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纸被指尖捏得微微发皱，周珩安所说的话还在她脑海里，字字句句都在说宋靖知图谋不轨。
可今日宋靖知的信，却反过来让她查周珩安——这两人一个是她素来敬重的二皇兄，一个是她曾经的得力助手，往日里虽无深交，却也从无嫌隙，如今竟突然剑拔弩张，将她夹在中间，到底谁在说谎？
窗外的雨还没停，风裹着雨丝扑在窗纸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檐角的水珠顺着青瓦边缘往下滴，“嗒、嗒、嗒”，每一声都像敲在她的心尖上，让她原本就纷乱的思绪更添了几分沉重。
谁真谁假，眼下还无法断定。但有一点她看得清楚——宋靖知与周珩安，必然已是站在了对立面，这场暗斗，怕是早已在京中时就已悄然铺开，只是她未能察觉罢了。
想到这里，宋霁忍不住皱紧了眉。她如今不仅要辨明二人的真伪，更要琢磨明白，大皇兄宋承佑对此事是什么态度。
宋承佑向来沉稳持重，若京中真有异动，他不可能毫无察觉，可为何从未有人向她透过半分消息？还有父皇，他久居深宫，对朝中诸事向来明察秋毫，宋靖知与周珩安的纠葛，他到底是早已知晓，还是被蒙在鼓里？
她抬手将额前垂落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触到微凉的耳廓，才惊觉自己竟已对着窗外的雨愣了许久。
桌上的烛火被风晃了晃，光影落在信笺上，将那“回京”二字照得格外清晰——看来，这扬州是待不下去了，不管前方等着她的是什么，回京查清一切，已是唯一的路。
暮春的潮气尚未散尽，扬州六月的雨便带着几分黏腻的凉意，淅淅沥沥敲打着辰光公主宋霁的寝殿窗棂。
青灰瓦檐垂着细密的雨丝，将窗外的芭蕉叶洗得愈发鲜绿，却也让殿内的光线添了几分沉郁。
不多时，珠帘轻响，婢女春画的身影匆匆掠过雨帘，踏进殿内时，青布裙角还沾着细碎的雨珠。她敛衽行礼，声音带着几分急促后的平稳：“公主，一切都安排妥当了。领银子的人已按您的吩咐，清点过后便从侧门离开了，奴婢看过了应当是没人跟着。”
宋霁正临窗而立，素白的指尖轻轻搭在微凉的窗棂上，闻言缓缓转过身。
宋霁她发髻上的珍珠步摇随动作轻晃，映着殿内跳动的烛火，漾开细碎的光晕。“我知晓了。”她颔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倒是你还没细说，我皇叔——辰平王那边，如今情况如何？”
春画连忙垂首回话，语速比先前慢了几分，显然是在斟酌措辞：“辰平王殿下特意让奴婢给您带话，说他已派了数十名得力心腹潜伏到了吴林宅子附近。殿下还说了，他们摸清了吴林宅的入夜值守规律，今晚亥时便会行动，若一切顺利，明天清晨就能有结果。殿下还让奴婢劝您，莫要太过挂心，放宽心等消息便是。”
宋霁听罢，紧绷的肩线稍稍松弛了些，指尖的凉意似也散了几分。她轻轻点了点头，目光却又落回窗外的雨幕——雨势未减，远处的街巷已蒙在一片朦胧的水汽里，连往来的脚步声都被雨声浸得模糊。“希望这次能有所收获。”她喃喃低语，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雨声吞没，语气里藏着几分期盼，又掺着几分不确定。
春画见她眉尖微蹙，神色依旧凝重，便放轻了声音劝慰：“公主不必太过忧心。辰平王殿下向来行事稳妥，这次有殿下亲自盯着，定不会出岔子的。”
宋霁却轻轻苦笑了一声，抬手拢了拢袖口的暗纹流云绣——那是黄叔去年生辰时送她的，针脚细密，满含疼惜。“你不懂。”她摇了摇头，声音沉了些，“此事牵扯甚广，远不止查吴林这一件表面功夫。”
春画心头猛地一震，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攥紧了衣角。她瞬间明白过来，公主这般纠结，哪里是担心辰平王办事不力，分明是周珩安和二殿下之间的事情，害怕会掀起更大的风浪。
殿内一时静了下来，只有窗外的雨声依旧淅沥，伴着烛火偶尔爆出的轻响，将两人的心思，都浸在这六月的微凉雨意里。
“春画，你再去周府一趟，就说，我这几天就要走了，但身子实在不适，不便再来见周老妇人，你也叫她不必忧心我，更不必来送我了。”宋霁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