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主拒绝出售的态度，像一盆冷水，暂时浇熄了三人刚刚燃起的孤注一掷的热情。
那尊蒙尘的马俑依旧静静地躺在角落，与污秽为伍，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死寂和诅咒气息，仿佛一个沉默的嘲讽。
“他不卖……怎么办？”张九斤退回角落，脸色难看，“总不能真硬抢吧？那老家伙看着就邪门，而且这鬼市……”
硬抢无疑是自寻死路。
鬼市的规则如同天条，违逆的代价他们承受不起。
陈渡目光死死盯着那尊马俑，傩瞳运转到极致，试图穿透那层厚厚的污垢和强大的诅咒封印，看清其最核心的本质。
那内部微弱却坚韧的能量内核，如同风中残烛，却又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尊贵与顽强。
“他为什么不卖？”陈渡低声自语，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同伴。
“是真的只觉得它晦气镇摊，还是……他知道些什么，却无法破解，故而弃之如敝履，又或者，这本身就是一个陷阱？”
柳七清冷的声音响起：“诅咒极强，触碰必遭反噬。他或许试过，吃了亏，故而不敢再碰，也不愿他人触碰引来麻烦。”
这是最合理的推测。
张九斤挠着头，小眼睛滴溜溜乱转，再次将目光投向那马俑。
这一次，他看得更加仔细，几乎将这辈子倒腾古玩，钻研偏门知识的所有功底都拿了出来。
他不敢用灵性去感知那可怕的诅咒，而是纯粹依靠肉眼观察和经验判断。
“不对……”他忽然喃喃自语，眉头紧紧皱起，“有点不对……”
“哪里不对？”陈渡立刻追问。
张九斤凑近了些，不敢用手指，只是用眼神示意马俑的各个部位：
“渡哥，七姐，你们看……这马俑的造型，绝对是唐中期官窑的水准，雄健有力，气势非凡，按理说应该是陪葬品中的精品，甚至可能是某些大将王侯的爱马象征。”
“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疑惑，“你们仔细看它的烧制工艺和一些细节……”
他压低声音，如同一位老道的鉴赏家，开始逐一指出问题：
“首先，看这胎土。露出来的部分，颜色灰白，质地细腻，是上好的瓷土没错。但你们不觉得……这胎体似乎过于致密和沉重了吗？正常的唐三彩是陶胎，相对疏松，为了挂釉和减轻重量。这个……感觉像是被反复捶打压实过，或者说……像是在胚土里掺了别的东西！”
“其次，看釉色。”他目光扫过那些被污垢覆盖的斑斓色彩。
“虽然脏，但依稀能分辨出黄、绿、白三色。色彩沉稳，是老货。但你们发现没有，这釉面几乎没有流淌感！唐三彩最大的特点就是釉彩斑斓，流淌自然！这个的釉色，像是被死死锁在了表面，僵硬，不自然！就像是……后来强行加上去的一层封印外壳！”
“最关键的是这里！”张九斤的目光猛地定格在马俑的腹部一处极其不显眼的、略有塌陷的位置。
“看这个形状！这根本不是在窑里烧制时正常的塌陷或者磨损！这像是一个……手掌印！一个在胚体还未完全干透时，被人用巨力狠狠按进去的手掌印！”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还有马鞍下那个‘血煞封魂印’！唐人造俑，追求的是栩栩如生，寄托哀思或显示威严，怎么会用上这种明显是后世邪术的封印？这根本就是矛盾的！”
陈渡和柳七顺着他的指引仔细观察，果然发现了那些不协调的细节。
尤其是那个模糊的掌印和僵硬的釉面，经他一点拨，顿时显得格外突兀和诡异。
“所以……你的意思是？”陈渡的心跳开始加速。
张九斤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属于专业人士发现惊天秘密的光芒：
“这尊马俑，很可能一开始并不是作为普通陪葬品被制作出来的！”
“它可能本身就是一件特殊的容器！或者说，在制作过程中，或者制作完成后不久，就被人用极其特殊且残忍的秘法，将一匹极其强大的战马魂魄生生封禁了进去！”
他越说越快，思路越来越清晰：
“唐时确实有记载，一些边陲异术或者军中秘法，会挑选最神骏、最通灵、战死沙场的战马，以其魂魄为核心，混合特殊材料（比如掺入骨粉、特定矿物的胎土），塑造成俑，再以秘法祭炼，企图制造出能够守护陵墓、甚至伴随主人征战幽冥的‘冥马俑’！”
“但这过程极其凶险，失败率极高，且容易引来天谴或怨念反噬。看这马俑上的诅咒和那个后来的血煞印……我怀疑，当初封印的过程就出了岔子，或者那战马魂魄太过桀骜强大，根本无法驯服，导致了可怕的反噬！施加封印的人可能都遭到了不测！”
“后来那个血煞印，更像是某个后世邪修发现了这尊邪门马俑，无法利用，又无法摧毁，只好退而求其次，加上一层更恶毒的封印，想把它彻底锁死，避免为祸人间！”
张九斤的推断石破天惊，但却完美地解释了这尊马俑所有的异常之处。
那过于致密的胎土（掺了特殊材料）、
那僵硬的釉面（最初的封印外壳）、
那腹部的掌印（封印时的痕迹）、
那核心微弱却坚韧的能量（战马魂魄）、
以及那层层叠加的可怕诅咒（反噬和后续封印）。
这不是一件普通的唐三彩，这是一件失败的、危险的，但也因此可能价值无法估量的古代秘法造物。
其核心价值，就在于那只被封印的、古代强大战马的魂魄。
若能成功破解诅咒和封印，将其释放并收服，其价值绝对远超那些普通的法器灵材，足以让他们一夜暴富，拥有竞拍镇墓兽的资格。
知识就是力量！
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若非张九斤这半辈子混迹江湖，钻研各种偏门杂学，根本不可能从这些细微的蛛丝马迹中推断出如此惊人的真相。
陈渡和柳七都被这番推断震撼了。看向那尊蒙尘马俑的眼神，彻底变了。
不再是看一件危险的邪物，而是在看一个被层层枷锁禁锢的、巨大的宝藏。
风险依旧巨大，甚至可能比想象的更可怕，但收益也同样提升到了难以想象的高度。
“必须要弄到手！”陈渡的声音斩钉截铁，眼中再无丝毫犹豫。
目标的价值确认，剩下的，就是如何让那摊主“心甘情愿”地交出这件他眼中的“晦气”之物了。
张九斤的这番表现，无疑是他加入团队以来的最高光时刻，充分证明了其无可替代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