怎么这么白?神念消耗过度?”阿茴眨着眼,好奇地打量着陈青,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他还没来得及合上的空木盒,以及他手中紧握的残片。
陈青心中一动,迅速将残片收起,面色平静地说道:“无事,只是练习功法有些疲累。”
阿茴歪了歪头,也没多问,只是压低声音道:“外面风声更紧了。
鬼卜的人像疯狗一样到处嗅,血刀帮和‘黑寡妇’的人好像也在暗中打听什么。
你最近可千万小心,没事别出去。”
陈青点了点头,心中凛然。看来,他之前的预感没错,朔风城的暗流,正在加速涌动。
“阿茴,”他叫住正要离开的女孩,从怀中取出那小块得自垃圾渊的、品质低劣的迷烟,“这个,能换到关于‘风眼’,或者类似符号的消息吗?”
他用手在稀粥上粗略地画了一下那个三道风旋的标记。
阿茴看着那迷烟,撇撇嘴:“这破烂玩意可不值钱。”但她还是仔细看了看陈青画的符号,皱着眉头想了想,“没听说过‘风眼’。
这个符号嘛……好像有点印象,又好像没有……记不清是在哪个破烂堆里见过的旧东西上了。
算了,看在你请我吃肉干的份上,我帮你留意一下吧,不过别抱太大希望。”
说完,她像只小老鼠一样溜走了。
陈青看着她的背影,知道不能完全指望她。他快速将粥和饼吃完,恢复了些许力气,然后找出一块相对干净的布,凭借记忆,小心翼翼地将地图残片上的图案和符号尽可能准确地拓印下来。
做完这一切,他将拓印的布片贴身藏好,而那块冰凉的地图残片,则被他用那块得自迷烟袋的隔气薄皮仔细包裹了好几层,确认气息不会外泄后,藏在了石榻下一个极其隐蔽的缝隙里。
他盘膝坐好,开始运功恢复消耗的神念和内息。
脑海中,那幅残缺的地图和三道风旋的标记不断浮现。
风吟族,圣坛,幽冥教,朔风城,疤面,神秘地图……这一切之间,究竟隐藏着怎样的联系?
他感觉自己正站在一张巨大蛛网的边缘,而手中的残片,或许就是触碰这张网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