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意顺着铁椅传遍全身，程兰却感觉不到。
她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墙角的监控探头上，在她的真实之眼中，那个小小的镜头泛着一层无害的淡绿色光晕——音频分离分析系统并未激活。
敌人还没有拿到足以一锤定音的证据。
心头稍定，她终于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锥子刺入审讯官的耳膜：“你们抓我，是因为我在调查Jx907号档案？”她没给对方反应的时间，目光如炬，紧接着抛出了林默教给她的杀手锏：“那你们应该先去问问田中顾问，为什么他的生物认证记录，会连续三次出现在那份档案的非法调阅日志里？”话音落下的瞬间，主审官程兰知道，这一步棋走对了。
把水搅浑，将矛头引向更高层的田中，哪怕只是制造一丝裂痕，也足以延缓对她的审判流程。
果不其然，十分钟后，审讯被紧急中止，她被两名警卫押回了隔离室。
她明白，这只是暂时的喘息，真正的风暴还在酝酿。
夜色渐深，她蜷缩在冰冷的床板上，走廊尽头传来警卫压低声音的交谈：“上面下了封口令，等田中大人明天亲自裁决。”程兰缓缓闭上眼睛，黑暗中，她只能祈祷，那个所谓的“裁决”，会是林默计划中的那一种。
中午十二点十七分，总局顶楼会议室的气氛凝重如铁。
这场关于“技术专班重大泄密案”的紧急高层会议，核心议题只有一个——如何处置程兰。
田中，这位一向以严谨着称的顾问，罕见地迟到了整整八分钟。
他眼窝深陷，步履间透着一丝虚浮，手中那份薄薄的文件边缘，已被指尖的冷汗浸得微微发软。
林默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但他的真实之眼却将田中所有的微表情尽收眼底。
田中头顶那代表忠诚度的标识，已经从稳定的黄色，变成了剧烈波动的橙红，那是一道即将崩溃的心理防线。
内务部的代表正义正言辞地陈述着，语气强硬地主张立即对程兰执行最高处分，以儆效尤。
就在决议即将通过的瞬间，林默终于开口，声音平缓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量：“杀了她，我们就永远不会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伪造了那些访问记录。”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他停顿了一下，让这句话的分量在每个人心中发酵，随即补充道：“但如果留着她，或许就能钓出那个真正想挑起我们内斗的人。”说完，他起身，将一份一直锁在自己保险柜里的《阶段性调查报告》放到桌子中央，目光却直视着田中：“昨夜我重新梳理了所有线索，发现一个有趣的规律。每一次异常操作发生前，系统都会收到一份来自‘最高监督委员会’的匿名预警邮件。而经过技术追溯，这个账户的创建时间，恰好是田中顾问您接手内部审计工作的第三天。”田中握着水杯的手猛地一颤，瞳孔骤然收缩。
他从未设立过什么见鬼的监督委员会账户！
死寂，会议室里落针可闻。
林默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深不见底。
那一刻，田中冰冷地意识到，他从来不是猎人，他从一开始，就是被锁定的猎物。
傍晚六点五十九分，田中办公室。
昏暗的灯光下，百叶窗将最后一点余晖切割成碎片。
田中颓然地坐在办公椅上，那枚曾象征着无上权力的黑色磁卡，就静静地躺在他面前。
门被无声地推开，林默走了进来，没有穿制服，只是一件深色的呢大衣，让他整个人都融入了室内的阴影里。
“你赢了。”田中的声音沙哑干涩，像是从生锈的齿轮间挤出来的，“明天上午九点，我会向东京提交报告，建议由你全权负责本次清洗行动的收尾工作。”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枚磁卡推到桌子边缘。
“密码是你的生日。我知道你改过户籍资料，但原始档案我这里还有。”林默没有伸手去拿那枚磁卡，只是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注视着他。
“你不该说出这句话。”他轻声说道，“因为真正的林默，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日被篡改过。”话音未落，真实之眼中，田中头顶那团橙红色的光晕，如同被投入了炸药的熔炉，骤然爆裂成一片刺目的猩红！
他终于明白了什么，脸上血色尽失，猛地起身要去按桌下的警铃。
但林默的动作更快，他只是轻轻吹了一口气，台灯的灯芯便倏地熄灭，整个房间陷入了绝对的黑暗。
当备用电源的微光再次亮起时，桌上的磁卡已经消失不见。
田中瘫坐在椅子里，额角渗出细密的血珠，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刚刚经历了一场彻底的崩塌。
林默从容地整理了一下衣领，转身离去。
当他走到走廊尽头时，墙上的老式摆钟正好敲响了七下。
他知道，从今夜起，这座巨大魔窟的规则，不再是写在纸面上的冰冷条例，而是藏匿于阴影中的无情刀锋。
而他，终于成了那个执刀的人。
冷冽的夜风从窗缝灌入，吹散了胜利带来的最后一丝燥热。
他停下脚步，目光穿透厚重的墙壁，望向总局地下的方向。
新秩序建立的第一步，是彻底清除旧时代的残秽。
有些承诺，必须在黎明之前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