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简陋的木床上。
阳光从窗棂缝隙透入，在泥地上投出斑驳的光影。房间不大，除了一张床、一张木桌、两把椅子外别无他物，但打扫得很干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草香气。
“醒了？”
林风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汤走进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师尊......”陈凡想坐起来，却感觉脑袋一阵刺痛，那四个古篆文字仿佛烙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别动。”林风按住他，将药碗递过来，“先把这碗安神汤喝了。你识海受到冲击，需要静养三日。”
陈凡乖乖喝下药汤。温热的液体入喉，化作一股清凉的气息直冲识海，那种刺痛感果然缓解了许多。
“师尊，那石碑......”
“石碑我已经收起来了。”林风在床边坐下，“那是三千年前鸿蒙道宗留下的标记，指向一处秘藏。而你——”他深深看着陈凡，“你的混沌灵体，似乎与那块石碑产生了共鸣。”
陈凡茫然：“混沌灵体？那是什么？”
林风没有立即回答。他沉吟片刻，缓缓道：“陈凡，你可知修真界的灵根资质如何划分？”
少年摇头。他只是一个从小在江城长大的孤儿，靠着在酒楼打杂为生，修真界对他来说，原本是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人有五行，金木水火土。灵根便是人体内这五种属性的显化。”林风解释道，“绝大多数人拥有单一属性的灵根，称为单灵根。其中纯度高的，称为天灵根，是万中无一的资质。”
“双灵根者，拥有两种属性，修炼速度稍慢但法术变化更多。三灵根、四灵根依次递减，修炼难度大增。而五种属性俱全的，称为杂灵根，若无大机缘，终其一生难入筑基。”
陈凡听得入神：“那......我是什么灵根？”
林风看着他的眼睛：“你是混沌灵体。这不是灵根，而是一种特殊的体质——五行俱全，却并非简单的杂灵根，而是五种属性达到了极致的平衡，相互纠缠，形成了‘混沌’状态。”
他顿了顿：“这种体质，上古时期只出现过三次。每一次都引发了修真界的大震荡。因为混沌灵体，是修炼《鸿蒙道经》最高境界‘混沌归一’的唯一可能，也是开启鸿蒙道宗上古秘境‘混沌界’的钥匙。”
陈凡的脸色白了：“钥匙......所以昨夜那些魔修抓我，是因为这个？”
“不止。”林风语气沉重，“混沌灵体的精血，可以加速解封魔界至尊当年夺走的‘天地本源至宝’。你是魔界必夺的目标，也是正道必须保护的火种。”
房间内陷入沉默。
陈凡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被角。许久，他抬起头，眼中没有林风预想中的恐惧，反而有一种近乎倔强的平静。
“师尊，那我该怎么做？”
这个问题，让林风怔了怔。
他预想过少年会恐惧，会退缩，会问“为什么是我”——但陈凡问的是“该怎么做”。
“首先，你要学会控制自己的力量。”林风道，“混沌灵体在未激活时，会不自觉地散发混沌气息，就像黑夜中的明灯，会吸引所有感知敏锐的存在。所以今天下午的灵根测试，我会亲自为你布置隔绝阵法。”
“然后呢？”
“然后，你要修炼。”林风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忙碌的众人，“三个月后，三大宗门考察时，你至少要达到炼气三层。这不是要求，是生存必须——因为到时所有弟子都要接受资质检验，你若修为太低，会引来更多怀疑。”
陈凡也掀开被子下床，走到林风身侧：“师尊，我会努力。”
阳光照在少年脸上，那双眼睛清澈却坚定。
林风忽然想起十六岁的自己——也是这样的清晨，也是这样的眼神，在玉佩觉醒的那个瞬间，踏上了这条注定不平凡的路。
“走吧。”他拍拍陈凡的肩膀，“其他人应该已经在造化灵池边等着了。”
---
造化灵池旁，临时搭建的木棚下，五张简陋的木桌一字排开。
秦无殇站在最中央，面前摆放着一块磨盘大小的测灵石。青阳真人、紫霄长老、周衍等人坐在一旁，既是观礼，也是护法。
李石头、王铁柱、赵小雨、孙瘸子已经到齐。四个年轻人换上了鸿蒙道宗统一的灰色布衣——那是昨夜苏清瑶连夜赶制的，针脚粗糙但干净整齐。
“掌教到——”
苏清瑶的声音响起，众人齐齐转头。
林风带着陈凡走来。少年换上了同样的灰衣，头发束在脑后，露出清秀的面容。他看起来还有些虚弱，但脚步很稳。
“开始吧。”林风对秦无殇点头。
秦无殇走到测灵石前，指尖在石面一点，灵石表面泛起水波般的涟漪。
“测灵仪式，是修真者踏上道途的第一步。”他的声音清冷，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手按灵石，静心凝神。灵石会根据你们的资质，显现出相应的光芒——金色为金，绿色为木，蓝色为水，红色为火，黄色为土。”
“光芒越纯粹，亮度越高，代表资质越好。现在，按入门顺序上前。”
李石头第一个走出来。
这个十七岁的农家少年，昨夜亲眼见证了修真者移山填海般的力量，此刻手都在发抖。他深吸一口气，将粗糙的手掌按在测灵石上。
三息之后，灵石表面爆发出耀眼的黄光，其中掺杂着些许金芒。
“土金双灵根，土七金三。”秦无殇微微颔首，“土系为主，金系为辅。土性敦厚，金性锐利，适合修炼防御与攻击兼具的功法。资质中上。”
李石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测灵石，忽然咧嘴笑了，露出两排白牙。
王铁柱第二个上前。
这个铁匠学徒出身的壮硕少年，手掌宽大，布满老茧。他按上灵石的瞬间——
“轰！”
赤红色的火焰虚影从灵石中冲天而起，足足腾起三尺高，将整个木棚映照得一片通红。
“火系天灵根！”青阳真人猛地站起，眼中爆发出精光，“纯度至少九成五以上！好苗子，真是好苗子！”
秦无殇也动容了：“火系天灵根，万中无一。修炼火系功法，速度是常人的十倍以上。若有机缘，元婴可期。”
王铁柱自己都傻了，呆呆地看着那火焰虚影，直到秦无殇让他退下，还站在原地不动。
赵小雨是第三个。
这个十六岁的女孩，是江城赵家布庄的千金，昨夜家族在魔修袭击中几乎灭门，只剩下她一人被林风救下。她抿着唇，纤细的手按在灵石上。
柔和的蓝光与清新的绿光交织升起，如泉水潺潺，如春木萌芽。
“水木双灵根，水六木四。”秦无殇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水性柔和，木性生机，适合炼丹、培植、治疗类功法。资质上等。”
赵小雨收回手，默默退到一旁，眼中含泪，却倔强地没有落下。
第四个是孙瘸子。
这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走路一瘸一拐，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划到嘴角的狰狞伤疤。他走到测灵石前时，周围安静了一瞬。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瘸子不简单——昨夜魔修围攻时，他曾用一根烧火棍击退了三名炼气期魔修的袭击，用的分明是某种失传的凡间武学。
孙瘸子伸出右手。那只手布满老茧，指节粗大，食指与中指之间有一层厚厚的老茧，那是常年握剑留下的痕迹。
手按灵石。
一息，两息，三息......
灵石毫无反应。
就在众人疑惑时，灵石表面突然爆发出五色混杂的光芒——金木水火土俱全，但每种光芒都很暗淡，彼此纠缠，乱成一团。
“杂灵根。”秦无殇皱眉，“五行俱全，但纯度太低，每种属性都不足两成。这种资质......若无逆天机缘，终其一生难入炼气三层。”
孙瘸子收回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默默退下，站在阴影里。
最后一个，是陈凡。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
林风走到测灵石旁，双手结印，九道灵力丝线从指尖射出，在测灵石周围布下一层淡金色的隔绝结界。
“陈凡，上前。”
少年走上前，伸出手。
他的手掌很干净，指节修长，掌心有一层薄薄的茧——那是常年端盘子、洗碗留下的。
手按在测灵石上的瞬间。
异变陡生。
测灵石先是毫无反应，仿佛一块普通的石头。
但下一刻——
“咔嚓！”
灵石表面，出现了一道裂痕。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密密麻麻的裂痕如蛛网般蔓延开来。
灵石内部，五色光芒疯狂涌动，却不是分开显现，而是彼此纠缠、融合，最后化作一团灰蒙蒙的混沌气流。
那气流在灵石内部左冲右突，每一次撞击都让裂痕扩大一分。
“退后！”林风厉喝，一把将陈凡拉回。
几乎同时——
“轰隆！”
测灵石炸裂开来。
碎片四溅，但在林风的结界阻挡下，没有伤到任何人。粉尘弥漫中，那团混沌气流缓缓升空，在空中盘旋三圈，最后化作一道流光，重新钻入陈凡眉心。
死寂。
所有人都看着那堆灵石碎片，又看向陈凡，眼神复杂。
“混沌灵体......”紫霄长老喃喃道，“果然是混沌灵体。测灵石承受不住混沌之气的冲击，自行崩毁了。”
青阳真人深吸一口气：“这种体质，老夫只在古籍中见过记载。没想到有生之年，竟能亲眼目睹。”
秦无殇走到碎片旁，拾起最大的一块。碎片内部，还残留着一丝混沌气息，那气息让他的阴阳之体都产生了一丝悸动。
“掌教。”他看向林风，“这孩子的资质测试......”
“到此为止。”林风打断他，撤去结界，走到陈凡面前，“陈凡，你的资质已经确认。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亲传大弟子。”
他环视众人，声音提高：“另外四人，李石头、王铁柱、赵小雨、孙瘸子，正式列入鸿蒙道宗外门弟子。待修为达到炼气三层，通过考核后，可晋升内门。”
五人齐齐躬身：“谢掌教\/师尊！”
“但有一事，你们须牢记。”林风语气严肃，“今日所见所闻，不得向任何人透露，尤其是陈凡的体质。若有泄露，以叛宗论处。”
“是！”
测试结束，众人散去。
林风让苏清瑶带着四名新弟子去领取基础功法《引气诀》，自己则带着陈凡，来到了后山一处僻静的山洞。
这是昨夜临时开辟的洞府，内部只有一张石床，一张石桌，墙壁上镶嵌着几枚夜光石，散发出柔和的白光。
“坐。”林风指了指石床。
陈凡坐下，有些不安：“师尊，我的资质......是不是很麻烦？”
“不是麻烦，是责任。”林风在他对面坐下，“混沌灵体意味着无限的可能，但也意味着无限的凶险。从今日起，我会传授你《鸿蒙道经》的入门篇，但在此之前，你要先学会一件事。”
“什么事？”
“隐藏。”
林风伸出手指，点在陈凡眉心。一缕精纯的灵力涌入，引导着少年体内那团混沌球缓缓旋转。
“混沌灵体的气息太过特殊，在修为不足时，就像黑夜中的火炬。所以我要教你‘敛息术’，将混沌之气收敛于丹田深处，伪装成普通的五行灵根。”
他一边说，一边将敛息术的法诀打入陈凡识海。
那是《鸿蒙道经》中记载的秘术，原本是元婴期修士才能修炼，但陈凡体质特殊，在林风的引导下，竟然很快就摸到了门槛。
一个时辰后。
陈凡睁开眼，周身的气息变得平和了许多。原本那种若有若无的混沌波动，此刻已经完全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中正平和的五行灵气——虽然依旧五行俱全，但不再有那种令人心悸的混沌感。
“很好。”林风赞许地点头，“记住，除非生死关头，否则绝不可解除敛息术。在外人面前，你就是普通的五行杂灵根，修炼速度慢是正常的，不要急于表现。”
“弟子明白。”
“现在，我传你《鸿蒙道经》炼气篇。”
林风并指如剑，点在陈凡额头。这一次，传入的不是法诀，而是一幅浩瀚的星图。
那是《鸿蒙道经》的观想图——鸿蒙初开，混沌分化，清升浊降，天地始成。
陈凡的意识沉浸在那幅星图中。
他看到了宇宙的诞生，看到了星辰的运转，看到了混沌分化五行，看到了生命从无到有......
不知不觉间，他体内的混沌球开始缓缓旋转。
这一次，不再是杂乱无章的转动，而是遵循着某种古老的韵律。混沌球表面，那四个古篆文字“混沌之门”时隐时现，每一次闪现，都让旋转的速度加快一分。
洞府外，天色渐暗。
林风守在陈凡身边，看着少年周身逐渐泛起淡淡的混沌光晕，心中百感交集。
这个孩子，是鸿蒙道宗未来的希望，也是最大的变数。
混沌灵体完全激活的那一天，将会掀起怎样的风暴？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在这风暴到来之前，为这个孩子，为这个宗门，筑起足够坚固的堤坝。
“玄黄子前辈。”他在识海中呼唤。
“老朽在。”玄黄子的声音响起。
“那份地图上的‘薪火秘藏’，我们必须尽快去取。”林风沉声道，“三个月时间太紧，单靠现在的资源，根本建不起能抗元婴一击的护山大阵。”
“你想什么时候动身？”
“三日后。”林风道，“等陈凡完成第一次引气入体，等紫霄长老和青阳真人伤势稳定，我就带秦无殇前往卧牛山。”
“风险很大。”玄黄子提醒，“血魔道昨夜虽然败退，但江南还有他们的眼线。你这一走，山门空虚......”
“所以需要布一个局。”林风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一个让他们以为，我重伤闭关，无力外出的局。”
“你打算......”
“今晚，我会‘伤势复发’。”林风缓缓道，“然后明日‘闭关疗伤’。秦无殇会对外宣布，我需要静养一月。而实际上，三日后，我们已到卧牛山。”
玄黄子沉默片刻：“声东击西，暗度陈仓。可以一试。但陈凡这边......”
“陈凡有苏清瑶照顾，有紫霄和青阳坐镇，加上周衍的执法堂弟子，安全应该无虞。”林风顿了顿，“而且，我也想看看，这孩子的潜力到底有多大。”
他看向沉浸在修炼中的陈凡。
少年周身的混沌光晕，此刻已经扩大到了三尺范围。光晕中，隐隐有星辰幻灭，有天地初开的景象。
这是《鸿蒙道经》观想图引发的异象。
也是混沌灵体，第一次向这个世界，展露它的峥嵘。
洞府外，夜色渐浓。
鸿蒙道宗的第一天，在紧张与希望交织中，缓缓落幕。
而更大的风暴，正在远方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