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有气就撒出来,憋在心里做什么?”
夏如棠没说话。
“我帮你教训教训他?”
夏如棠指尖微顿,“不用。”
徐元韬啧了一声,“啧,你这个人真是,正的发邪。”
“明明有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宁愿在这自虐,也不愿意……”
徐元韬喝了口汽水,“就左钊那种性子,留在部队也是毒瘤,不如早早把他退了,也清净,免得因为这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夏如棠心念微动,“你有办法?”
“当然,一个小杂鱼的去留对我来说那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调他去农场养猪也行?”
徐元韬听到这话,突然止不住的咳嗽起来,“什么?”
徐元韬止住了咳嗽,他上下打量着夏如棠,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她。
“让他去养猪?”
“夏如棠,我还以为你会要求把他踢出部队,或者至少让他背个处分前途尽毁。”
“这,会不会太便宜他了?”
夏如棠仰头灌完了最后一口汽水。
徐元韬其实知道夏如棠的用意。
只要左钊还在侦察连,他就总有爬起来的机会,甚至可能因别的原因立了功,把那点污点盖过去。”
夏如棠说:“我要的,不是让他瞬间跌落谷底,那样反而可能激起他不服输的狠劲。”
“我要的,是让他卡在一个毫无晋升的位置,一个毫无希望,甚至会慢慢消磨掉他所有锐气和骄傲的地方。”
“他不是自视甚高,看不起女兵,觉得自己是尖刀是硬汉吗?那就让他去养猪。”
“让他每天和猪粪饲料打交道,让他曾经的战友他看不起的人,都知道原本在侦察连的他,如今在农场负责养猪。”
徐元韬闻言点点头,“这确实比任何处分都更能恶心他。”
“因为以后,他没有立功受奖的机会,没有晋升的可能,甚至连调回战斗部队的希望都渺茫。”
“他会在日复一日的琐碎和被人暗地里嘲笑中,慢慢意识到自己正在虚度光阴,一事无成。”
“这种钝刀子割肉,确实比直接给他一刀,更解气。”
徐元韬玩味的看着夏如棠,“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心思这么……嗯,有深度呢。”
“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啊。”
“让他活得憋屈,活得毫无希望,确实比直接毁了他更折磨人。”
夏如棠问,“怎么样?能做到吗?”
“不需要明目张胆的报复,只需要一个合理的工作调动。”
“他不是总吹嘘自己体能好能吃苦吗?农场正需要他这样优秀的人才去支援建设。”
徐元韬打了个响指,脸上重新挂上那副漫不经心的笑容,“当然。”
“这事儿交给我,保证办得妥妥的,理由充分,流程合规,谁也挑不出毛病。”
“我就让他去最偏远的农场,好好发挥他的能耐,让他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就是把他负责的那几头猪养得膘肥体壮。”
“谢了。”
“客气,咱们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不说那客套话。”
“再者,其实我也看不惯他很久了,一个大男人成天跟女兵作对,真是丢咱男人的脸,我……”
徐元韬突然话音一转,“夏如棠,看你这架势,你是准备争留在基地那十五个名额?”
夏如棠点头,“是。”
徐元韬咂舌,“那我方便问问,你体能各方面都挺不错的,为什么特训队员的名单里没你?”
夏如棠没说话。
徐元韬也不是那刨根问底的人,见她没接话,于是主动找台阶,“哎,不想说就算了,谁都有秘密,别……”
“我怕你不敢听。”
徐元韬挑眉,“你这是看不起我呢。”
“我打小见过的世面不比谁少……”
“我杀了个人。”
徐元韬脸上的笑意霎时冻结,“……什么?”
徐元韬的眼底满是震惊,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可当他看清夏如棠那双平静无波时,他就知道,这事儿估计是真的。
徐元韬无声的消化着这个足以炸翻天的信息。
“嘶……”
徐元韬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始运转。
他将夏如棠这句石破天惊的话与她眼下的处境迅速勾连起来。
“在规矩严明的部队,你要是真犯了杀人的事,不可能还穿着这身军装,早就该上军事法庭,或者至少被彻底清退。”
“绝不会只是失去特训队名额这么简单。”
徐元韬微微前倾身体,,“虽然你没能去成特训队,却跟着来了炊事班。”
“这说明这事儿,上面有人帮你按下了。”
徐元韬脑中的逻辑的链条清晰无比地延展,“你杀了人,还有上面的人肯出面保你……”
他一字一顿地抛出结论,“那只说明死的那个人,身份非常可疑,甚至……有可能是死有余辜。”
“是间谍?”
夏如棠没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他。
“还是身负血债的在逃杀人犯?”
夏如棠起诉有些惊讶,徐元韬这脑子太好使了。
她只说了一句话,徐元韬就能顺藤摸瓜,几乎将整个事件的轮廓还原了个八九不离十。
这份洞察力和逻辑推理能力,远非常人可比。
徐元韬仔细观察她的表情,“总不至于是个抢劫犯吧?”
空气仿佛因徐元韬这番抽丝剥茧的分析而凝滞。
徐元韬说完,便不再开口,只是看着夏如棠,等待着一个确认,或者一个否定。
“杀人犯。”
徐元韬闻言松了口气,“那没事了。”
“不过,我能不能问问,杀人是什么感觉?”
夏如棠只瞥了他一眼,“问的有点多了。”
徐元韬呵呵一笑,“行行行,不问了不问了。”
“我啊,看你这自虐半晌了,我也看累了。”
“瓶子给我,我帮你扔。”
夏如棠顺手将空瓶子递给他。
“你啊,别那么自虐,我刚刚掐表看了,你整整在这里练了四个小时,太夸张了,夏如棠,你这么拼,让那些人怎么活啊?”
“明明白天忙得要死,晚上还跟这让自虐,你这精力简直让我望尘莫及。”
夏如棠没说话。
徐元韬也懒得自讨没趣,“得,当我话多,走了。”
夏如棠站在原地,并没有跟着徐元韬一块走。
一直到徐元韬的身影渐行渐远,夏如棠才抬手揉了揉生疼的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