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镜语夜谈”在一种鸡同鸭讲、却又莫名兴奋的氛围中结束了。双方互相发送了几组意义不明的长短光信号,最终因为江屿这边反光板效率低下(需要不断调整角度)和编码混乱而暂时告一段落。当南方的镜子最后闪烁了几下,仿佛带着一丝无奈地彻底熄灭后,泉眼营地这边,三个人还意犹未尽地趴在岩石上,望着那片重归寂静的黑暗丛林。
“他们最后那个‘短-长-短-长’是什么意思?”阿古挠着他那头乱发,脸上混合着疲惫与亢奋,“是不是在问我们还有没有盐?”
“也可能是在骂我们笨。”江屿揉了揉因长时间聚焦而酸胀的眼睛,语气却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这种跨越大半个岛屿的“无声对话”,尽管低效,却像一缕新鲜的风,吹散了营地近日来的沉闷。
但这股新鲜感,极大地刺激了泉眼营地的“科研热情”。尤其是阿古,仿佛找到了人生新目标,不再沉迷于陷阱和雕刻,转而投身于“密码破译”的伟大事业。第二天一早,他就迫不及待地开始了工作。
“我们必须建立一套我们自己的‘镜语字典’!”阿古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块相对平整的树皮,用烧黑的木炭在上面写写画画,那专注的神情堪比在雕刻一件绝世艺术品,“首先,要确定基础单位!长亮算一个单位,短闪算半个?还是长短各自独立?得像摩斯密码那样,得有点和划的区别……”
他把自己能想到的简单意思都列了出来,树皮上很快布满了歪歪扭扭的符号和文字:你好、危险、食物、水、需要帮助、我们是朋友、我们是敌人(这个被江屿过来看了一眼,直接伸手划掉了)……
“太复杂了。”江屿看着阿古那如同鬼画符般、几乎要溢出水面的树皮,摇了摇头,“初期沟通,越简单越好,就像学说话先从‘爸爸’‘妈妈’开始。我们只需要几个关键信号:安全、危险、来、不要来、交易、等待。能把这几件事说清楚,就是巨大的成功。”
莉莉则趴在一边,双手托着腮,提出了一个更实际、也更致命的问题:“可是,就算我们在这里把字典编得再好,怎么让对方也知道我们的编码规则呢?他们那边,说不定也有一个像阿古这样的人在画树皮呢。总不能靠心灵感应吧?”
这是个关键问题,像一盆冷水,让热情高涨的阿古瞬间蔫了几分。沟通是双向的,必须建立共同的“语言”基础,否则就是各说各话,比鸡同鸭讲还不如。
“也许…我们可以借助之前交换物品的方式?”莉莉眼睛一亮,猛地坐直了身体,像是一只发现了松果的小松鼠,“下次我们放‘漂流瓶’的时候,除了盐和驱虫膏,可以放一张我们画的‘密码本’?用最简单的图画表示几个基础信号的意思?比如,画个笑脸代表‘安全’,旁边配上我们约定的闪光组合?”
这个“脑洞大开”的想法让江屿和阿古都愣住了。用实物传递“通信协议”?这操作听起来有点绕,像是把说明书随货发送,但似乎是目前唯一可行的、能跨越物理和认知距离,建立共同编码的方法。
江屿沉吟片刻,眼中闪过赞许的光芒:“可以试试!这是个好主意,莉莉。图画要尽可能简单、直观,避免文化差异造成的误解。比如,‘交易’画成握手,就比画两个贝壳交换要普适。”
得到了江屿的肯定,莉莉立刻来了劲头,仿佛接到了一个神圣的使命。她再次拿出了她的绘画本领(这次比阿古的抽象派野兽画风强多了)。她在另一张处理过的柔软树皮上,小心翼翼地用细炭笔勾勒起来:
一个圆圈加上弯弯的眼睛和嘴巴(笑脸),旁边画着“短·短”的信号符号,表示“安全\/友好”。
一个粗壮的叉号加上一个奔跑的小人,旁边画着“长·长·长”,表示“危险\/不要来”。
两个线条小人伸出手握在一起,旁边画着“短·长·短”,表示“交易”。
一个坐着、托着腮的小人,旁边画着“长·短”,表示“等待”。
虽然画风依旧稚嫩,甚至有些q版,但意思足够明确,跨越语言和文化也应该能理解。
接下来,就是等待下一次“无声交易”的时机,将这封特殊的、承载着沟通希望的“信”送出去。
在此期间,阿古并没有闲着。他被莉莉的点子刺激,燃起了技术革新的斗志。“我们不能在硬件上拖后腿!”他拉着巴勒,开始改进他们的反光装置。他们用竹子和藤蔓制作了一个可以灵活调节仰角和方向的简易支架,形似一个简陋的相机三脚架,将那块宝贵的不锈钢片牢牢地固定在上面。这样只需要一个人就能更方便、更省力地操作,发送更稳定、更持久的光信号。
阿古自豪地将这个新装置命名为“泉眼一号光讯仪”,并坚信这将是载入史册的伟大发明。“等以后我们和他们能流畅聊天了,这玩意儿就是文物!”他拍着胸脯对好奇围观的孩子们说。
营地的生活,因为这一面突然出现的小镜子,再次变得忙碌而充满期待。每个人都意识到,与南方那片神秘丛林中的邻居的关系,即将进入一个新的、更加复杂和不可预测的阶段。是敌是友,或许就取决于这几张小小的树皮画,和那几道即将穿越丛林的、承载着智慧与期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