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置了镜语密码本后,泉眼营地陷入了新一轮的焦灼等待。时间仿佛被黏稠的树胶裹住,流淌得异常缓慢。每个人都像等待考试成绩公布的学生,既期待又忐忑,生怕自己画的简笔画字典太过抽象,让对方看得云里雾里。
阿古更是坐立难安,几乎成了了望塔上的“固定风景”。他每天都要爬上爬下几十次,眼巴巴地望着南方那块岩石,脖颈伸得发酸,眼睛瞪得发涩,期盼着那面小镜子能再次闪烁起来,用他亲手参与制定的密码传递来激动人心的消息。他甚至会对着南方无声地练习“对话”,嘴里念念有词:“短·短是安全,长·长是危险……他们可一定要看懂我画的那个举着果子的笑脸啊……”
老大,你说他们看懂了吗?会不会觉得咱们画的小人太丑了?或者……他们根本就没看到那本子?阿古第N次发出灵魂拷问,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和担忧。
丑不丑不重要,能看懂就行。耐心点,阿古。江屿表面平静,手里打磨着一根箭杆,但仔细看就能发现,他的动作比平时慢了些,心思显然并不全在手上。这种单向的信息投递,如同将命运的一部分交给了未知,感觉并不好受。他内心深处同样在反复推演每一种可能,从对方看不懂,到对方抱有敌意,再到……最理想的,对方能理解并回应。
莉莉则忙着改进她的驱虫膏,试图找到更稳定、更持久的配方,石钵被她捣得咚咚作响,仿佛只有沉浸在具体的工作中,才能缓解等待的焦虑。巴勒依旧沉默,但外出侦察的频率明显增加,身影如同幽灵般在营地周围的林间穿梭,重点监控南部区域和狼群的动向,带回的消息却总是“无异常”,这反而让等待更加难熬。
石根雕刻的内容似乎也变得更加阴暗,他最近完成的一个作品,是一个扭曲的、仿佛在痛苦挣扎的人形,五官模糊不清,却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绝望,看得人心里发毛。独眼则异常老实,甚至主动帮忙修补了营地的栅栏,只是那双浑浊的眼睛时不时地、不受控制地瞟向南方,里面闪烁着难以捉摸的光,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就在这种度日如年、空气中弥漫着无形压力的气氛中,度过了两天。第三天夜晚,明月依旧,清冷的光辉洒满林地,为万物披上一层银纱。
当江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再次操作光讯仪向南方发出呼叫信号(长亮)时,令人惊喜的事情发生了!
几乎是在他信号发出的瞬间,南方的镜子就做出了回应!同样是长亮!那光芒在月色下清晰无比,像一颗骤然亮起的星辰,瞬间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
紧接着,没等江屿发送下一个信号,对方就主动发送了一组新的光码:短·短(安全\/友好)!
他们使用了密码本上的编码!
他们看懂了!他们用了我们的密码!阿古在了望塔下压低声音欢呼,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他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生怕惊扰了这神圣的沟通时刻,但挥舞的手臂和亮晶晶的眼睛已经出卖了他内心的狂喜。
江屿心中也是一阵激荡,一股暖流冲散了多日的疑虑。他立刻稳住心神,回应:短·短。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尝试发送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长·长·长(危险),然后加上了一个他自己临时构思的、代表是什么的符号——短·短·短·短(四个短闪,模仿疑问的急促感)。
这是他灵机一动的创造,希望能被理解。
信号发出后,对方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月光下,那面小镜子一动不动,仿佛一块普通的岩石。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营地里的空气再次凝固。阿古紧张地攥紧了拳头,莉莉也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抬头望向南方,连巴勒都不知何时回到了营地边缘,沉默地注视着那片黑暗。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对方是在思考?在争论?还是……无法理解这个临时的疑问符?
就在江屿的心慢慢下沉,以为这次沟通又要卡壳时,那面镜子再次闪烁起来!如同夜空中一颗顽强跳动的心脏!
这一次的光码异常复杂,明显超出了基础密码本的范围:长·短·长 · 短·短·长 · 长·长·短 · 短·长·长...
阿古看着这一长串眼花缭乱的光码,直接傻眼,刚才的兴奋瞬间被巨大的困惑取代:我的妈...这...这又是什么高级密码?老大,这可比咱们画的那些小棍人难多了!
江屿也皱紧了眉头,瞳孔微缩,努力记忆并分辨着这串复杂的长短组合。这显然不是简单的单词,而是一串编码,很可能对应着密码本上没有的、更复杂的信息,像是一把锁,需要找到对应的钥匙才能打开。
记下来!快记下来!一个符号都不能错!江屿对塔下的阿古喊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阿古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找来炭笔和一块相对平整的树皮,凭借着他被密码特训强化过的记忆力和江屿的低声复述,歪歪扭扭地、全神贯注地将这串长长的光码记录了下来。每一笔都仿佛重若千钧。
长·短·长 \/ 短·短·长 \/ 长·长·短 \/ 短·长·长 \/ 长·短·短 \/ 短·长·短
信号到此为止。对方发送完这串复杂信息后,镜子便再次沉寂下去,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沟通再次中断,但这一次,他们得到了一串神秘的!一个沉甸甸的、充满未知的收获。
这啥意思啊?阿古捧着那块写满长短符号的树皮,如同捧着天书,眉头拧成了疙瘩,六个组合...是六个字?还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那边也有一个石根,在用镜子刻雕像?
江屿从了望塔上敏捷地下来,从阿古手中接过树皮,目光紧紧锁定在那串符号上,大脑飞速运转。对方既然使用了他们的基础密码本,那么这串复杂编码很可能是在基础之上的扩展。也许...每个长短组合对应一个他们约定之外的、更具体的概念?或者,这本身就是一种他们内部使用的、更高级的密码,需要他们自己去联想和破解?
破译工作,陷入了僵局。但这串密文本身,就是巨大的突破!它意味着沟通渠道正在变得顺畅,信息流正在从单向投递向双向交流演变!希望的曙光,从未如此清晰地照进现实。
阿古看着那串自己亲手记录下来的符号,虽然看不懂,却莫名有种参与了重大历史事件的成就感。他挺起胸膛,用炭笔黑乎乎的手拍了拍胸脯,宣布道:不管怎么说,这密文是我记下来的!以后请叫我密文记录官阿古 月光照在他稚气未脱却写满认真的脸上,这一刻,他确实是当之无愧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