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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奥莉薇娅·埃斯特拉达在图书馆静思室的短暂会晤,如同一剂强效的清醒剂,让楚离更加明确了自身所处的复杂境地。盟友已经出现,但前方的荆棘之路,仍需他亲自踏过。

正如奥莉薇娅所预料,来自帝国权力核心的“关注”与萨瑟兰家族的“问候”,几乎在他走出图书馆的同时,便接踵而至。

首先到来的,是来自皇室礼仪官的正式通知。以鎏金之王米达伦的名义,为本次帝国新星选拔大赛的优胜者,新晋的星辰骑士楚离阁下,将于明晚在皇城内廷的“群星殿”举行一场小型的、但规格极高的欢迎宴会。届时,不仅十二伯爵家族的重要人物会出席,连几位深居简出的皇室亲王也会到场。这既是惯例,也是一种无声的宣告与审视——帝国的新贵,正式进入了顶层权力的视野。

这份邀请函以最上等的魔纹纸制成,边缘滚着暗金色的星辰纹路,措辞优雅而无可挑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楚离知道,这场宴会,是他巩固地位、观察各方势力反应的第一个重要舞台,同时也必然是危机四伏的龙潭虎穴。萨瑟兰家族绝不会放过这个公开场合发难的机会。

他平静地接下了通知,表示会准时出席。

几乎就在礼仪官离开后不久,另一波人便不请自来,直接找上了他在耶亚希帮助下暂住的、位于赛吉家族在律法之城一处别院的门口。

来者人数不多,仅有三人,皆身穿剪裁考究、用料华贵,但色调偏向暗沉,以深紫与墨黑为主的贵族服饰。为首的是一个面色苍白、眼神阴鸷的中年男子,他并未携带任何明显武器,但周身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令人能量运转都感到丝丝滞涩的“蚀影”力场。其身后跟着两名沉默的随从,气息内敛,目光锐利如鹰隼,显然是精锐的好手。

“楚离阁下,”中年男子的声音如同金属摩擦,带着一种刻骨的冰冷,“鄙人克里夫·萨瑟兰,阿诺德·萨瑟兰的叔父。奉家族长老会之命,特来向阁下……致以问候。”

他刻意在“致以问候”四个字上加重了读音,那浓烈的、几乎不加掩饰的恨意与杀机,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而来。

耶亚希·赛吉此时正站在楚离身侧,她上前一步,美丽的脸上笼罩着一层寒霜,辉光术士特有的纯净气息扩散开来,与对方的蚀影力场隐隐对抗:“克里夫子爵,这里是赛吉家族的产业,楚离阁下是家族的贵客,更是陛下亲封的星辰骑士。请注意你的言辞和态度。”

克里夫·萨瑟兰阴冷的目光扫过耶亚希,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弧度:“赛吉家的小丫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我萨瑟兰家族嫡系血脉陨落,此乃血仇!即便是皇帝陛下,也无法阻止一个家族为它的子弟讨回公道!这,是帝国的传统!”

他死死盯住楚离,一字一顿地说道:“楚离,大赛之上,生死由命,我萨瑟兰家族认了。但阿诺德动用【深渊投影】之事,家族事先并不知情,此乃他个人行为。你最后将其彻底湮灭,连一丝灵魂残屑都未曾留下,是否……太过狠绝?!我家族长老,想要一个解释!”

这是典型的胡搅蛮缠与兴师问罪。试图将动用禁忌力量的过错模糊化,转而指责楚离下手“过重”,以此为后续的报复行为寻找借口。

楚离面色平静,眼神却如同万载寒冰,没有丝毫波澜。他并未被对方的杀气所慑,只是淡淡地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克里夫子爵,阿诺德在比赛中动用禁忌力量,意图将我侵蚀同化,其行径已违背大赛规则,更触及帝国律法底线。我于生死关头自卫反击,何来‘狠绝’之说?难道,萨瑟兰家族认为,我应该束手待毙,才是符合‘传统’?”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反将一军:“还是说,萨瑟兰家族对于【深渊投影】这等禁忌之力,其实并非‘不知情’,反而……习以为常?”

“放肆!”克里夫·萨瑟兰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周身蚀影力场剧烈波动,显然被楚离这毫不留情的话语戳中了痛处。他身后的两名随从也同时上前半步,强大的气势锁定楚离,空气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耶亚希毫不犹豫地抬手,一道柔和却坚韧的辉光屏障瞬间出现在楚离身前,同时,别院四周隐晦地亮起了数道属于赛吉家族护卫的能量反应。

“克里夫子爵!”耶亚希声音冰冷,“你想在这里动手吗?挑衅星辰骑士,等同挑衅陛下!你若再向前一步,便是与我赛吉家族开战!”

克里夫·萨瑟兰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眼中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他死死地盯着楚离,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入灵魂深处。他知道,在这里动手,不仅占不到任何便宜,反而会落人口实,给家族带来更大的麻烦。

“好!很好!楚离,还有赛吉家的小丫头,你们很好!”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我们……走着瞧!帝国的传统,不仅仅是律法,还有……贵族之间的‘游戏规则’!希望你这星辰骑士,能玩得长久!”

说完,他猛地一甩袖袍,带着两名随从,如同来时一般,带着一股阴风,转身离去。但那浓烈的威胁意味,却如同实质般残留在了空气中。

耶亚希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眉头紧蹙,转身对楚离担忧地说道:“楚离,萨瑟兰家族睚眦必报,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明晚的宴会,恐怕……”

“无妨。”楚离打断了她,眼神深邃,“该来的,总会来。正好,我也想看看,这帝国的‘游戏规则’,究竟有多残酷。”

他抬头,望向皇城中心那高耸入云的秩序之塔,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空间,看到了那座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的殿堂。

“明晚的群星殿,想必会很‘热闹’。”

……

次日夜晚,律法之城的核心,悬浮于秩序之塔侧上方的皇家内廷区域,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群星殿,名副其实。其穹顶并非实体,而是由无数颗大小不一、按照玄奥轨迹缓缓运行的真实星辰宝石镶嵌、构筑而成的一片微缩星空,洒下清冷而璀璨的星辉,将整个大殿映照得如梦似幻。地面是光滑如镜的黑色曜石,倒映着穹顶的星辰,行走其上,仿佛漫步于银河之中。空气中弥漫着淡雅而昂贵的熏香,悠扬的宫廷乐章由无形的魔法阵奏响,流淌在每一个角落。

能够受邀参加此次宴会的,无一不是帝国真正的顶层人物。十二伯爵家族的代表,或是家主,或是手握实权的核心继承人;几位身着华丽亲王服饰、气息渊深如海的皇室成员;以及少数几位在帝国担任要职、并非出身十二家族的重臣。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交谈,举止优雅,每一个眼神交换,每一次举杯致意,都可能蕴含着复杂的政治信号。

当楚离在耶亚希·赛吉的陪同下,踏入这座星光璀璨的殿堂时,瞬间吸引了几乎全场的目光。

他今日并未穿着华丽的礼服,依旧是一身简洁利落的黑色劲装,只是材质更为考究,边缘以暗银色的丝线绣着简约的星辰纹路,与他星辰骑士的身份相呼应。他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经历了无数次生死搏杀与法则洗礼后,身上自然带着一股沉稳如山、锐利如剑的独特气质,与周围那些养尊处优、带着几分脂粉气的贵族青年截然不同。

好奇、审视、欣赏、嫉妒、冷漠、乃至毫不掩饰的敌意……种种目光如同无形的网,笼罩在他身上。

耶亚希低声在他身边快速介绍着一些重要人物:“那位身着金色长袍、面容威严的是亚历山大家族的当代家主,雷克斯的父亲……那位穿着繁复构装长裙的女士是菲舍尔家族的代表,莉莎的姑姑,帝国构装研究院的副院长……那边与几位亲王交谈的,是桑德斯家族的家主,掌管帝国财政……”

楚离微微颔首,将这些人物的特征记在心里。

很快,皇室礼仪官高声宣告:“皇帝陛下驾到——!”

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宾客,无论身份高低,皆躬身行礼。一股浩瀚而威严的秩序意志,如同温和却无可抗拒的潮水,掠过整个殿堂,最终汇聚于大殿最前方那高高在上的、由纯净白金色金属打造的王座之上。

鎏金之王米达伦,并未以真身降临,而是投射下了一道凝实无比、宛如实质的法则分身。他依旧笼罩在朦胧的金色光辉中,看不清具体面容,但那如同宇宙法则本身般淡漠、威严的气息,让所有人都感到灵魂的震颤。

“平身。”一个平和,却蕴含着无上权威的声音响起,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灵魂深处。

宴会正式开始。觥筹交错,气氛看似热烈而和谐。几位亲王和伯爵家族的代表先后上前,向米达伦的法则分身致意,也顺带与楚离这位新晋星辰骑士寒暄了几句,话语间多是些公式化的祝贺与不着痕迹的试探。

亚历山大家族的家主在路过楚离身边时,脚步微微一顿,那威严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并未多言,只是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而菲舍尔家族的那位女士,则是对楚离露出了一个颇具研究意味的笑容,轻声说了一句:“楚离骑士真是年轻有为,希望日后有机会,能邀请你来我们的构装研究院参观交流。”

楚离皆从容应对,不卑不亢。

然而,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始终在涌动。

当宴会进行到中场,气氛最为热烈之时,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打破了这份表面的和谐。

“尊敬的皇帝陛下,各位亲王,诸位同僚。”出声的,正是萨瑟兰家族此次与会的代表,一位看起来比克里夫更加苍老、眼神如同毒蛇般幽深的老者——萨瑟兰家族的一位实权长老,格吉尔·萨瑟兰。

他越众而出,面向王座方向躬身行礼,然后转向楚离,脸上带着一种悲愤与质问交织的表情。

“今日是楚离骑士的荣耀时刻,本不该扫兴。但我萨瑟兰家族嫡系天才阿诺德,于大赛中不幸陨落,家族上下,至今仍沉浸在悲痛之中。有些疑问,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他目光灼灼地盯住楚离,声音陡然拔高:“楚离骑士!大赛规则,点到为止!你最后那湮灭一切的一击,连阿诺德的灵魂印记都未曾留下,是否已超出了‘自卫’的范畴,带有虐杀的嫌疑?!我萨瑟兰家族需要一个明确的交代!否则,何以告慰族中子弟的在天之灵?何以维护帝国贵族之间的基本道义?!”

此言一出,整个群星殿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楚离和格吉尔长老身上。真正的发难,终于开始了。

耶亚希脸色一变,正要开口,却被楚离用眼神制止。

楚离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迎着格吉尔那咄咄逼人的目光,以及全场或明或暗的注视,向前踏出一步。

他站在璀璨的星辉之下,站在帝国权力的中心,面对着最直接的质疑与敌意,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只有一片冰封般的平静。

“格吉尔长老,”他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大殿之中,“关于阿诺德·萨瑟兰之死,我以为,在陛下与诸位面前,已有公论。”

他环视四周,目光扫过那些神色各异的面孔,最后重新定格在格吉尔身上,语气陡然变得锐利:

“您质疑我下手过重,那么请问,当阿诺德动用【深渊投影】,那污秽、堕落、企图侵蚀同化一切生机的力量笼罩赛场时,他可曾想过‘点到为止’?可曾顾及过‘贵族道义’?”

“我楚离,于生死一线间,奋力反击,侥幸突破,以自身领悟的混沌之力,将那企图污染帝国赛场的深渊之力彻底净化、湮灭,何错之有?难道,在萨瑟兰家族看来,对抗深渊,保全自身,反而成了罪过?”

“还是说,”楚离的声音如同寒冰撞击,一字一句,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在萨瑟兰家族的理念中,【深渊投影】这种明显带有异界污染性质的力量,本身……就是可以被容忍,甚至是被认可的‘贵族道义’的一部分?!”

轰!

这番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不仅将萨瑟兰家族的指责彻底驳回,更是直接将问题的核心,引向了萨瑟兰家族是否与“深渊”有所勾结这个更加敏感、更加致命的话题上!

格吉尔·萨瑟兰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指着楚离,气得浑身发抖:“你……你血口喷人!”

整个群星殿,一片哗然!所有贵族都震惊地看着楚离,没想到这位新晋的星辰骑士,在面对萨瑟兰家族的公开发难时,非但没有丝毫退缩,反而如此强硬,如此犀利,直接掀翻了桌子,将最尖锐的问题抛了出来!

就连高踞王座之上的那道金色身影,那朦胧光辉下的目光,似乎也微微波动了一下,落在了楚离身上。

这场欢迎宴,注定不会平静收场。而楚离,用他最直接的方式,宣告了他的到来,绝不甘心只做一颗任由摆布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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