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接受?】
“摇篮”冰冷的询问,如同一把淬毒的匕首,悬在江屿意识的临界点上。永久性损耗“秩序之实”的载体——这很可能意味着他失去与“秩序之实”融合后获得的一切,甚至可能危及生命。而不可预测的混沌反噬……联想到巴勒体内那狂暴的力量,这几乎是在刀尖上跳舞。
没有时间权衡利弊。
光茧在暗绿色触手的疯狂围攻下发出了濒临破碎的哀鸣,巴勒的呜咽声越来越微弱,石根生死不知,同伴们脸上是无法掩饰的绝望。
接受。
江屿的意志如同出鞘的利剑,斩断了所有犹豫。
在他做出选择的瞬间,贴身收藏的翡翠叶片变得滚烫无比,仿佛要融化进他的胸腔!一股庞大而精纯的秩序能量,不再是温和的滋养,而是如同决堤的洪流,强行灌入他的四肢百骸!这能量远超他所能承受的极限,撕裂般的剧痛从每一个细胞中传来,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要在下一刻被这纯粹的光明撑爆!
与此同时,“摇篮”标记的那个“能量坐标”,如同导航信标般在他脑海中亮起——那不是空间坐标,而是巴勒体内那个濒临崩溃的能量漩涡中,一个极其隐晦的、介于秩序与混沌之间的平衡奇点!
“巴勒!”江屿发出一声嘶吼,这声音不再完全属于他自己,而是夹杂了一丝“摇篮”意志的冰冷回响。他无视了身体的剧痛,将灌入体内的、无法承载的秩序能量,混合着自己全部的意志,顺着“摇篮”赋予的临时权限和那条连接着巴勒的无形纽带,狠狠地“撞”向了那个标记的奇点!
这不是能量输送,更像是一种……远程的、强制的“编程” 或 “点火”!
“呃啊——!”
光茧中的巴勒,身体猛地弓起,发出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的惨叫!他眉心的“摇篮”烙印和胸口那团纯白火焰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燃烧起来!涌入他体内的,不仅仅是秩序能量,还有一道清晰无比、冰冷彻骨的指令——一个关于能量如何结构化排列、如何激发、如何锁定目标、如何释放的完整“程序”!
他的身体,在这一刻成了“摇篮”远程操控的武器发射架!
他体内那原本混乱冲突的能量,在这外来的、更高级的秩序框架强行介入下,被暴力地约束、压缩、重组!暗红的混沌、漆黑的污染、冰冷的灰色、纯白的秩序,还有那狂野的深紫色地脉之力……所有这些截然不同、互相排斥的力量,被强行糅合在一起,在他胸口凝聚成一点极度不稳定的、闪烁着危险多彩光芒的能量奇点!
巴勒的三重瞳仁中,人性的光芒几乎被彻底淹没,只剩下执行指令的冰冷和能量过载的痛苦。他本能地抬起那双已经半木质化、布满裂痕的手臂,对着东南方向那片翻涌的黑暗,对着那个“腐朽主宰”次级衍生物的核心所在,猛地推出了双掌!
没有声音。
一道细如发丝、却凝练到极致的、呈现出诡异灰白色的能量射线,从他掌心前的能量奇点中无声射出!
这道射线所过之处,空间仿佛都微微扭曲。它没有浩大的声势,却带着一种令万物归寂、让能量湮灭的终极意味。它仿佛无视了那些疯狂舞动的暗绿色触手,如同热刀切黄油般,轻易地洞穿了它们构成的层层屏障,精准地没入了东南方向那片深邃的黑暗之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下一秒——
轰隆隆隆……!!!
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巨响传来!东南方向的整片天空和大地都剧烈地抖动了一下!那无数正在攻击光茧的暗绿色触手,如同被抽走了力量源泉,瞬间僵直,然后如同风化了的沙雕般,寸寸碎裂,化作漫天飘散的暗绿色光尘,最终消弭于无形。
那股笼罩在营地上空、令人窒息的腐朽与怨恨的压迫感,如同退潮般急速消散!
攻击……停止了?
成功了?
营地中一片死寂,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看着东南方向。那片区域的黑暗似乎变淡了一些,那股令人心悸的活性也明显减弱。
“能量读数……‘腐朽主宰’衍生物的核心信号……急剧衰减!它……它被重创了!”小杰看着监测仪,声音因震惊而结巴。
劫后余生的茫然再次浮现。
然而,代价是惨重的。
光茧在失去外部压力后,闪烁了几下,终于维持不住结构,如同泡沫般破碎消失,露出其中瘫倒在地的巴勒。他胸口的能量奇点已经消散,身体表面的异变虽然停止,但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尤其是双臂,木质化的皮肤大片剥落,露出下面仿佛被烧焦般的血肉,气息微弱到了极点,昏迷不醒。
而江屿,在那道灰白色射线射出的瞬间,便感觉体内那澎湃的秩序能量如同泄闸的洪水般退去,随之而去的,还有他自身大量的生命力和某种……与“秩序之实”紧密相连的“本源”。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左臂——之前引导能量的主要通道——从指尖到肩膀,瞬间失去了所有知觉,皮肤变得灰暗、冰冷,仿佛一截枯死的树枝,再也感受不到丝毫生机与活力。
“秩序之实”载体的永久性损耗,应验了。
“江屿!”
“江哥!”
莉莉和阿古立刻冲到他身边。
“我没事。”江屿用还能活动的右手撑住地面,声音沙哑,脸色苍白如纸。他看了一眼自己彻底废掉的左臂,眼神中闪过一丝波澜,随即又恢复了冷静。现在不是哀悼的时候。
“快!检查巴勒和石根的情况!”他催促道。
莉莉立刻分出一人,和阿古一起查看巴勒。巴勒的生命体征极其微弱,但似乎稳定在了一个极低的水平,没有继续恶化。石根也还活着,只是极度虚弱,陷入了深度昏迷。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
但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可以稍微喘息的时候——
呜——!!!
那熟悉的、冰冷的、属于“裁决者号”的警报声,再次如同丧钟般,在所有人的脑海中敲响!
【警告:检测到超高强度、未识别能量爆发。能量特征:混合性(秩序\/混沌\/未知)。威胁等级重新评估:极高。】
【‘净化协议’第一阶段判定:未能完全清除威胁。】
【协议升级。启动第二阶段:行星级轨道净化预备。】
【目标:苗圃岛屿全域。】
【倒计时:6标准时。】
冰冷的意念信息,带着最终的、不容置疑的毁灭判决,烙印在每个人的意识中。
6小时!
不再是针对前哨站的区域打击,而是……净化整个岛屿!
“他们……他们要把整个岛……都抹掉……”阿古瘫坐在地,失神地喃喃。
绝望,如同最深沉的寒冰,瞬间冻结了刚刚升起的每一丝生机。
江屿用残存的右手,死死抠进地面的泥土,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击退了来自岛屿内部的远古威胁,换来的,却是来自星空之外、更加彻底、更加无情的毁灭倒计时。
而这一次,“摇篮”沉默着,没有再传来任何信息。
它似乎……放弃了?
或者,它那冷酷的计算逻辑,已经得出了某种结论?
江屿抬起头,望向那棵彻底失去光泽、仿佛下一秒就会化为尘埃的能量小树残骸,又看向自己那截枯死的手臂,最后,目光落在了昏迷的巴勒身上。
巴勒那布满裂痕的、半木质化的身体,在“摇篮”烙印的微弱白光映照下,仿佛一尊破碎的、被遗弃的神像。
代价已经付出,毁灭却如期而至。他们所有的挣扎,在更高维度的存在眼中,是否只是一场无谓的、即将被彻底格式化的错误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