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交所的钟声余韵仍在耳边,庆祝的香槟酒气尚未完全散去,红星科技(hxtEc)便已真切地感受到了身为一家上市公司的重量。
第一个季报发布前夕,整个管理层如同面临大考。财务部灯火通明,反复核对每一个数据;IR(投资者关系)团队精心准备着业绩说明会的讲稿,预演着可能遇到的每一个尖锐问题。林一亲自审核季报中的“管理层讨论与分析”部分,力求在合规的前提下,向市场清晰、准确地传递红星的经营状况和未来展望。
“每一个字,都可能被放大解读。”林一在内部会议上强调,“我们要习惯在聚光灯和放大镜下工作。”
然而,资本市场从来不只是数据的理性游戏,更是人性与信息的角斗场。
季报发布当天,红星交出了一份堪称靓丽的成绩单:营收同比增长超预期,毛利率稳步提升,欧洲订单开始规模放量。业绩说明会上,林一和他的团队表现稳健,回答专业。
股价在业绩公布后应声上涨,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但就在季报发布后的第三天,风云突变。
一家名为“阿尔法研究”的、此前名不见经传的境外研究机构,在其官网上发布了一份长达五十页的做空报告。报告标题触目惊心:《红星科技(hxtEc. hK):辉煌业绩下的财务疑云与即将破裂的技术泡沫》。
报告的核心指控集中在三点:
第一,收入造假疑云。报告声称,通过“实地调研”和“渠道核查”,发现红星披露的欧洲核心客户订单“存在严重夸大”,实际交付量与披露金额“存在巨大差异”,并附上了几张模糊的仓库照片和所谓的“前员工”证词片段。
第二,技术神话破灭。报告援引“匿名专家”观点,质疑红星引以为傲的低损耗技术的“长期可靠性和可扩展性”,声称其核心技术“严重依赖特定供应商的独家材料”,存在被“卡脖子”的风险,并暗示其专利布局“存在重大漏洞”,奥创电子的诉讼“胜算极高”。
第三,关联交易输送利益。报告详细梳理了红星上市前与几家关联公司的交易,指控其通过“不公允的定价”向实际控制人林一关联的实体“输送利益”,损害上市公司利益。
报告文笔老辣,逻辑层层递进,真假信息混杂,极具迷惑性。更致命的是,它选择在红星季报发布后、市场情绪相对乐观的时刻突然抛出,时机歹毒。
做空报告发布的瞬间,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炸弹。
hxtEc股价开盘即暴跌,短短半小时内跌幅超过20%,触发了市场波动调节机制(冷静期)。恐慌性抛盘汹涌而出,交易量急剧放大。
集团内部,电话铃声、邮件提示音此起彼伏,充斥着投资者、媒体和合作方的焦急询问。IR团队的电话几乎被打爆,所有人都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报告指控是否属实?”
老周气得在办公室里直拍桌子:“胡说八道!血口喷人!那照片根本就不是咱们的仓库!那什么狗屁专家,他知道咱们的磁芯是怎么炼出来的吗?!”
技术副厂长脸色铁青:“这是对我们的污蔑!必须立刻澄清!”
连一向沉稳的宋清,看到股价闪崩的曲线,也忍不住给林一打来电话,声音里带着担忧。
林一站在办公室的巨幅电子屏前,盯着那根断崖式下跌的K线,脸色冰冷如铁。他预料到上市后会面临风雨,却没想到第一场风暴来得如此迅猛、如此卑劣。这不再是奥创那种基于事实(哪怕是扭曲的事实)的法律挑战,而是彻头彻尾的、利用信息不对称和市场恐慌的恶意狙击。
“慌什么?”他的声音透过内部通讯系统,传达到每一个核心管理层的耳中,“这不是末日!这是战场!立刻启动危机应对预案!”
他的指令清晰而迅速:
“第一,立刻申请临时停牌!我们需要时间准备回应,不能任由恐慌蔓延。”
“第二,法务部和IR部门牵头,立刻起草一份态度坚决的澄清公告,全面、逐条驳斥做空报告的不实指控,并保留追究其法律责任的权利。”
“第三,立刻联系我们的全球基石投资者和主要长期机构股东,由我亲自进行一对一沟通,稳定军心。”
“第四,准备召开全球投资者电话会议,我们要用事实和数据,正面迎战!”
“第五,内部成立特别调查组,针对报告中的所有指控点,进行最快速的内部核实,确保我们回应的每一句话都有据可查!”
整个红星集团,如同一部高效的机器,在短暂的震惊后,迅速进入战斗状态。没有人再去抱怨,每个人都清楚,这是一场关乎企业信誉和市值的生死存亡之战。
与此同时,家庭的画室里,林曦也感受到了这股来自远方的风暴。她虽然不懂资本市场的复杂操作,但看到新闻推送里关于红星股价暴跌、遭遇做空的消息,以及网络上开始出现的各种质疑和嘲讽,她的心紧紧揪了起来。她想起父亲路演时的从容,敲钟时的自豪,更想起那些在车间里默默流汗的工人。
她拿起画笔,却无法静心创作。犹豫片刻,她给父亲发了一条简短的信息:
“爸爸,我相信你。就像你相信我的画一样。”
正在与律师和IR团队紧张推敲澄清公告措辞的林一,看到女儿这条信息,紧绷的心弦仿佛被轻轻拨动了一下。他没有回复,只是将手机屏幕按灭,深吸一口气,目光更加坚定。
停牌给了红星喘息之机。公告在仔细斟酌后发出,措辞强硬,直指做空报告“内容严重失实、存在重大误导性陈述”,并宣布将召开投资者电话会议。
但市场的疑虑并未完全消除。做空报告造成的伤害已经形成,獠牙毕露。接下来的电话会议,将是真正的短兵相接,决定着红星能否打赢这场突如其来的信誉保卫战。
林一知道,他必须赢。不仅为了股价,更为了红星的脊梁,为了所有信任并追随他的人。他整理了一下西装,走向那间即将与看不见的对手隔空交锋的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