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门户在山门内打开时，夕阳已西斜。
残阳如血，将废墟镀上一层金红色。经过一天建设，巨坑边缘已清理出一片平整区域，几座临时搭建的木屋错落分布，中央是一座稍大的议事厅——这就是鸿蒙道宗最初的“宗门建筑”了。
新弟子们走出门户，看到眼前景象，都愣住了。
他们想象中的仙门，应该是琼楼玉宇、仙鹤飞舞、灵气化雾。可眼前的...说是难民安置点都勉强。
“很失望？”林风的声音响起。
五人连忙摇头。
“修真修的是心，不是房子。”林风走向议事厅，“鸿蒙道宗初立，一砖一瓦都要自己挣。今天你们看到的废墟，三个月后，会变成真正的仙家福地。而你们，就是见证者和建设者。”
这话说得平淡，却让五人心中涌起一股豪情。
是啊，与其加入一个现成的大宗门当底层弟子，不如亲手建设一个属于自己的宗门。虽然艰难，但更有意义。
议事厅内，紫霄长老和青阳真人已在等候。两人面前摊着一张巨大的阵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阵法节点。
“掌教回来了。”紫霄长老抬头，“新弟子如何？”
“五个。”林风示意五人上前，“李石头、王铁柱、赵小雨、孙瘸子，还有...陈凡，我的亲传弟子。”
听到“亲传弟子”四字，紫霄和青阳都多看了陈凡一眼。但当他们探查陈凡的灵根时，都露出和林风同样的表情——困惑。
“这孩子的灵根...”青阳真人皱眉，“我竟然看不透？”
“他的情况特殊。”林风没有细说，“前辈，阵法设计得如何了？”
紫霄长老指向阵图：“我和青阳道友商量后，决定布设‘三才五行周天大阵’。以纯阳令、烈阳珠、焚天镜虚影为三才核心，以五行方位为阵基，覆盖整个山门区域。此阵一旦布成，可防元婴初期全力攻击半个时辰，元婴中期一刻钟。”
“材料呢？”
“最缺的是‘五行镇物’。”青阳真人接话，“三才核心我们有替代品，但五行阵基需要五件对应五行的宝物镇压。金木水火土，每件至少是上品法器级别，最好有灵性。”
林风沉思：“宗门现在一穷二白，去哪里找五件上品法器...”
“其实...”秦无殇忽然开口，“不一定非要法器。五行镇物，重要的是‘镇’，不是‘器’。若有五行属性的天材地宝，效果更好，而且能与地脉结合，让阵法生生不息。”
“天材地宝...”林风眼睛一亮，看向窗外那个灵池，“湖底的龙血晶，算火属性吧？”
“算！而且是极品！”紫霄长老拍案，“龙血晶蕴含龙血精华和地火灵气，做火行镇物绰绰有余！”
“那土属性呢？”苏清瑶问。
“龙血壤。”林风道，“废墟里到处都是，取之不尽。”
“金属性...”周衍想了想，“我执法堂有一块‘庚金之精’，是当年剿灭一个魔修宗门时缴获的。我可以申请调用，应该没问题。”
“木属性的话...”张清月虚弱地说，“我天师府有一截‘千年雷击木’，是紫霄师伯当年渡劫时留下的。师伯，您看...”
紫霄长老点头：“可以。那截木头我本就打算送给你们做贺礼。”
金、木、火、土都有了，只剩下水。
众人陷入沉默。
水属性天材地宝本就稀少，更何况要能镇压大阵的。
就在这时，陈凡忽然开口：“掌教，弟子...或许知道哪里有水属性宝物。”
所有人都看向他。
陈凡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布袋，看起来很普通，甚至有些破旧。但他打开布袋，从中取出一枚拳头大小的蓝色珠子。
珠子一出，整个议事厅的温度都下降了三分。珠身剔透，内部似有波涛流转，散发着精纯至极的水灵气。
“这是...玄水珠？！”紫霄长老失声，“至少是千年玄水精华凝聚而成！你小子从哪里得来的？”
陈凡平静道：“三年前，我在东海边的一个渔村住过一段时间。有一天海上风暴，我救了一个被冲到岸边的老道士。他伤好后，给了我这颗珠子，说是谢礼。我当时不知道这是什么，只觉得带在身上夏天凉快，就留着了。”
这运气...
众人都无语了。千年玄水珠，放在修真界足以引起一场小型争夺，就这么被一个“凡人”当空调用了三年？
林风接过玄水珠，仔细感应。珠子内部的水灵气不仅精纯，而且蕴含着某种古老的意韵——不是普通的玄水，而是...某种先天水精？
“那个老道士，长什么样？”林风问。
“记不清了。”陈凡摇头，“只记得他穿着一身破旧道袍，头发很乱，腰间挂个酒葫芦。对了，他左眼是瞎的。”
独眼，破道袍，酒葫芦...
紫霄长老和青阳真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
“难道是...酒剑仙？”青阳真人喃喃道。
“酒剑仙？”林风没听过这个名字。
“修真界的一个传奇。”紫霄长老解释，“三百年前突然出现，没人知道他来历，也没人知道他修为有多高。只知道他好酒，好剑，行事亦正亦邪。三十年前他突然失踪，修真界都以为他坐化了...没想到竟然在东海出现，还送了玄水珠给一个凡人。”
酒剑仙，独眼，送宝...
林风看着陈凡，心中那个猜测越来越清晰。这个弟子，绝不只是“灵根特殊”那么简单。
“珠子我收下了。”林风将玄水珠还给陈凡，“但这是你的机缘，宗门不能白拿。算你为宗门贡献此宝，记大功一件。等宗门库房建起来，你可以凭功勋兑换需要的资源。”
陈凡接过珠子，又递给林风：“掌教，弟子既然入了宗门，这珠子就该归宗门。弟子不需要功勋，只希望...掌教能教弟子修真。”
眼神真诚，没有半点虚伪。
林风沉默片刻，点头：“好。珠子我收下，算是你拜师礼。从明天开始，我亲自教你。”
陈凡跪拜：“谢掌教！”
五行镇物凑齐，众人都松了口气。但更大的问题还在后面——
三个月，十金丹，百弟子。
“掌教，关于三个月后的考察...”秦无殇忍不住问，“我们真能做到吗？”
“做不到也要做。”林风走到窗前，望向夜色渐浓的废墟，“但办法总比困难多。十位金丹长老，我们现在有三位——你，周兄，加上我自己算半个。还差七个。”
他转过身：“这七个人，可以从三个方向找：第一，现有的盟友中，有没有愿意兼职长老的？第二，散修中有没有可招揽的金丹？第三...我们自己培养。”
“自己培养？”苏清瑶苦笑，“掌教，三个月培养出金丹，这...”
“不是从零开始培养。”林风眼中闪过精光，“你们忘了一个人吗？”
众人一愣。
“孙瘸子。”林风道。
“那个杂灵根老人？”周衍皱眉，“他修炼速度极慢，三个月能到炼气三层就不错了...”
“杂灵根是表象。”林风摇头，“今天测灵根时我仔细看了，他灵根虽杂，但五行平衡得可怕。这种体质，修炼普通功法确实慢，但若修炼特殊的‘五行归元诀’，反而能后来居上。更重要的是...”
他顿了顿，说出一个惊人的判断：“孙瘸子体内，有旧伤。那伤至少是元婴期修士留下的，压制了他至少五十年。若能治好，他至少能恢复到金丹期——甚至可能，他本来就是个金丹修士。”
议事厅内一片寂静。
“掌教怎么知道的？”秦无殇问。
“感觉。”林风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守护道种融合后，我对‘守护’相关的因果特别敏感。孙瘸子身上，有浓烈的守护执念，还有...血仇。他加入宗门，不是想多活几天那么简单。”
众人恍然。难怪一个六十八岁的残疾老人，会来参加修真宗门考核。
“那其他弟子呢？”苏清瑶问。
“李石头踏实，王铁柱赤诚，赵小雨善良，都是好苗子。”林风道，“但他们需要时间。三个月...最多到筑基。”
“所以关键还是外外援。”青阳真人总结，“我可以从青云宗调两个金丹期的师侄过来兼职，但最多两个，再多宗门里会有意见。”
“天师府也能出一个。”紫霄长老道，“玄冥师弟虽然古板，但他有个徒弟卡在金丹初期很久了，需要历练。我可以做工作让他过来。”
“那就是三个外援。”林风计算，“加上我们三个，六个。还差四个。”
“散修中...”周衍想了想，“我认识几个散修金丹，人品还行，但都是老油条，不见兔子不撒鹰。没有足够的好处，他们不会加入一个初立宗门的。”
“好处我们有。”林风指向窗外灵池，“龙血晶、龙血壤、造化灵池...这些都是修真界难求的宝物。只要放出消息，愿意用这些资源换长老之位，应该能吸引到人。”
“但风险也大。”秦无殇提醒，“散修良莠不齐，万一招来心怀叵测之徒...”
“所以需要考验。”林风早有打算，“不只是实力考验，还有心性考验。这件事交给秦长老你负责，设计一套考核流程。通过者，可享长老待遇，但需立下天道誓言，效忠宗门至少十年。”
秦无殇点头：“明白。”
“弟子方面呢？”苏清瑶问，“百名弟子，我们现在只有五个。就算把今天排队的人都招进来，也不到五十，而且良莠不齐。”
“弟子分两种。”林风道，“正式弟子和记名弟子。正式弟子要精，宁缺毋滥；记名弟子可以放宽条件，作为后备。三个月内，我们至少要招三十名正式弟子，七十名记名弟子。”
“去哪里找？”
“三个渠道。”林风伸出三根手指，“第一，江城本地。魔龙之灾让很多普通人觉醒了对修真的向往，这是我们的基本盘。第二，修真界底层。那些小宗门弟子、散修学徒，给他们一个上升通道。第三...”
他眼中闪过锐利的光：“去‘鬼市’招。”
“鬼市？”众人都是一惊。
“对，鬼市。”林风道，“那里聚集了修真界最边缘的人群：被逐出宗门的弃徒，得罪了大势力的逃亡者，身怀秘密不敢露面的隐士...这些人里，有恶徒，也有被冤枉的好人。我们需要一双慧眼，去淘金。”
“太危险了。”张清月反对，“鬼市鱼龙混杂，而且三大宗门肯定在盯着我们。去那里招人，等于送把柄给他们。”
“所以不能明着去。”林风微笑，“需要一个人，暗中前往。”
“谁？”
所有人都看向林风，然后，又看向...陈凡。
“我？”陈凡一愣。
“对，你。”林风道，“你的灵根特殊，修为全无，在修真界就是个‘凡人’。这样的人去鬼市，不会引起注意。而且...”
他深深看着陈凡：“你行走江湖多年，识人断物的本事应该不差。更重要的是，我需要你去鬼市，查一件事。”
“什么事？”
“查‘空冥石’。”林风道，“我们要布‘瞒天过海阵’隐藏灵池，需要三十六块空冥石。这东西正规渠道很难买到，鬼市是最有可能的地方。同时，你留意一下，有没有人知道‘鸿蒙道宗’的消息——特别是，有没有人在暗中打探我们。”
陈凡明白了。这是考验，也是信任。
“弟子领命。”他单膝跪地，“什么时候出发？”
“三天后。”林风道，“这三天，我会教你一些基本的修真知识和保命手段。鬼市凶险，你虽有些特殊，但毕竟没有修为，务必小心。”
“是。”
议事又持续了一个时辰，将宗门建设的方方面面都讨论了一遍。当会议结束时，已是深夜。
众人散去，各司其职。苏清瑶带新弟子去安排住处，秦无殇和周衍去设计长老考核流程，紫霄和青阳继续完善阵图。
林风独自走出议事厅，来到灵池边。
夜空无云，星光洒在池面上，泛起细碎银光。池底那些龙血晶在夜色中散发着朦胧的红光，如梦似幻。
“掌教有心事？”
玄黄子的虚影浮现，坐在池边一块石头上。
“我在想陈凡。”林风也坐下，“他的灵根...太特殊了。五行俱全，品质极品，却又互相压制，形成混沌。这让我想起《鸿蒙道经》里记载的一种体质...”
“混沌灵体。”玄黄子接话。
“前辈也知道？”
“岂止知道。”玄黄子眼中闪过回忆，“三千年前，鸿蒙道宗鼎盛时期，每隔几代就会出现一个混沌灵体。这种体质修炼极难，因为需要五行同修，且必须达到完美平衡。但一旦入门，进展神速，同阶无敌。更重要的是...混沌灵体，是修炼《鸿蒙道经》最高境界‘混沌归一’的最佳资质。”
林风心中一震：“您的意思是...”
“静虚掌教就是混沌灵体。”玄黄子缓缓道，“她是鸿蒙道宗历史上，最接近‘混沌归一’的人。可惜，魔界入侵，宗门覆灭，她为护传承而陨落...”
他看向林风：“混沌灵体万年难遇。你收的这个弟子，很可能就是下一个静虚。但这也是祸根——魔界对混沌灵体的渴望，比对鸿蒙道统更甚。因为混沌灵体的精血，可以加速解开那件‘天地本源至宝’的封印。”
林风脸色变了。
“所以混天魔尊标记你，可能不只是因为你是鸿蒙传人。”玄黄子语气沉重，“还可能因为...你身边有混沌灵体。它要的，可能是你们两个。”
夜风吹过，池面泛起涟漪。
林风望着星光，许久，轻声道：“那就让它来试试吧。”
语气平静，却透着不容动摇的坚定。
“我会保护好我的弟子，我的宗门，我守护的一切。”
玄黄子看着这个年轻的掌教，忽然笑了：“静虚当年，也说过类似的话。你们...真像。”
虚影消散，玉佩重归平静。
林风独自坐在池边，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
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暗处的风暴，也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