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我们一起,去赢得整个世界”的余音,还盘旋在耳畔。
怀抱的温度,颈窝的气息,都像最坚固的契约,烙印在彼此的感知里。
就在这极致的静谧与心安中,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毫无预兆地撕裂了空气。
声音来自沈叶辰的外套口袋。
他抱着林可可没动,眉头却几不可察地蹙了起来,那刚松弛下来的身体线条,瞬间又恢复了紧绷。
林可可从他怀里退开一点,示意他接电话。
沈叶辰掏出手机,当看到屏幕上跳动的“沈敬山”三个字时,他眼底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
他的手指,下意识地就要划向那个红色的拒接键。
一只柔软的小手,轻轻按住了他的手背。
“别挂。”
林可可看着他,那双清亮的眼眸里,没有半分紧张或惶恐,反而跃动着一丝……棋手落子前的兴味。
“接。”
她用口型对他说了两个字。
“计划的第一步,自己送上门了。”
沈叶辰看着她笃定的眼神,心头那股因常年对抗而升起的烦躁,竟被奇迹般地抚平了。
他阖了阖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沉静。
他按下了接听键。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今晚老宅吃饭。”
没有任何寒暄,纯粹的命令。
沈叶辰的下颌线绷紧,正要开口。
电话里的声音,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一丝刻意的轻慢。
“带上那个女孩。”
那个女孩。
这三个字,像淬了冰的针,刺得沈叶辰眸色一沉。
他刚想说“她不去”,林可可却在他手心轻轻挠了一下。
像小猫的爪子,带着安抚的意味。
沈叶辰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转了个弯。
“知道了。”
他只说了三个字,便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客厅的空气骤然变得稀薄。
“你不该答应的。”沈叶辰转身,将她圈在自己和沙发之间,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那不是家宴,是审判席。”
“我知道。”林可可仰头看着他,脸上非但没有害怕,反而笑意盈盈。
“可我也是第一次,有机会能进入狮王领地的核心,做一次近距离观察。”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这么宝贵的研究样本,错过了太可惜。”
沈叶辰被她这番奇特的言论,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全世界,大概也只有她,会把沈家的鸿门宴,当成一个有趣的科研项目。
“你不用怕,一切有我。”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软了下来。
“我没怕。”林可可拉着他的手,认真地说,“我们是同盟,不是吗?”
“所以,现在是同盟的第一次联合作战。我们,该去挑选‘战袍’了。”
……
半小时后,卧室的衣帽间里。
沈叶辰给她挑了一件米白色的羊绒连衣裙,款式保守,质地柔软,看起来温顺无害。
这是他的私心。
他希望她能最大程度地避开沈敬山那审视的目光。
林可可却摇了摇头,从衣柜的另一侧,取下了一条纯白色的裙子。
那是一条设计极为简洁的裙子,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但剪裁却极为利落,带着一种建筑般的美感。
它不像秦语薇那种高定礼服,堆砌着家世与财富。
也不像沈叶辰选的那件,刻意收敛着锋芒。
它就是它。
干净,纯粹,又带着无法被忽视的、独特的气场。
“这件太惹眼了。”沈叶辰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狮群接纳新成员,看的不是它会不会讨好,而是它有没有能力为族群带来新的价值。”林可可一边说,一边换上了那条白裙。
她转过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我今天去,不是为了被他们接受的。我是去让他们看清楚,你的选择,是什么。”
“我的生态位,不是攀附豪门的菟丝花,也不是温顺听话的宠物。我是你的,战略伙伴。”
她的话,掷地有声。
沈叶辰看着她,看着镜中那个亭亭玉立、眼神清澈又坚定的女孩,所有担忧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走上前,从首饰盒里,拿出一条极细的铂金项链,上面坠着一颗小小的、切割完美的钻石。
他站在她身后,亲自为她戴上。
冰凉的链身触碰到温热的肌肤,让林可可轻轻颤了一下。
他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哑地说。
“你不是去作战的。”
“你是去,巡视你的领地的。”
“让他们看看,我的女王,是什么样子。”
……
沈家的老宅,坐落在江城西郊的半山腰上。
黑色的宾利在戒备森严的大门前停下,缓缓驶入一条由沉郁松柏构成的长道。
车窗外,是精心打理的古典园林,飞檐斗拱的建筑群在夜色中透着一股威严的静默。
这里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都沉淀着百年基业的厚重,也压得人喘不过气。
车,在主宅门口停稳。
司机下车,恭敬地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沈叶辰先一步下车,然后转身,向车里的林可可伸出了手。
林可可将自己的手,放进了他宽大的掌心。
他的手温暖而干燥,有力地包裹住她,传递着不容置喙的安抚。
两人并肩,走上那几级厚重的石阶。
朱红色的雕花大门,无声地向两侧打开。
门内,灯火通明。
一道道或审视、或好奇、或轻蔑的目光,像无数支无形的箭,瞬间齐刷刷地射了过来。
客厅里所有人的交谈声,在他们出现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林可可站在门口,迎着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和那高居主位之上、如同老狮王般威严的老人对上了视线。
她唇角微微上扬,在心里对自己说。
这不是鸿门宴。
是我的,第一次公开田野调查。
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