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幼稚到没眼看的“三男大战”,最终以宁浩被许乘风和黄渤联手“制裁”,作势要扔进院里那口大水缸里而告终。
当然,也只是作势而已。
宁浩一边笑骂着求饶,一边象征性的挣扎了几下,就被两人放了下来。三个加起来快一百岁的老男孩,此刻都累得气喘吁吁,一个个东倒西歪的瘫在草地上,形象全无。
许乘风的头发上沾着草叶,t恤的下摆在刚才的扭打中被扯了出来,露出一截精壮的腰。他仰面躺在草地上,看着头顶被葡萄藤叶切割得支离破碎的蓝天,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脸上却挂着一种酣畅淋漓的、纯粹的快乐。
黄渤和宁浩也没好到哪去,两人一人占了一边,躺在许乘风身旁,活像两尊护法金刚。
“我操……不行了……老了……这把老骨头快散架了。”宁浩喘着粗气,感觉自己比在后期机房里连熬七个通宵还累。
“你那哪是老了,你那是刚出土,零件都生锈了。”黄渤毫不留情的吐槽,“就你这体力,还想跟我们风哥和英俊潇洒的我斗?再修炼个五百年吧!”
“滚蛋!要不是老许那个叛徒搞偷袭,我能把你们俩按在地上摩擦!”宁浩不服气的回怼。
许乘风闭着眼,听着两个活宝在耳边斗嘴,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这种感觉,真好。
没有算计,没有伪装,没有那些成年人世界里虚伪的客套。只有最纯粹的、可以肆无忌惮打闹的兄弟情谊。
另一边,女人们的茶话会已经结束了。邢爱娜收拾着果盘,准备回屋准备午饭。
万茜和小欧则并肩坐着,看着草地上那三个像傻子一样喘气的男人,脸上都挂着无奈又宠溺的笑容。
“他们……平时都这样吗?”小欧看着自家那位正躺在地上挺着排骨胸的男朋友,小声的问万茜。
“差不多吧。”万茜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许乘风的身上,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一群长不大的孩子,凑在一起,就只剩下幼稚了。”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也挺可爱的。”
小欧深以为然的笑了。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黄渤总是把“栖息地”挂在嘴边,一提到这里,眼睛里就全是光。
这里,确实是一个能让人卸下所有防备,回归到最真实、最放松状态的,神奇的地方。
就在这片祥和而慵懒的气氛中,栖息地那扇沉重的木门,被人“吱呀”一声,从外面推开了。
一个风尘仆仆、皮肤被晒得黝黑、整个人瘦了一圈,但眼睛里却燃烧着一团火的男人,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我回来了!”
那声音,沙哑,疲惫,却又充满了难以抑制的亢奋。
院子里所有人都循声望去。
“老乌?”
“乌尔善!”
宁浩和黄渤第一个反应过来,从草地上一跃而起,惊喜的迎了上去。
来人,正是前段时间拿着许乘风给的剧本和资金,跑去大西北拍《活埋》的乌尔善。
“我操!你这是从哪个煤矿里刚挖出来的?怎么搞成这副德行了?”宁浩上下打量着乌尔善,又拍了拍他结实的肩膀,又好笑又心疼。
“拍完了?”黄渤更关心结果。
“拍完了!”乌尔善咧嘴一笑,露出两排被衬得雪白的牙齿,他扬了扬手里提着的一个沉重的金属箱,“所有胶片,都在这儿了!”
许乘风也走了过来,看着乌尔善这副几乎脱了层皮的样子,就知道这部戏拍得有多辛苦。他没说什么矫情的话,只是递过去一瓶冰镇啤酒。
“辛苦了。”
“值!”乌尔善接过啤酒,仰头就灌了一大口,然后舒服的哈出一口酒气,“风哥,我跟你说,这次……咱们绝对挖到宝了!”
他说着,侧过身,露出了身后那个一直安静站着的男人。
那男人约莫三十多岁,身材壮实,相貌平平,属于扔进人堆里就找不着的那种。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夹克,手里提着一个简单的行李包,眼神平静而沉稳,正好奇的打量着这个院子和院子里的这群人。
他的目光里没有丝毫的紧张和拘谨,更多的是一种属于老演员的、不动声色的观察。
“来,给大家介绍一下!”乌尔善一把搂过那男人的肩膀,语气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骄傲和兴奋,“这位,就是我们《活埋》的男主角,王砚辉!王哥!”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这样的介绍还不够份量,又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的说道:“一个真正的,拥有神级演技的,实力派演员!”
神级演技?
这个评价,从向来眼高于顶的乌尔善嘴里说出来,份量可就太重了。
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个名叫王砚辉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男人身上。
“王哥,你好。”宁浩笑着伸出手。
“宁导,你好。”王砚辉的脸上露出一丝爽朗的笑,伸手有力的握了握,态度不卑不亢,“《疯狂的石头》我看过,拍得很有意思。”
黄渤也凑了上来,笑嘻嘻的说:“王哥您好?久仰大名!我是黄渤,也是演员。”
“我知道,黑皮嘛。”王砚辉一眼就认出了他,眼神里是纯粹的欣赏,“演得活灵活现,那股子又贼又倒霉的劲儿,绝了。是个好演员。”
这句评价,不是客套,而是来自一个资深同行最真诚的认可。黄渤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嘿嘿的挠了挠头。
眼前这个男人,虽然名气不大,但身上那股子常年浸淫在舞台上的沉稳和自信,是装不出来的。他看人,看的是业务,不是名气。
万茜和邢爱娜她们也微笑着点头致意。
面对着一圈人的打量,王砚辉显得随遇而安。他只是安静的站着,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观察着这个地方。他有些好奇,也有些思考,乌尔善电话里说的那个“能让所有创作者发疯”的地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等我把片子剪出来,你们就知道了!”乌尔善还在亢奋中,他拍着王砚辉的后背,对着所有人,尤其是对着许乘风,像是在炫耀自己发现的稀世珍宝。
“风哥,我跟你说,王哥的表演,绝了!那场戏,就是被埋在棺材里,只有一个打火机和一部手机,所有的情绪,所有的绝望、挣扎、希望、破灭,全靠台词和最细微的表情来展现。我当时在监视器后面,看得我头皮发麻!我敢说,全中国,能这么演的,不超过三个人!这他妈就是神演技!”
他激动得连粗口都爆了出来。
许乘风安静的听着,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他当然知道王砚辉的实力,这位在后世被誉为“剧抛脸”、“黄金配角”的实力派演员,他的演技,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背书。
他走到王砚辉面前,没有客套,而是直接递过去一根烟。
王砚辉愣了一下,随即爽朗一笑,接了过来:“谢了,兄弟。”
许乘风自己也点上一根,然后看着王砚辉,缓缓的开口。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能让人瞬间安静下来的力量。
“王哥,别听老乌瞎吹,他也就这点出息了,拍个戏能吹一年。”
一句玩笑话,让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气氛瞬间松弛下来。
王砚辉也乐了,他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是在用他们圈内人最舒服的方式,化解乌尔善那些过度的吹捧。
许乘风看着他,眼神变得认真而真诚。
“来了栖息地,就是朋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院子里的每一个人,宁浩、黄渤、乌尔善,还有万茜。
“玩久了,就是兄弟。”
“这里没什么导演、明星,也没什么腕儿大腕儿小。就是一群臭味相投的家人。大家凑在一起,不为别的,就是想一起搞点牛逼的、自己都觉得了不得的东西出来。”
他吐出一口烟圈,最后看着王砚辉,一字一句的说道。
“所以,别把自己当外人。把这儿,当自己家。”
这番话,平淡,却又带着一种滚烫的温度。
它像一把钥匙,精准的插进了王砚辉那颗看似随和,实则因为“想得太多”而时常感到焦虑的艺术家的心里。
他不是怕生,也不是怕见明星。他只是习惯性的在思考,在衡量,在判断——这里的人,是真的热爱创作,还是仅仅把这里当成一个社交的名利场?
而许乘风这番话,给了他最直接的答案。
“没错!”宁浩大大咧咧的把胳膊搭在王砚辉的肩膀上,“王哥,风哥说的对!这儿没外人!来了就当回家了!晚上必须得喝一个!”
“就是!”黄渤也凑了过来,挤眉弄眼的,“王哥,你别看我们这帮人长得奇形怪状的,心都是好的!特别是宁浩,他刚从土里刨出来,脑子还不太好使,你多担待!”
“滚蛋!”宁浩笑骂着,给了黄渤一脚。
看着眼前再次打闹起来的众人,听着那毫无顾忌的玩笑和笑骂声,王砚辉那颗一直在观察、在思考的心,终于彻底的松弛了下来。
他紧紧的攥着手里的那根烟,仿佛攥住了一个久违的知音。
他重重的点了点头,脸上是发自内心的、真诚而爽朗的笑容。
“好!那今晚,我可得多喝几杯。”
他想,这群人,好像真的都是纯粹的人。
一群可爱的,让人想跟他们一起疯下去的,朋友。
他喜欢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