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如棠抿紧嘴唇,刚要说话,一阵短促响亮的汽车喇叭声突然从巷口传来。
喇叭声打断了所有人的动作。
众人循声望去。
一辆黑色的伏尔加轿车缓缓行驶而来。
这年代有小轿车的家庭基本都是非富即贵,特别是这种小镇上,鲜少有小汽车出入。
特别是这种狭小的巷子里,更是鲜少有轿车出入。
就在大伙儿默契的让开道路时,那汽车毫无预兆的停了下来。
后座车门打开。
一位穿着深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弯腰下了车。
中年男人约莫五十岁上下,步伐稳健,神情沉稳,目光在人群中一扫,立刻锁定在夏如棠脸上。
他那张严肃的脸上顿时露出惊喜的笑容,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刚才在车上看着背影像,没想到真是你!”
夏如棠也有些惊讶,她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他。
“韩先生。”
韩立明几步上前,声音洪亮带着丝毫不加掩饰的热情,“咱们火车一别,大半年过去了,没想到在这儿遇上了!”
说话间,韩立明快速扫视了一下现场。
卖肉汉子低着头,眼圈通红。
刘腾站在一旁,表情不太自然。
夏如棠则站在他们中间。
韩立明目光不动声色的回到夏如棠身上,“这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刘腾一看到韩立明的气度和停在巷口的小轿车,心里咯噔一下,不自觉地缩了缩肩膀,张了张嘴,没敢立刻出声。
那卖肉的汉子猛地抬起头,嘴唇哆嗦着,想说话却发不出声。
夏如棠言简意赅地解释,“这位老乡猎了头野猪,正商量怎么交接,我的战友担心违反纪律。”
夏如棠几句话就把事情脉络和矛盾核心点了出来。
韩立明立刻明白了。
他先是对夏如棠赞许地点点头,“你还是这么乐于助人。”
随即韩立明转向那汉子,“老乡,别急。”
“你这肉,我要了。”
“按市价,你有多少我要多少。”
汉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在原地,“这,这挺多,你……”
“我厂里人多,正好给大家加餐。”
韩立明说着,直接从公文包里拿出皮夹,抽出几张钞票,也没数,直接递给那汉子,“老乡,这钱你拿着。”
“肉你就帮我搬到后备箱。”
汉子看着那明显超过肉价的钞票,手颤抖着,不敢去接,“领导,这肉挺多,您,吃完吗?”
“我厂里人多,正好给大家加餐。”
汉子还是不肯接,“领导,这太多了……”
“拿着吧!”
这时,夏如棠开口,“韩先生,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这个老乡之所以铤而走险,是因为母亲重病在家,能不能拜托韩先生……”
韩立明几乎毫不犹豫的答应,“当然。”
“医院那边我来联系。”
韩立明对身后的司机招招手,“小张,你帮这位老乡把肉搬到车上。”
司机应声上前。
利落地帮汉子收拾起来。
韩立明这才又笑着对夏如棠说,“以后再有这种事,直接找我。“
“我名片你留着吧?”
他眼神里带着明确的暗示,表明他的人脉和能量随时可以为她所用。
夏如棠迎上他的目光,微微一笑,“谢谢韩先生。”
“谢什么,该我谢你才对。”
韩立明朗声笑道,随后试探着问,“不如中午一块吃个便饭?”
“抱歉……”
韩立明瞥了一眼旁边穿着军装的中年男人,理解地点点头,“明白,那回头你休息记得联系我。”
“我爱人一直都特别想请你吃顿饭,以表感谢。”
“没问题。”
韩立明又转向汉子,“老乡,待会儿你要是没急事,就跟我一块吃个便饭。”
“我这边让人联系医院,小张跟你一块去接你母亲。”
汉子手紧紧攥着钞票,嘴唇哆嗦半天,才挤出一句,“领导您真是好人!”
“我,我给您磕头了!”
说着男人就要往下跪。
韩立明赶紧一把扶住他,“哎,老乡,这可使不得。”
汉子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只一个劲地说,“麻烦了。”
“谢谢。”
旁边的刘腾刚才那点嚣张早就没了踪影。
他盯着那辆伏尔加轿车,又看着韩立明身上笔挺的中山装,心里明白这人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夏如棠微微颔首,语气真诚,“韩先生,今天真是多谢你了。”
刚才刘腾拿纪律压她时,她还在想怎么才能既帮助汉子,又不违反规矩。
却没想到韩立明来得这么及时,连后续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跟我客气什么。”
韩立明摆摆手,“你要是归队赶时间,就先去。”
“老乡这边我盯着,医院那边我会亲自联系,小张会陪他去接人,保准耽误不了。”
夏如棠点点头,转向汉子嘱咐道,“到了医院先别慌,好好跟医生说你母亲的情况。”
汉子连忙应着,“哎!我记着了!”
他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我能问问,你叫什么吗?”
“夏如棠。”
汉子重重点头:“我记下了。”
韩立明冲夏如棠颔首示意,“那就不多打扰了。”
夏如棠也没再耽搁,转身往巷外走去。
韩立明目送夏如棠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才转头对汉子说,“走吧。”
汉子搓着手,有些局促,“领导,要不,这饭就不吃了,这不合适。”
“没事,都是庄稼人出身,不讲究这个。”
韩立明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回头对司机吩咐,“待会儿直接把肉送厂里食堂。”
司机应了一声,关好后备箱。
汉子手还紧紧攥着钱,眼神时不时瞟向韩立明,满是感激。
韩立明看他紧张,便开口问,“你娘什么症状,有去公社医院看过吗?”
汉子连忙回答,“快半个月了……公社医院说治不好,让去县城,可我没钱……”
“放心。”
韩立明语气笃定,“我联系兰城最好的医院,医生都是老手,肯定能治。”
汉子眼圈又红了,哽咽道,“领导,您这恩情,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韩立明笑了笑,“你好好照顾你娘,以后好好过日子,比啥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