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刚照到天一门广场的石阶上，金小小已经站在了审判台中央。她的手按在阵盘边缘，指节微微泛白，掌心下压着一块巴掌大的测心石残片。
这块石头是从毒蛟巢穴深处带回来的，表面布满裂纹，像是被什么力量硬生生掰开过。昨夜矿道中那条从中转玉佩泄露的指令，最终指向的不是别人——正是林岚亲自操控的通讯链。而此刻，这条链子的尽头，就钉在这块残石之上。
“开始。”她在心里说。
系统没有立刻回应。识海里安静了一瞬，光屏缓缓浮现一行字：【你确定要现在用‘现实锚点回溯’？这玩意儿上次启动差点把我的逻辑核烧穿。】
“我没给你选择。”她盯着台下攒动的人影，“他们等了三年。我也等了三年。”
光屏闪烁几下，终于展开。一道虚影自阵盘升起，清晰得如同亲临现场——夜色沉沉，一道纤细身影悄然靠近测心石台，袖中滑出一只玉瓶。指尖蘸取暗绿色汁液，轻轻抹入石基缝隙。画面一转，十二岁的金小小走上测试台，测心石本该爆发灵光，却只微弱地闪了一下，像风中残烛。
“那是锁灵草。”她声音不高，却传遍全场，“它不破坏天赋，只压制灵力共鸣。让本该发光的人，看起来像个废物。”
台下一片哗然。有弟子指着她怒斥：“幻象！谁知道这是真是假？你陷进貘境那么久，脑子不清醒了吧！”
金小小没看那人。她只是抬起左手，将残剑录铁环重重按在阵盘上。
“那就再看一个。”
光屏刷新，三组数据并列浮现：测心石残留物分子结构、香囊药粉成分、符家密信角落墨迹分析。曲线起伏之间，逐渐靠拢，最终交汇于一点。
“同源。”她说，“锁灵草只生长在南部焚域，全东部能拿到它的，不超过两人。素心不会做这种事，另一个，是你林岚。”
她终于看向高台另一侧。
林岚站在那里，素白衣裙依旧整洁，腰间香囊还挂着，可脸色已经变了。
“你说我疯魔？”金小小冷笑，“那你告诉我，在场谁每月都要服用蚀心丹？谁需要用锁灵草调制解药来掩盖气息？又是谁，每次作案后都会在同一个时辰服药，留下活性残留？”
林岚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不敢答？”金小小转身，指向旁边另一块完好的测心石，“那就再测一次。当着所有人的面，你我同时激发剑心。你是木系伪灵根，它该为你共鸣。”
林岚站着没动。
“怎么？怕了？”她逼近一步，“还是你知道，你的灵力根本引不动灵脉？你不是天才，你是小偷。偷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三年，偷走了我在宗门的位置，偷走了所有人对我的信任。”
人群彻底安静下来。
莫千机站在长老席前，眉头紧锁，忽然开口：“那手法……和当年锻造裂痕剑时用的‘隐蚀法’一样。”
一句话落下，几位器道长老 exchanged 眼神。
楚墨离缓缓起身，目光扫过林岚：“执法堂需查验证物真伪。若确凿无疑，依规拘押，不得异议。”
林岚猛地抬头：“这是伪造！你们都被她骗了！她根本没资格站在这里！”
“资格？”金小小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简，扔在阵盘旁，“这是石磊交出的土壤样本，检测出锁灵草根系残留。时间点，正好是第一次测心石异常那天。赵灵儿偷偷藏下的锁灵草汁液，也在我手里。再加上你昨晚亲自下达的指令记录——通过外门弟子玉佩中转，确认‘目标未启程’。”
她顿了顿。
“你不是在查我有没有走，你是在确认我会不会为风吟回来。你在赌我的心软。可惜，你忘了——我早就学会，不靠任何人施舍真相。”
林岚呼吸急促起来，手指攥紧香囊，指节发青。
“我没有……我没有做过这些！”
“你有没有做过，不用你自己说。”金小小望向识海中的光屏，“系统，最后一段推演。”
光屏剧烈波动，随即定格——画面里，林岚坐在密室中，面前摆着一面水镜，镜中映出静修亭轮廓。她伸手轻抚镜面，低声呢喃：“只要她回来，一切就能重新开始。”
正是昨夜矿道中截获的监控影像。
“这不是幻觉。”金小小环视四周，“这是她亲手留下的证据。她以为我在逃，其实我在等。等她露出破绽，等她自己走进这张网。”
楚墨离眼神一凛，抬手示意执法弟子上前。
林岚后退半步，突然尖叫：“你们懂什么！你们知道我家人是怎么死的吗？万毒谷一把火烧了我家，我躲在尸堆里活下来！我要变强，只能靠这种方式！金小小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她有父亲护着，有师父疼着，她根本不知道被人踩在脚下的滋味！”
声音尖锐，撕裂晨光。
金小小静静看着她。
那一刻，她看见的不是一个对手，而是一个被仇恨扭曲了三年的人。可正因如此，才更不能放过。
“你说得对。”她终于开口，“我不知道被人踩在脚下的滋味。但我知道，被最信任的人背叛是什么感觉。我知道老卒教我剑招时手在抖，风吟给我线索时眼神有多沉重。我知道云姑偷偷塞给我的糖渍果有多甜。”
她一步步走近。
“你可以恨命运不公，可以拼命往上爬。但你不该毁掉别人的路。你更不该，把别人的痛苦当成你翻身的垫脚石。”
林岚瞪着她，眼泪涌上来，却没有落。
执法弟子走到她身后，伸手搭上肩头。
她没挣扎，只是死死盯着金小小。
“你以为赢了吗？”她咬牙，“就算你揭穿我，又能怎样？宗门里的暗线不止我一个，你斗不完的。”
金小小摇头。
“我不是为了斗赢谁。我是为了让下次有人站上测心石时，不必再担心有人动手脚。”
她收回手，残剑录铁环重新扣回腕间。裂痕处传来一丝温热，像是某种回应。
系统光屏缓缓淡去，只剩一行小字：【喂，下次别把我逼这么紧——差点死机。】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摩挲铁环上的裂痕。
阳光落在她肩头，暖得不像冬天。
林岚被带走前最后回了一眼，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出话。
台下有人开始低声议论，有人沉默，有人低头避开她的视线。
金小小仍站在原地，没有动。
她的右手垂在身侧，指尖轻轻碰到了剑柄。
剑未出鞘。
但刃已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