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老宅,坐落于京城西山龙脉深处,是一座将古典园林与现代安防揉碎了再重组的巨大庄园。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仿佛在无声诉说着权力的低语。
只是今日,这座往日里威严生机的庄园,空气都像是被抽走了氧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叶辰一行人的车队缓缓驶入,沿途的仆人与护卫,个个噤若寒蝉,连走路都恨不得踮着脚尖。秦家的强势与叶家的势微,这道选择题,连下人都开始提前抢答了。
将四女安顿在客院,叶辰独自跟着管家,来到庄园最深处的一座古朴书房前。
“老爷子在里面等您。”管家躬身退下,态度比之前,简直是两个次元的恭敬。
叶辰推门而入。
书房内未开灯,光线昏暗。一位身着中山装,头发花白却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老人,正背对他,站在一幅巨大的军事地图前。老人没有转身,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场却已充斥整个空间,空气的密度都仿佛增加了。
他就是叶家的定海神针,叶辰的爷爷,叶战天。
一位在军政两界都留下过浓墨重彩的传奇人物。
“回来了。”叶战天的声音平静而威严,听不出喜怒。
没有久别重逢的温情,也无关孙儿遭遇的袭杀,像是领导在问下属工作。
“嗯,回来了。”叶辰的回应同样平静。
爷孙俩的对话,简约到了极致。
叶战天终于转过身,那双鹰隼般的眸子,锐利得能穿透人心,直勾勾地钉在叶辰身上。“机场高速的事,处理得还行。够狠,也够干脆,有我年轻时三分的风采。”
这句夸奖,更像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绩效评估。
“但是,”叶战天话锋一转,语气严厉,“别以为在东海那种新手村炸鱼,就能来京城这片神仙服横着走。这里的水,太深,你把握不住。你今天打残的,不过是秦家养来看门护院的几条恶犬。秦家真正的力量,能让你对‘绝望’二字,有全新的认知。”
“你想拿回属于你父亲的一切,想让叶家重新伟大,光靠能打,远远不够。”
叶战天走到书桌后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我需要你,向我,向整个叶家,也向全京城那群等着看笑话的人,证明你的价值。证明你,不是个只会用拳头的莽夫,而是有资格,也有能力,扛起叶家这面大旗的王。”
他将一份厚重的文件,推到叶辰面前。“给你的第一份投名状。”
叶辰拿起文件,封面上几个烫金大字,触目惊心——“国家新能源战略核心‘龙源项目’说明书”。
“‘龙源项目’,国家最高发展委牵头,决定华夏未来十年国运的战略级项目,总投资数千亿起步。”叶战天沉声解释,“这也是下周‘七大家族峰会’上,唯一的议题。谁拿下它,谁就拿到了通往未来的船票。”
“秦家为此布局了五年,他们扶持的‘华清能源集团’,在技术和人脉上都占尽优势,基本已经内定了。他们就等着在峰会上,用这个项目,宣告一个属于秦家的新时代,顺便,把我叶家最后的尊严,踩进泥里。”
叶辰翻看着资料,面色无波。“爷爷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简单。”叶战天手指敲了敲桌面,一字一句,“峰会开始前的十天内,我要你,从秦家那头猛虎的嘴里,把这块肉硬生生给老子抢过来!”
“成功,从今往后,叶家所有资源、人脉,对你无限开火。我,叶战天,亲口承认你唯一的继承人身份。”
“失败,”他的目光如刀锋,“你就打包滚回你的东海。京城这局棋,从此与你无关,你必须无条件服从家族安排的任何联姻和决定,当安个安安分分的废物。”
这是一场豪赌,赌桌上,一边是叶辰的自由与未来,另一边,是整个叶家的命运。
叶辰合上文件,没有立刻回答。
书房的门本就虚掩着,在他沉默的间隙,林晚晴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没有看叶战天,视线只落在叶辰紧握文件的手上。她无声地走进来,径直拿起桌上另一份关于“华清能源”的详细资料,快速翻阅。
作为天辰资本的女王,她的目光精准锁定了财务报表。
忽然,她秀眉微蹙,指尖点在报表上一处不起眼的资金流入项。
“叶辰,你看这里。”
她的声音里带着凝重。“‘凤凰慈善基金’,在过去三年,向‘华清能源’提供了超过百亿的无息贷款和科研赞助。这笔钱,没担保,不求回报,比活菩萨还菩萨。”
“更重要的是,这个基金会的资金运作模式,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和我们之前在海外调查‘玉面修罗’时,那些洗钱的空壳基金会,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叶辰的瞳孔骤然收缩。
秦家,“龙源项目”,“凤凰慈善基金”,“玉面修罗”。
几根看似不相干的线,在他脑中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拧成了一股麻绳,一头拴着秦家,另一头……已经套在了他父母的亡魂上。
他抬起头,直视着叶战天审视的目光,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再也无法影响他分毫。他眼底深处,燃起一点让神佛都为之忌惮的灼光。
“十天?”
“那是给秦家准备棺材的时间。”
“给我三天,足矣。”
话音落下的瞬间,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叶战天那双鹰隼般的眸子里,第一次掠过真正的惊诧。他审视的目光,在叶辰脸上停留了足足十几秒,似乎想从他那份离谱的自信中,找出哪怕一丁点的虚张声势。
但他失败了。
叶辰的平静之下,是深渊般的疯狂,那份自信,是刻在骨子里的,是神谕,不容置疑。
“三天?”叶战天缓缓重复了一遍,声音变得低沉而复杂,“年轻人,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京城不信豪言,只信结果。秦家能屹立至今,靠的不是运气。”
“我知道。”叶辰的回答依旧简洁,“但他们不该把手伸得太长,更不该,动了我的逆鳞。”
叶战天沉默了。他忽然挥了挥手,示意林晚晴先出去。林晚晴看了叶辰一眼,得到他肯定的示意后,才转身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书房,并带上了门。
偌大的书房里,只剩下爷孙二人。
“你是不是以为,我让你抢这个项目,只是为了叶家这张老脸,为了和秦家争一口气?”叶战天的声音突然压低,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不属于他这个身份的疲惫。
叶辰没有说话,等待着真正的剧本。
“龙源项目,是国之重器,但它也是一把手术刀。”叶战天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一把用来刮骨疗毒的刀。秦家这些年,表面风光,内里已经烂透了。他们和境外一些脏东西的勾结,已经碰了国家的红线。上面需要一个契机,把他们连根拔起,但又不能引发京城格局的大地震。”
他的话,如同一颗惊雷,在叶辰心中炸响。
“所以,这根本不商商业竞争,而是……一场早就设计好的围猎?”叶辰瞬间懂了。
“是阳谋。”叶战天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盯着他,“牌桌已经摆好,规则也已写明。谁都知道秦家势在必得,谁都知道华清能源是他们的王牌。上面需要一把快刀,替他们完成这场外科手术,把秦家这颗深入骨髓的毒瘤,连根切除。而且,要切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