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我已站在阳心堂的夯土墙下,指尖抚过墙面的裂痕。昨夜那场风煞虽被击溃,却在土坯上留下了密密麻麻的细缝,像被虫蛀过的旧书。赵勇拎着两袋阳金砂走过来,袋口的赤金色粉末在风里簌簌往下掉:“这玩意儿真能让土墙顶住黑风?上次涂在枪尖上管用,抹在墙上怕是不经刮。”
周明正蹲在墙角翻《道家至阳录》,书页被风掀得哗哗响,突然指着某段文字喊我:“守义你看!玄机子果然记载过 ——‘金能固土,阳金砂性烈,混于土石可凝气成盾,抗风蚀如磐石’。” 我凑过去,泛黄的纸页上还画着简易的阵法图,土属性符文外围缠绕着金色纹路,正是五行生克里 “金土相生” 的原理。
牧民们已按赵勇的吩咐运来石块和胶泥,老阿妈牵着孙子的手,把一筐刚和好的黏土放在我脚边:“仙师,这土是祖传的法子和的,掺了马鬃,比寻常黏土黏十倍。” 孩子手里攥着块晒干的牛粪,怯生生地往我身后躲,却偷偷打量着袋里的阳金砂 —— 那光芒对孩子纯净的阳气有着天然的吸引力。
我蹲下身,抓了把黏土掺进阳金砂,指尖引动一丝阳气探进去。奇妙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原本松散的砂粒竟与黏土紧紧黏合,捏成的泥团扔在地上也不散开。“可行,” 我站起身对众人说,“赵勇,让骑兵弟兄们把旧土墙拆了,留三尺地基;周明,你负责把五行拓本按方位嵌进地基,每块拓本间距三尺,用朱砂画引气符连接。”
拆墙的动静惊动了整个营地,牧民们纷纷扛着工具来帮忙。阳心堂的旧土坯一触即碎,露出里面嵌着的拓本,边角已被阴气侵蚀得发黑。周明用阳气擦拭拓本时,突然 “咦” 了一声:“这拓本上的符文在变淡,要是再被风邪吹几次,恐怕就彻底失效了。”
这话让我心里一紧。塞北的风邪虽不如巴蜀竹魅狡诈,却胜在持久,就像这草原上的风沙,日复一日地消磨着一切。我打开行囊,把剩下的阳金砂全倒在木盆里,“得加快速度,今天必须把新护阵立起来。”
正午的日头最烈,阳气也最盛。骑兵们光着膀子拆墙,汗水顺着脊背往下淌,落在地上溅起细小的烟尘。我站在地基中央,脚踏禹步划定阵眼位置,赵勇则指挥士兵把石块垒成半人高的墙基,每块石头间都抹上掺了阳金砂的黏土。老阿妈带着妇女们送来马奶酒,粗陶碗里的酒泛着乳白色的光,喝下去浑身都暖烘烘的。
“守义,你看那是什么!” 周明突然指向西北方,我抬头望去,只见天际线处泛起淡淡的灰雾,风势也骤然变大,地上的阳金砂粉末被吹得打起旋。更可怕的是,雾中隐约有无数细小的黑影在蠕动 —— 是风邪的残余,竟还没死心。
“赵勇!让骑兵列阵!” 我厉声喝道,同时抓起木盆里的阳金砂黏土,“按四象方位布阳炎枪阵,用阳气锁住风势!” 赵勇立刻吹起牛角号,正在拆墙的骑兵们迅速抄起长枪,在阳心堂外围排成东南西北四队,长枪斜指天空,枪尖的阳金砂亮起红光,四队之间的阳气连成光幕,像一道金色的围墙。
风来得越来越猛,灰雾转眼已冲到枪阵前,里面的黑影突然散开,化作无数细小的风刃,砸在光幕上发出 “叮叮当当” 的声响。有几缕漏网的阴风钻进工地,卷起地上的阳金砂就往天上飞,周明急忙掏出桃木剑,剑气扫过才把砂粒打下来:“这样不是办法,砂粒被吹散就没法掺进黏土了!”
我盯着阵眼位置,突然想起昨夜炼化风煞时的感悟 —— 天地阳心之力不仅能破邪,更能凝聚万物。“周明,帮我稳住拓本的阳气!” 我纵身跳到地基中央,盘膝坐下,双手结印按在地上,将体内的阳心之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土中。
阳金砂突然不再乱飞,反而像被无形的手牵引着,纷纷飘向地基的墙缝。我能清晰地感知到每一粒砂的位置,它们在阳气的包裹下,顺着黏土的纹路钻进石块的缝隙里,与土石牢牢黏合在一起。这就是玄机子说的 “金能固土”,阳金砂在阳心之力的引导下,成了土石的筋骨。
“东边的风太猛!快顶不住了!” 东侧的骑兵突然大喊,我睁眼望去,那里的光幕已被风刃划得摇摇欲坠,有个骑士的长枪都被吹得弯了腰。赵勇策马冲到东侧,长剑直指天空:“弟兄们,把阳气聚在枪尖!跟我一起喝!”
“杀!” 百余声大喝震得地面发颤,骑兵们同时将阳气注入长枪,光幕瞬间暴涨三尺,把灰雾硬生生逼退了丈许。我趁机加快速度,阳心之力顺着墙基蔓延,所过之处,掺了金砂的土石都泛起淡淡的金光,五行符文在墙面上自动浮现,与地基里的拓本遥相呼应。
风邪残余似乎察觉到了威胁,灰雾突然凝聚成一道丈高的风柱,猛地撞向阵眼位置。“不好!它要毁阵眼!” 周明挥剑斩出桃木剑气,却被风柱轻易打散。我心头一凛,突然想起阳天剑里的史珍香剑魂,急忙在心里呼唤:“史姑娘,能否助我一臂之力?”
剑身突然发烫,一道细微的红光从剑柄窜出,顺着我的手臂注入阵眼。风柱撞上阵眼的瞬间,红光突然爆开,化作无数细小的符文,风柱像被针扎的气球,瞬间溃散成无数缕小风,再也构不成威胁。“这些残余阴气倒也顽固,” 史珍香的声音在我脑海里响起,带着几分慵懒,“不过我好像感觉到,漠北深处有更浓的阴气,像藏在沙子里的蛇。”
我心中一动,却来不及细想,风邪残余已开始溃散,灰雾渐渐消散在草原上。骑兵们欢呼着放下长枪,老阿妈端着一碗马奶酒递到我面前:“仙师,你们真是草原的守护神!” 我接过酒碗,却没喝,而是倒进了阵眼的土中 —— 这碗带着牧民阳气的酒,能让护阵更有灵性。
夕阳西下时,新的护阵终于建成。原本简陋的夯土墙变成了丈高的土石墙,墙面泛着淡淡的金光,五行符文在风中流转,与远处牧民穹庐上的聚阳符遥相呼应。更奇妙的是,墙顶的八卦铜镇突然亮起强光,一道细细的金光直冲云霄,与天际隐约可见的阳心罩连在了一起 —— 那是天下所有阳心堂共同构成的护罩,如今塞北的这颗 “节点” 终于稳固了。
赵勇拍着我的肩膀,脸上满是赞叹:“守义,以前我总觉得护世就是杀邪祟,今天才明白,建好护阵比打十场仗还管用。” 我望着眼前的土石墙,突然领悟了什么,轻声说:“护世既要‘守’,更要‘建’。就像草原上的牧民,既要赶走狼群,也要种上固沙的草木,这样家园才能长久安宁。”
周明正在检查墙缝,闻言回头笑道:“这话说得好!以前师父总让我背《至阳录》,现在才懂,‘至阳’不仅是阳气,更是守护的心意。” 我抚摸着墙面的符文,阳心之力在体内缓缓流转,比以往更加温润 —— 这是道心稳固的征兆,也是天地对护世者的馈赠。
夜色渐深,营地的篝火又燃了起来。我坐在火边,阳天剑放在膝上,史珍香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处阴气聚点离这儿不远,大概在漠北的黑风口方向,虽然微弱,但很凝实,不像是自然形成的。” 我掏出赵勇给的地图,在黑风口的位置画了个圈 —— 那里正是幽冥教旧符发现的地方,看来塞北的事还没结束。
赵勇走过来坐下,递给我一块烤得金黄的羊肉:“明天我派斥候去黑风口看看,你放心,有这新护阵在,就算再来风邪也不怕。” 我咬了口羊肉,看着篝火旁欢笑的牧民,突然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