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光影斑驳，宋霁眼尾微抬，向身侧的阿桃递去一个无声的示意。
阿桃心领神会，步伐轻移上前，素手从广袖中取出一方绣着浅碧缠枝纹的手帕，指尖捏着手帕一角，稳稳向周珩安伸去——那动作再明确不过，是要他将手中握着的、所谓“证据”的银发簪，交予宋霁。
周珩安垂眸瞥了眼那方手帕，指节下意识攥了攥冰凉的簪身，喉结微滚，终究还是压下几分犹豫，将发簪轻轻放在了阿桃手中。
“谨遵公主殿下所言，”他躬身低眉，声音裹着雨后的沉润，“臣此后定不会向任何人透露今日之事，绝无半分差池。”
阿桃接过发簪时，指尖不慎触到簪尾的缠枝纹，冰凉触感顺着指尖漫开。
阿桃小心翼翼托着发簪，缓步走到宋霁的桌案前，而后屈膝跪地，将发簪轻轻置于案上。
宋霁垂眸望去，那银发簪簪头雕着一朵盛放的海棠，花瓣纹路细腻，这分明是她二皇兄府中婢女常戴的样式，她从前在宫宴上见过数次，绝不会认错。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桌案边缘的木纹，宋霁轻轻叹了口气，那声叹息轻得几乎要被窗外掠过的风声打散。
宋霁她抬眼看向仍躬身立在廊下的周珩安，声音淡得像雨后的雾：“你暂且先回去吧，有需再唤你。”
“是。”周珩安应声，又躬身行了一礼，才循着廊下的石板路缓缓退去，脚步声在空荡的庭院里渐远，只余下案上银发簪，映着廊外细碎的天光，泛着冷幽幽的光。
案上银发簪的冷光漫进宋霁眼底，她指尖悬在簪身上方半寸，终究没敢再碰。
阿桃仍跪在一旁，见她久不说话，只悄悄抬眼，望见自家公主垂着的眼睫在眼下投出浅影，连呼吸都比寻常轻了几分。
“公主，”阿桃轻声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周大人方才说的有几分可信度?”
宋霁喉间发紧，“有几分。”
宋霁她起初是半点不信的。
二皇兄宋昭向来温柔，怎么会对她派去的人下狠手？更何况李清、粟明是父皇亲赐给她的侍从，身手利落且忠心耿耿……
可这枚发簪……宋霁指尖终于触到簪身，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爬上来，让她打了个寒颤。
“公主，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将簪子放在哪里，嫁祸给二皇子？”阿桃见她神色凝重，又补了一句。
这话正说到宋霁心坎里。她猛地抬眼，眼底闪过一丝光亮：“你说得对，或许是有人设局。周珩安他……”话到嘴边又顿住，她忽然想起李清出发前对她说的话——“公主放心，臣与粟明定不负所托，定将周大人的行踪一一禀报”。
“此时你还需要亲自去探查一番。”宋霁声音发哑
阿桃连忙起身：“公主放心，奴婢这就去。”
阿桃走后，庭院里只剩下宋霁一人。她拿起那枚银发簪，对着天光细细查看，忽然发现簪尾的缠枝纹里卡着一点暗红色的东西。她用指甲轻轻抠出来，放在鼻尖一闻，竟是淡淡的血腥味。
心口猛地一沉，宋霁跌坐在椅上。她想起周珩安方才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半分说谎的模样，反而带着几分担忧。若真是二皇兄杀了李清和粟明，他为何要这么做？难道是李清和粟明发现了他的什么秘密？
她忽然想起半年前，父皇曾私下对她说，二皇兄近来与几位前朝老臣走得颇近，让她多留意些。
当时她只当父皇是多虑，二皇兄向来老实，怎么会有什么别的牵扯？可如今想来，或许父皇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
阿桃应声下去后，宋霁独自坐在桌前，外头的天色越来越暗了……
宋靖知……宋霁闭了闭眼，想起幼时他替自己挡下父皇责骂的模样，想起他每次出宫都会给她带桂花糖糕的模样。那样温和的人，真能藏着这般狠戾？
话说这几天他皇兄在忙什么，之前说洛阳的事情结束后给她写信答复，到现在也没给回信。
这一桩桩一件件，现在经过这么一件事情后，都让宋霁她怀疑起来。
剩下的就是看阿桃查出来事情的真伪了
廊外青石板缝里还凝着水珠，倒映着廊檐垂落的碎光。院角荷塘里，新叶托着未干的雨珠，风一吹便滚进水里，惊起几尾红鲤摆着尾躲进莲叶下。远处黛色的屋脊浸在薄雾里，偶有几声雀鸣穿雾而来，混着荷叶的清香漫进廊下，让这傍晚添了几分清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