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片上的光束还在跳动,金小小的手掌没有收回。残魂的问题悬在空中,像一根绷紧的弦。
“当你所信皆假,你还敢信什么?”
她没开口,只是将残剑录压得更紧。那铁环贴着玉片,嗡鸣声顺着经脉往里钻,像是要把她的骨头震碎。一股冷流从指尖窜上手臂,直冲丹田。
幻象来了。
父亲站在测心台前,转身离开;林岚捧着灵根测试卷,轻笑出声;外门弟子把饭菜泼在地上,说她不配吃热的。这些画面一层层叠上来,压得她呼吸发沉。
系统突然出声:“别被带进去,这问题不是让你回忆,是让你选——你到底靠什么活着?”
她咬住下唇,舌尖尝到一丝腥味。
“如果这些全是假的……”她低声说,“那我练过的每一剑,是不是也是假的?”
话音落,体内某处猛地一震。
荒秽渊的石头硌着膝盖,老卒扔来一把锈剑:“先学会站稳。”
守漠寺的沙地里,玄苦大师一掌拍在她背上:“重心下沉,剑才能快。”
苏轻羽骑在青鸾背上,冲她挥手:“今天是石头,明天可能是宝玉。”
那些声音全回来了,不是幻象,是实打实刻进她身体里的东西。
她闭眼,手指微微屈起,像是握住了剑柄。一道细微的空间波动从掌心扩散,玉片内部的星河骤然加速,符阵光芒由金转紫。
“我不信天道能定我生死。”她声音很轻,却一字一顿,“我不信测心石能判我废物,不信血脉决定强弱,也不信你能替我写好结局……”
风在祭坛周围卷起,碎石浮空。
“但我信我自己能走完这条路。”
最后一个字落下,玉片轰然爆开一道银紫色光柱,直冲顶部符图。整座祭坛剧烈震颤,地面裂纹如蛛网蔓延,金色符线尽数转为深紫,仿佛被某种力量重新书写。
残魂站在高处,枯槁的脸上第一次有了波动。
“好。”他说,“你没选神,没选师,没选血脉……你选了自己。”
光柱灌入金小小体内,灵力如洪流冲进经脉。左臂一阵撕裂般的痛,像是血管要炸开;右肾处滚烫,像有火在里面烧。她闷哼一声,膝盖微弯,但没松手。
系统急报:“左脉三处断裂风险!右肾灵核温度超标!快停下!”
她没停。
反而催动残剑录,将暴乱的灵力引入腕间铁环。铁环发烫,表面浮现出细密的古老纹路,那是《残剑录》中记载的上古调息法。她按照剑招轨迹调整呼吸,每一口吸入都像在拉剑,每一口呼出都像在收鞘。
疼痛越来越尖锐,但她开始适应。
她想起在西部荒漠时,被蚀灵阵反噬的那一刻,也是这样疼。那时她靠着赤霄灵剑撑住,现在,她靠的是自己的骨头。
幻象又来了。
十二岁的自己跪在地上,头发散乱,肩膀颤抖:“放弃吧……你注定只是废物……”
金小小睁开眼,盯着那个影子,忽然笑了。
“你说你是废物?”她声音冷下来,“我却是不信的。”
话音未落,她主动加大灵力输出,让经脉在撕裂与修复中反复淬炼。皮肤下泛起淡银光泽,像是有光在皮肉间游走。每一次断裂都带来剧痛,但也让新生的经络更加坚韧。
残魂静静看着,没再说话。
直到某一瞬,所有灵力猛然向丹田汇聚。
银紫色的漩涡在她小腹成型,缓缓旋转,吞纳着残余的能量乱流。空气中的压力变了,碎石悬浮得更高,连玉片残留的光屑都在围绕她转动。
系统光屏震动,字体由粉转金:“警告解除。检测到宿主完成‘意志认证’与‘灵力重塑’双重突破,正式进入筑基初期。当前战力评估:东部同阶无敌。”
金小小缓缓松开手,玉片化作粉末飘落。
她站在原地,气息平稳,眼神清亮。刚才还翻腾不止的灵力,此刻已如深潭静水,只等她一声令下便可爆发。
残魂抬起手,指向祭坛深处。那里,一座符台缓缓升起,放着一枚新的玉简,表面写着四个字:**第二问**。
“你破了第一关。”他说,“但试炼才刚开始。”
金小小没看他,而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皮肤下仍有微光流动,那是空间灵力在血脉中穿行的痕迹。她握了握拳,指节发出轻响。
“我知道你在算计什么。”她终于开口,“你想借我完成你的推演,想用我的命去碰那条没人走过的路。”
残魂不答。
她抬头,目光如刃:“可你忘了——我现在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了。”
话音落,她抬脚向前一步。
地面震动,悬浮的碎石齐齐一震。
“你想问我接下来信什么?”她冷笑,“我信这把剑能劈开任何谎言,也信我自己不会倒下。”
残魂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那么。”他缓缓道,“第二问是——当你所倚皆崩,你还敢立于何地?”
金小小没退。
反而抽出腰间赤霄灵剑碎片,横在胸前。剑身虽残,却映出她清晰的面容。
“我站着的地方,就是我要守的地。”
她话音未落,符台上的玉简便自行翻开,一道黑光射出,直扑她眉心。
系统大喊:“小心!这是神识入侵式提问!接不住会——”
金小小迎着黑光闭上了眼。
眉心一凉,像是被针刺入。
幻象瞬间铺开:天一门山门崩塌,楚墨离倒在血泊中,秦逸风被锁链贯穿胸口,苏轻羽的青鸾坠落焚烬,老卒的剑插在沙地里,无人拾起。
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他们都死了,因为你太慢。”
她站在废墟中央,手中剑垂下。
然后,她笑了。
“你们都在?”她说,“那就看看,我是怎么把你们一个个救回来的。”
她睁开眼,眉心黑光寸寸断裂,化作灰烬飘散。
符台剧烈震颤,第二枚玉简浮现文字:
**“心有所持,身自不倾。”**
残魂望着她,许久,轻轻点头。
“你确实不同。”
金小小没回应。
她将赤霄灵剑碎片收回腰间,伸手摸了摸残剑录。铁环温热,像是活的一样。
系统嘀咕:“这家伙总算没把你弄疯。”
她淡淡道:“他试我的信念,我也在试他的底线。”
残魂身影开始变淡,灰袍无风自动。
“你通过了两问。”他说,“但记住——你破了局,也成了新局的核心。天一门不会欢迎一个觉醒的棋子。”
金小小望向通道出口方向。
“我不是去讨欢迎的。”
系统补了一句:“现在,东部无人能挡你。”
她没动,仍站在祭坛中央。
丹田内的银紫色漩涡缓缓旋转,灵力充盈四肢百骸。她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一缕空间之力凝成细线,割裂空气,发出轻微的嘶响。
然后,她握拳。
细线断裂,消散。
她转身,面向第三座符台。
那里,第三枚玉简正缓缓升起,表面尚未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