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灵儿已经昏迷了十八个小时。
我坐在床边，盯着监测仪器上起伏的波形。莫云天派来的医疗人员说她的生理指标一切正常，但脑电波却显示出异常活跃的状态——就像在做一场无比真实的梦。
又开始了。我轻声说，看着楚灵儿眼皮下的快速眼动。她的手指微微抽搐，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嘴唇无声地开合，说着那些古老的音节。
时之臂上的青铜纹路已经蔓延到了手肘位置，隐隐传来刺痛。我小心地触碰楚灵儿的额头，立刻被拉入一段记忆碎片——
漫天火雨中，一位星月族长高举月牙杖，身后是无数升空的星舰。天空中裂开一道青铜色的巨口，将星光连同星舰一起吞噬。长老转身看向我——不，是看向楚灵儿——嘴唇蠕动：记住双月之瞳...
龙尘先生。莫云天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将我从记忆碎片中拉回，有件事您需要看看。
我最后检查了一遍楚灵儿的状况，跟着莫云天穿过几条走廊，来到一个隐蔽的储藏室。室内中央摆放着一块星辉石制成的石板，上面刻满了我从未见过的文字。
这是净世会创始时传承下来的圣物。莫云天小心地抚过石板边缘，我们一直无法解读上面的文字，但您朋友昨天说的那句话...让我想到这个。
我走近观察，石板上除了文字，还刻着一个精致的图案：双月交叠，瞳孔中央是一道锁链纹样。与净世会徽章上的锁链不同，这里的锁链是断裂的。
锁链逆转...我喃喃自语，时之臂突然不受控制地抬起，青铜纹路与石板产生共鸣般闪烁起来。
莫云天惊讶地看着这一幕：这...您能读懂上面的文字？
不能。我皱眉感受着时之臂传来的信息，但时之臂似乎能理解。这是某种...警告？
当我的手指触碰到石板时，一幕清晰的画面闯入脑海：
一位身穿星月族服饰的老者跪在石板前，用青铜匕首划开自己的手腕。鲜血滴在石板上，激活了那些文字。他虚弱地对身旁的年轻人说：记住，锁链是为封锁噬界者而设...当双月之瞳再现，必须找到承载者...
画面戛然而止。我踉跄后退，时之臂上的青铜纹路又延伸了一小段。
您还好吗？莫云天担忧地问。
我刚要回答，刺耳的警报突然响彻整个基地。一个惊慌的声音从广播中传出：会长！隔离室！那个女孩——
我没等听完就冲了出去。走廊上的红灯闪烁，远处传来金属扭曲的刺耳声响。当我赶到隔离区时，眼前的景象让我的血液几乎凝固。
隔离室的墙壁已经融化出一个大洞，边缘处闪烁着星焰与青铜光交织的能量。楚灵儿悬浮在半空中，银蓝长发如火焰般舞动，全身覆盖着星辉纹路。更可怕的是，她的右眼已经完全变成了青铜色，正冷漠地俯视着下方惊慌的工作人员。
灵儿！我大喊一声。
她——或者说控制她身体的存在——转向我。青铜色的右眼收缩了一下，左眼却仍保持着星焰的银蓝。
时...间...旅...者...她的声音像是多人合唱，夹杂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你...也...是...囚...徒...
一道混合能量从她指尖射出，我本能地抬起时之臂格挡。能量碰撞的瞬间，我看到了更多记忆碎片——
星月族最后一座城市在青铜浪潮中崩塌...一艘逃逸的星舰上，婴儿的哭声被爆炸淹没...某个存在在虚空中狞笑，它的触须穿透无数世界...
疼痛将我从幻象中拉回。时之臂上的青铜纹路已经蔓延到了肩膀，如同活物般蠕动着。楚灵儿——或者说占据她身体的存在——似乎对这一幕很满意。
很...痛...吧...她歪着头，青铜色的右眼流下一滴金属泪珠，加...入...我们...就...不...会...痛...
我咬牙站直身体：从她身体里出去。
她...是...完...美...容...器...楚灵儿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抚摸着青铜化的右脸，星...核...与...噬...界...之...力...的...平...衡...
莫云天带着一队武装人员赶到，但他们刚举起武器，就被无形的力量击飞。楚灵儿——不，那个存在——似乎越来越适应这具身体，动作变得流畅起来。
最...后...机...会...她向我伸出手，掌心浮现出一滴纯净的青铜液体，成...为...噬...界...骑...士...
我深吸一口气，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震惊的决定——放下了时之臂的防御。
龙尘先生！不要！莫云天在远处大喊。
我充耳不闻，一步步走向悬浮在空中的楚灵儿。混合能量灼烧着我的皮肤，但我没有停下。
灵儿，还记得我们在湖心岛的约定吗？我轻声说，继续靠近，你说这次真的能永远在一起了。
青铜色的右眼闪过一丝波动。
我那时没有回答，因为看到了那颗陌生的星辰。我已经走到她触手可及的地方，但现在我要告诉你——无论多少次轮回，无论在哪个时间线，我都会找到你。
她的右手颤抖着，指尖的青铜液体滴落在地，腐蚀出一个冒着青烟的小洞。
星萤牺牲自己将我们三位一体连接在一起，不是为了让我们被吞噬。我伸手触碰她的脸颊，回来吧，我需要完整的你。
在接触的瞬间，一股强大的排斥力将我击飞！我重重撞在墙上，喉头涌上一股腥甜。楚灵儿——那个存在——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啸，青铜与星焰在她体内激烈冲突。
龙...尘...混乱中，我似乎听到了真正的楚灵儿的声音，帮...我...
我挣扎着爬起来，时之臂已经几乎全部变成青铜色。没有犹豫，我再次走向她，这次直接张开双臂将她拥入怀中！
时间回溯！我怒吼着，将时之臂的能力催动到极致。
剧痛如同千万把利刃贯穿全身，但我死死抱住挣扎的楚灵儿不放。青铜纹路从我的手臂疯狂蔓延，很快覆盖了大半个胸膛。恍惚中，我听到无数声音在耳边低语，看到无数世界的毁灭与重生...
放手！你会被完全侵蚀！一个陌生的女声突然插入。
一道银蓝光芒从侧面射来，精准地击中楚灵儿的额头。她身体一僵，青铜与星焰同时消退，整个人软倒在我怀里。我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却仍小心地护着她的头。
视线模糊中，我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走近。那是个穿着古怪服饰的少女，手持一根与星萤的月牙吊坠极为相似的权杖。她蹲下身，用权杖轻点我的时之臂，那些蔓延的青铜纹路立刻停止了扩张。
真是鲁莽。少女的声音出奇地成熟，与她的外表不符，再多一分钟，你就会变成噬界者的傀儡了。
你是谁？我沙哑地问，同时检查着怀中楚灵儿的状况。她的呼吸已经平稳，右眼也恢复了正常。
少女歪着头看我，她的瞳孔竟然是双月形状的：沐雨，星月族最后的守墓人。她用权杖指了指楚灵儿，我一直观察着她的星核信号。当它开始与噬界者共鸣时，我就知道必须介入了。
莫云天带着人小心翼翼地靠近：守墓人？星月族不是已经...
灭绝了？沐雨轻笑一声，是啊，除了我们这些被派往各个时间线的守墓人。她突然用权杖指向我，眼神变得锐利，而你，时间旅行者，已经被噬界者标记了。每一次使用那种被污染的时间能力，都会加速你的转化。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时之臂，青铜纹路确实已经覆盖了大半，而且仍在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缓慢蔓延。
有办法净化吗？我直截了当地问。
沐雨的表情变得复杂：有，但代价很大。她看向昏迷的楚灵儿，而且需要她的完全配合。
就在这时，楚灵儿在我怀中轻轻动了动，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恢复了纯净的银蓝，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沧桑。
我看到了全部...她虚弱地说，星月族的毁灭...净世会的起源...还有...她颤抖着伸手触碰我胸前的青铜纹路，你为我承受的痛苦。
沐雨惊讶地挑眉：你竟然融合了星核中的记忆而没有崩溃？有趣。
楚灵儿艰难地坐起来，直视沐雨：我知道你是谁。星月族派遣了三百六十位守墓人前往不同时间线，每位守墓人都携带一块记忆碎片。她指向沐雨权杖上的月牙装饰，你的碎片是关于双月之瞳的，对吗？
沐雨的表情从惊讶变为警惕：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即使是星核也不该有如此详细的...
因为我在记忆中见到了你的任命仪式。楚灵儿的话让所有人震惊，长老对你说：当锁链逆转，双月同辉之时，将碎片归还于本源
沐雨手中的权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她颤抖着跪下来，双月形的瞳孔剧烈收缩：您...您不是普通的星核承载者...您是...
楚灵儿摇摇头阻止她说下去，转而看向我：龙尘，我需要你带我去一个地方。沐雨会为我们引路。
去哪里？我问，同时忍着疼痛站起身。
楚灵儿和沐雨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同时说出一个词：
星墓。
莫云天倒吸一口冷气：传说中的星月族最后圣地？它真的存在？
沐雨拾起权杖，在空中划出一个复杂的星图：存在，而且正在苏醒。她忧心忡忡地看向监测屏幕，那颗红色星辰此刻显得格外刺眼，因为噬界者正在寻找它。我们必须先一步到达。
楚灵儿握住我的手，她的掌心传来温暖的能量，暂时抑制了我体内青铜纹路的疼痛：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既能净化你的时之臂，又能阻止噬界者的入侵。
我看着她的眼睛，那里有星月族万年的智慧，也有楚灵儿不变的坚定。无需多言，我点了点头。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沐雨已经打开了传送门，星辉在空气中勾勒出一个椭圆形的通道：现在。噬界者的先锋舰队已经突破了外围防线。
当我和楚灵儿跟随沐雨走向传送门时，莫云天突然上前一步：净世会能做些什么？
楚灵儿回头看他：准备好所有被净化的青铜武器，召集你们最精锐的战士。她的声音带着某种预言般的重量，当双月之瞳完全睁开时，战争将会降临。
传送门在我们身后关闭，将基地的灯光隔绝在外。面前是一条星光构成的隧道，通向未知的命运。
而我的时之臂上，青铜纹路再次传来阵阵刺痛，仿佛在提醒我——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