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的铜鹤香炉里,龙涎香正袅袅升腾,将殿内映照得庄严肃穆。永徽帝破天荒端坐在须弥座上,目光沉静地扫过阶下文武百官。御座前方的金砖地上,跪着三位须发皆白的老臣,正是先帝景明帝临终前亲点的顾命大臣——丞相魏玄同、大将军秦琼、太傅长孙无忌。
陛下,北疆蛮族蠢蠢欲动,臣请旨率兵十万镇守云门关。秦琼苍老的声音在大殿回荡,铁甲上的铜钉随着叩首动作微微颤动。这位三朝元老的肩胛骨处,还留着二十年前抵御西戎时的箭伤,每逢阴雨天便痛彻骨髓。
破天荒的指尖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玄色龙袍上十二章纹在晨光中若隐若现。他记得昨夜在御书房,魏玄同呈上来的那份《漕运改革疏》,墨迹淋漓间满是经世济民的赤诚;也记得秦琼脱下朝服时,那道狰狞伤疤在烛火下泛着陈旧的白光;更记得长孙无忌捧着先帝遗诏时,那双浑浊老眼里的期许与忧虑。
老将军请起。年轻的帝王声音清朗,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北疆防务事关重大,朕已命兵部尚书苏烈率神机营即刻启程。老将军久经沙场,朕另有重用——太子太傅一职,非您莫属。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谁都知道苏烈是去年才从边陲调回京城的少壮派将领,虽在平定岭南之乱中立下奇功,却终究资历太浅。秦琼愣住了,虬结的眉毛拧成疙瘩,正要开口争辩,却见永徽帝从龙椅上起身,亲自走下丹陛将他扶起。
老将军可知,破天荒的手掌按在秦琼肩上,掌心的温度透过甲胄传递过去,您当年在云门关写下的《练兵纪要》,朕读了不下二十遍。如今京畿卫戍新兵操练,正需您这样的宿将指点。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内屏息凝神的群臣,传朕旨意,封秦琼为镇国柱石侯,领禁军总教习,赏黄金百两、锦缎千匹。
秦琼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少年天子,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当时还是皇孙的破天荒,冒着风雪跪在军营外,只为求他指点枪法。那时的少年手指冻得通红,眼神却亮得像燃着的炭火。老将军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猛地跪倒在地:臣,遵旨!
待三位顾命大臣谢恩落座,破天荒转身登上丹陛,目光落在朝臣队列中几位身形挺拔的年轻官员身上。他从龙案上拿起一份奏折,声音陡然提高:户部侍郎李泌,上前听旨。
人群中走出一位青衫官员,面容清癯,眼神明亮如星。李泌今年不过三十有二,去年才因弹劾江南盐铁转运使贪墨案一鸣惊人。他捧着牙笏躬身行礼时,腰间悬挂的金鱼袋轻轻晃动——那是先帝破格赏赐的五品以上官员专属配饰。
李泌所着《均田策》,朕已细细看过。破天荒展开奏折,声音朗朗,计口授田,输庸代役之法,甚合朕意。即日起,升李泌为户部尚书,总领全国均田制改革事宜。
臣叩谢陛下隆恩!李泌声音微颤,袖中的手紧紧攥成拳头。他想起昨夜在翰林院值夜,同僚们还在议论新帝会如何倚重顾命大臣,谁也没想到,这份关系国本的改革重任,竟会落到他这样的后进官员肩上。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朝堂上掀起阵阵惊涛骇浪。三十四岁的兵部侍郎苏烈升任大将军,总领北疆军务;三十九岁的吏部郎中张九龄擢升侍郎,主持科举改革;就连年仅二十八岁的太学博士王冰,也因献上《新修本草》而被破格任命为太医院院判。这些提拔任命如同惊雷,在守旧派大臣中炸开了锅。
长孙无忌枯瘦的手指捻着花白的胡须,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忧虑。散朝后,他特意留到最后,看着小太监们收拾龙案上的奏章,终于忍不住开口:陛下,李泌虽有才干,终究年轻气盛。均田制改革牵扯甚广,不如让魏丞相......
魏相年事已高,破天荒打断他的话,指尖在《漕运改革疏》上轻轻敲击,朕已准他致仕还乡,安享天伦。不过魏相举荐的几位门生,朕都记下了——吏部文选司郎中刘晏,升为考功司员外郎;工部营缮清吏司主事柳宗元,调任京兆府推官。
长孙无忌愣住了。他这才明白,年轻的帝王看似激进的人事调整背后,实则藏着精密的布局。既提拔了锐意进取的少壮派,又给了顾命大臣足够的体面;既打破了论资排辈的陈规,又维持了朝堂的微妙平衡。老太傅望着御座上那个从容批阅奏折的背影,忽然想起先帝弥留之际说的那句话:吾儿天纵英才,唯需辅以老成,方能成其伟业。
夕阳西下时,御书房的烛火已经点亮。破天荒揉着酸胀的太阳穴,看着案上摊开的《新朝官员任免名册》。朱砂笔圈点处,既有魏玄同这样的三朝元老,也有李泌、苏烈等新锐才俊。他想起白日里魏玄同握着他的手说江山代有才人出,想起长孙无忌欲言又止的模样,想起李泌眼中燃烧的火焰。
陛下,该用晚膳了。内侍监总管王德全轻手轻脚走进来,捧着鎏金食盒的手微微颤抖。他伺候过先帝三十年,从未见过哪个帝王像永徽帝这样,登基不过三月,便雷厉风行地完成了朝堂大换血。
破天荒摆摆手,目光依然停留在名册上。烛火在他年轻的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勾勒出坚毅的下颌线。他忽然拿起朱砂笔,在名册最下方空白处写下三个字——玲珑阁。墨迹在宣纸上晕开,像一滴落入静水的血,悄然荡开层层涟漪。
窗外的暮色越来越浓,太极殿的铜钟遥遥传来报时的声响。永徽帝放下笔,走到窗前推开雕花木窗。晚风带着初夏的暖意拂进来,吹动他玄色的龙袍下摆。远处的宫墙上,巡逻禁军的甲叶在暮色中闪着微光,像一串流动的星辰。
王德全,年轻的帝王望着天边绚烂的晚霞,声音轻得像叹息,你说,先帝看到今日的朝堂,会欣慰吗?
老太监扑通跪倒在地,额头紧紧贴着冰凉的金砖:先帝若在天有灵,定会庇佑破天荒朝国泰民安,万代昌盛。
破天荒没有回头,只是伸出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梧桐叶。叶脉清晰如掌纹,在他指间轻轻颤动。他知道,今日的人事调整只是开始,真正的风暴还在后面。世家大族盘根错节的势力,国际上新盟约国的虎视眈眈,还有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鬼魅魍魉......他想起昨日收到的密报,玲珑阁阁主今夜将秘密觐见。
远处的更鼓声传来,沉稳悠长。年轻的帝王握紧手中的梧桐叶,指节微微泛白。他仿佛看见无数张面孔在眼前晃动——顾命大臣的忧虑,新锐官员的激昂,黎民百姓的期盼,还有那些隐藏在阴影中的眼睛。
传朕旨意,永徽帝转身走向龙案,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静威严,今夜子时,宣玲珑阁阁主入宫觐见。
烛火摇曳中,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投映在斑驳的宫墙上,像一幅正在徐徐展开的画卷。画卷的尽头,是一个崭新王朝的黎明,和一段注定波澜壮阔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