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迪掌心流淌出的柔和风元素力,如同最细腻的纱幔,轻轻包裹住深嵌岩壁的魈。那纯净的、带着安抚与生机力量的风,小心翼翼地探入被赵江那惊天一击暂时压制住的业障深处,试图抚平那些暴戾躁动的能量,同时修复着魈体内因冲击和业障反噬造成的损伤。
过了一会儿,魈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傩面下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痛苦的闷哼。他长长的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初时,那双金色的瞳孔还有些涣散和迷茫,但仙人的本能让他迅速清醒过来。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失控的业障、不受控制的攻击、那道刺向陌生人的和璞鸢……以及最后,那仿佛天地倾覆、六尊顶天立地的红色巨人带来的、令人灵魂战栗的镇压与无边威压!
他猛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袭击了人!而当他视线聚焦,看清站在面前,正关切地看着他的绿衣诗人,以及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虽然内敛却无比熟悉的、属于尘世执政的神性气息时,魈的心脏几乎瞬间冻结!
风神!巴巴托斯大人!他刚才竟然对风神挥动了武器?!
巨大的惊恐与自责如同冰水浇头,让他瞬间忘记了身体的疼痛和依旧被部分压制的业障。他挣扎着,想要从那岩壁的禁锢中脱离出来,尽管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剧烈的痛苦。他强撑着,单膝跪地,低下头,傩面遮掩了他苍白的脸色,但颤抖的声音却泄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卑职……魈……冒犯风神尊驾……罪该万死!请……请风神大人降罪!”
他的声音嘶哑而充满了悔恨,仿佛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千年来的恪尽职守与对自身业障的深恶痛绝,在此刻化作了沉重的枷锁,几乎要将他压垮。
温迪被魈这过于激烈的请罪反应弄得愣了一下,随即连忙上前一步,虚扶了一下,语气温和而带着安抚:“快起来,没事的,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一点伤都没有。”
他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化解这份沉重:“而且,你刚才也是被业障控制了,并非本意。说起来,还是我们贸然靠近,打扰了你压制业障呢。”
然而,魈依旧低着头,固执地跪在那里,仿佛唯有承受惩罚才能减轻内心的罪责。风神越是宽恕,他越是无法原谅自己袭击神明的行为。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醇厚,仿佛磐石般令人心安的声音,从不远处悠然传来:
“以普遍理性而论,既然风神阁下已言明无碍,魈,你便无需过于自责。”
随着话音,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缓步走入山坳。来人身着棕褐色长袍,袖口纹着龙鳞般的暗纹,气质雍容华贵,步伐从容不迫,仿佛踏过的不是碎石荒地,而是璃月港最繁华的街市。他手中把玩着一枚看似普通的石珀,金色的眼瞳平静无波,先是扫过嵌着魈的岩壁和一旁插着的和璞鸢,目光在岩壁那蛛网般的裂纹上停留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讶异,随即落在了温迪和赵江身上。
正是往生堂的客卿,钟离先生。
魈听到这个声音,身体明显一僵,头垂得更低了:“帝……钟离大人。” 他没想到连帝君都被惊动了。
钟离走到近前,先是对温迪微微颔首,语气带着一丝熟稔与敬意:“巴巴托斯阁下,别来无恙。没想到会在此地相遇。” 他的目光随后转向赵江,金色的眼眸中带着审视与探究,但并无敌意,“这位先生……气息非凡。方才此地的动静,想必与阁下有关?”
赵江在钟离出现时,便已察觉到此人的不凡。那内敛如渊岳般的气息,远超他之前见过的任何存在,包括身边的温迪。他心中已然有了猜测。面对钟离的询问,他神色不变,坦然回应:“赵江,至冬国愚人众顾问。方才情况紧急,魈上仙受业障所控,攻击性极强,为避免波及无辜,不得已出手稍重了些,望请见谅。” 他语气平静,将“镶进墙里”轻描淡写地归结为“出手稍重”。
钟离的目光再次掠过那惨烈的岩壁,又看了看脸色苍白、强忍伤痛与愧疚的魈,最后回到赵江身上,缓缓道:“原来如此。魈守护璃月千年,身负业障,时有失控,给阁下添麻烦了。还要多谢阁下及时出手,未让事态进一步恶化。”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魈的功绩与苦衷,又承了赵江(看似)制止了失控魈的情,虽然方式颇为震撼。
温迪在一旁听着这两位气场强大的存在对话,感觉气氛有点过于“正式”了,连忙插话打圆场:“好啦好啦,都是误会一场!钟离先生你也别怪魈了,他也不是故意的。赵江你也别板着脸了,魈现在需要的是治疗和休息,不是审问。”
他走到魈身边,蹲下身,柔声道:“魈,先别想请罪的事情了。业障只是暂时被压制,你需要好好调息。钟离先生也来了,有他在,你总能安心些了吧?”
魈在钟离和温迪的共同安抚下,紧绷的神经终于稍微放松了一些,但依旧不敢抬头。
钟离对温迪投去一个感谢的眼神,随即对魈说道:“魈,风神阁下宽宏,此事就此揭过。当务之急,是稳住你的伤势与业障。随我回望舒客栈静养。”
他又看向赵江和温迪,发出了邀请:“二位初来璃月,便遇此风波,钟某身为璃月子民,理当略尽地主之谊。若不嫌弃,可愿一同前往望舒客栈稍作歇息?客栈顶楼视野开阔,亦可品尝璃月特色菜肴,算是为今日之事赔罪,亦可让魈安心疗伤。”
他的邀请合情合理,既照顾了魈的状况,也给了双方一个进一步接触的机会。赵江正好需要了解璃月的情况,而温迪也对璃月的美食美酒充满兴趣。
赵江与温迪对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同意。赵江微微颔首:“既然如此,便叨扰钟离先生了。”
温迪也笑嘻嘻地点头:“好呀好呀!我早就想尝尝璃月的美食了!听说望舒客栈的杏仁豆腐是一绝?”
于是,一行四人,气氛微妙地离开了这片狼藉的山坳。魈在钟离的示意下,默默跟随,只是偶尔看向赵江背影的眼神,依旧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尤其是当他不经意间瞥见赵江投在地上的影子时,仿佛那六尊顶天立地的红色巨人虚影依旧若隐若现,带来无形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