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站在窗前，山下的景象和他预想的一样。那个提铁灯的人已经走远，脚步不急不缓，正如宿命通所见。他收回目光，眼中的金光缓缓隐去，呼吸变得平稳而深长。
体内的气息已完全稳定下来。九转金丹的力量被经脉牢牢锁住，不再外溢。他的五感比以往清晰数倍，能听见三十里外小镇茶摊上铜板落碗的声音，也能感知到地下三尺蚯蚓翻土的震动。
白虎从屋角起身，爪子在地上蹭了两下，把残留的妖力压进地底。他抬头看着陈玄，“成了？”
“成了。”陈玄点头，转身走向主位木椅，坐下时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椅子承重的吱呀声在他入座前就被灵力托住，像是被人轻轻扶了一把。
屋顶上的瓦片忽然抖了一下。白虎耳朵一动，立刻跃上横梁，尾巴扫过屋脊边缘。他低头盯着东南方向，鼻翼微张，“有东西在动。”
“不是东西。”陈玄闭上眼，“是人派来的。”
话音刚落，一道极细的光束从天边划过，快得几乎无法捕捉。但两人同时察觉到了——那不是自然灵气流动，而是某种窥探类法器反射的日光。
白虎冷笑一声，跳下屋顶，走到门边取来一块巴掌大的碎镜片。这是刚才他在屋檐角落发现的，嵌在瓦缝里，表面刻着细密符文。
“有人贴着云层飞过来，把这玩意儿扔下来照咱们。”他把碎片放在桌上，“可惜风向偏了半寸，反光打到了山壁上，被我抓了个正着。”
陈玄睁开眼，伸手拿起镜片。指尖刚碰上去，脑海中就浮现出一段模糊画面：一个穿灰袍的身影站在高空云台，手中握着一枚玉盘，盘面浮现乱石山轮廓，中央一点红光正是灵铺位置。
他放下镜片，语气平静，“不止一个地方在看。”
“我知道。”白虎走到墙角，掀开一块地板，下面埋着一根乌黑短杖。他抽出短杖往地上一顿，四周空气顿时泛起波纹。几道虚影在波纹中闪现，都是不同方位的隐藏气息点。
“东南三百里，香火气息来回移动，像是天庭的人在探路；西北妖林深处有三股妖气轮流靠近又退后，不敢靠太近；还有天上那一道金光，一闪就收，肯定是佛门的眼线。”
他说完，把短杖插回原地，地板复位。
陈玄没说话，手指轻敲桌面。每一次敲击，屋内阵法就微调一次频率。他故意让丹房墙壁透出一丝丹香，极淡，却足以勾引那些贪图机缘的探子。
不到半炷香时间，西北方向的妖气突然躁动。一股浓烈血腥味传来，紧接着是一声闷哼。随后那股气息迅速后撤，再没出现。
“自己人打起来了？”白虎挑眉。
“抢位置。”陈玄淡淡道，“都想找个好角度看清这里，又怕被别人发现，索性动手清场。”
“我们呢？就这么坐着等他们看够？”
“不是等他们看够。”陈玄站起身，走到货架前，打开最底层的一个暗格。里面躺着三枚未标记的符箓，颜色暗沉，看不出用途。
他取出一枚，放在柜台上，“我在等第一个敢上门的人。”
白虎盯着那张符，“你打算用这个？”
“不用它，用消息。”陈玄把符推到一边，“他们会想知道我突破到了什么境界，用了什么方法，有没有后遗症。这些事我不说，自然有人愿意拿东西来换。”
“你准备卖情报？”
“不卖真话。”陈玄坐回椅子，“只放饵。比如说……我刚刚其实受了伤，金丹不稳，需要七日内连服三颗续命丹才能压住反噬。这种话，够不够诱人？”
白虎咧嘴笑了，“够。只要传出去一半，明天就能有十拨人上门试探。”
“那就让他们来。”陈玄双手搭在膝上，掌心朝上，“谁先开口，谁就露底牌。”
外面天色渐亮，五彩祥云仍未散尽。阳光穿过云层，在山顶投下斑驳光影。灵铺门前的小路上，昨夜趴伏的小妖们早已退到十里之外，但仍有不少身影远远守着，不敢离去。
陈玄能感觉到他们的目光。有些是敬畏，有些是贪婪，还有一些带着试探性的恭敬。
他知道这些人里会有后来者，也会有先行者。有人想借势攀附，有人想趁虚而入。
但他更清楚，真正的势力不会亲自露面。他们会派探子，派说客，派那些看起来无关紧要、实则耳目灵通的角色来打前哨。
所以他不动。
静坐于铺中，面前柜台空着，货架整齐，仿佛只是个普通摊主在等生意上门。
可就在这一刻，东方天际传来一阵轻微震颤。不是灵气波动，也不是飞行轨迹，而是一种规则层面的压迫感——像是有人用高阶神识扫过这片区域，试图锁定他的命格。
陈玄眉头微动，体内宿命通自动运转。他瞬间“知道”了：这次扫描来自紫霄宫方向，持续时间不足一息，但覆盖范围极广，不只是他，连白虎和周围百里生灵都被纳入其中。
“上面也出手了。”他说。
白虎仰头看向天空，“通天教主？”
“不是他。”陈玄摇头，“是他背后的人。有人想确认我是不是真的炼出了九转金丹，更想知道……这丹会不会影响封神劫的定数。”
“那你让他们看清楚了吗？”
“我看穿了他们的眼睛。”陈玄抬起手，指尖凝聚一缕气息，轻轻吹向空中。那气息飘到屋顶时忽然分裂成九道，各自隐入屋梁四角。
这是他设下的反制手段——任何再次用神识探查的人，都会看到一个正在咳血、面色发青的幻象，仿佛随时会丹毁人亡。
做完这些，他重新闭眼。
“接下来，就看谁先沉不住气。”
白虎走到门口，望着远处山道。一条黄土小路蜿蜒而上，尽头还在雾气之中。他知道，这条路很快就会有人走上来。
不是妖，不是仙，也不是寻常散修。
是第一个代表某方势力前来接触的人。
他回头看了眼陈玄。
那人依旧坐在那里，姿势没变，呼吸均匀，像是一尊不会动摇的石像。
但白虎清楚，他的意识早已扩散出去，顺着每一缕风吹草动，捕捉着即将到来的第一步足音。
山门外的树影晃了一下。
一只乌鸦落在枝头，歪头盯着灵铺大门。
它眨了两下眼。
左眼是黑色。
右眼是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