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景行没应声，也没去动饭盒，只是依言走到桌边，在那张略显陈旧的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沈慕言洗漱完毕，带着一身清冽的水汽回到屋里，额前的发丝还湿漉漉地贴着皮肤。
她看见霍景行还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势，饭盒原封不动地放在桌上，不由挑眉：“不是让你先吃吗？”
霍景行这才动手打开饭盒盖子，里面是还冒着热气的饭菜，他一边将筷子递给她，一边低声道：“等你一起。”
沈慕言没再说什么，接过筷子坐下：“一大早就吃米饭炒菜，不是国营饭店的吧？”
霍景行没说是哪里的，只将饭盒往她面前推了推，示意她尝尝看：“尝尝看。”
沈慕言疑惑地夹起一筷子炒菜送入口中，咀嚼了两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她抬眼看向霍景行：“嗯？这不会是你做的吧？”
霍景行点了点头，目光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落在她脸上：“嗯。好不好吃？”
沈慕言看着他这副带着期待又强装镇定的模样，心里觉得有趣，故意拉长了语调，笑着反问：“想听实话？”
霍景行神情更认真了些，再次点头：“嗯。要是不好吃，我以后就再练练。”
沈慕言见他这么郑重，也不再逗他，又细细品了品口中的味道，才慢条斯理地开口，眼里带着狡黠的光：“挺好吃的，火候和调味都不错……”
她话音微顿，在霍景行眼神刚刚亮起一点时，又轻飘飘地接了一句，“不过嘛，比阿瑶做的，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儿。”
霍景行自己也尝了一口，然后认真道：“那我下次再改进。”
两人吃完早饭，便一同去了医院。
沈慕言利落地写好了参加考核的申请报告交上去，了却一桩正事。
从办公楼出来，她看了看天色，对身旁的霍景行道：“我想去供销社买点东西。这么久没回去了，得给阿瑶带个礼物。”
霍景行自然没有异议，推过自行车，载着她便往供销社去。到了地方，沈慕言兴致勃勃地挑选起来，买了些零嘴吃食，又在一个卖头饰的柜台前停下，拿起一个红色的蝴蝶结头花端详。
“快过年了，小姑娘都喜欢戴这个，给阿瑶正好。”她说着，示意售货员包起来。
霍景行在一旁看着，默不作声地掏出钱和票付账。他看着沈慕言细心挑选，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反正就是很复杂。
觉得自己妹妹被好好对待很开心，又觉得沈慕言对自己妹妹好的过分……
怎么什么事都想着阿瑶？
随着买的东西越来越多，霍景行渐渐发觉不对劲了。
沈慕言给父亲挑了一双厚实的棉袜，给母亲选了一条柔软的围巾，甚至给大队长和村长家也带了点心……吃的、穿的、用的，林林总总，几乎囊括了所有相熟的人。
唯独，没有一样是给他的。
离开供销社，霍景行推着自行车，沉默地走了一段路。他看着前面沈慕言略显单薄却挺直的背影，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越来越浓，终于还是没忍住，声音有些发闷地提醒：“慕言。”
“嗯？”沈慕言转过头，眼里带着询问。
霍景行避开她的目光，视线落在车把手上，语气尽量显得平静，却还是透出了一丝委屈：“为什么……全家都有礼物，就是没有我的？”
沈慕言闻言，脚步一顿，转过身正对着他。她微微歪头，故作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哎呦。瞧我这记性，怎么就把我们大哥给忘了呢？”
她凑近一步，仰脸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不过……大哥你好像什么都不缺吧？”
霍景行被她这话噎住，一股郁气堵在胸口，他抿了抿唇，推着自行车就往前快走了几步，只留下一个硬邦邦的背影和两个字：“不缺。”
声音里的失落，藏都藏不住。
沈慕言看着他这副闹别扭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她小跑着追上去，扯住他的衣袖，声音放软，带着明显的笑意：“哥哥，你生气啦？”
霍景行停下脚步，叹了口气，转过身看着她笑盈盈的脸，哪里还真的气得起来。
他抬手在她头发上揉了一把，将原本柔顺的发丝揉得有些乱：“没生气，别多想。”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你头发都长了，有点遮眼睛。一起去推个头？”
沈慕言立刻摇头，拒绝得干脆利落：“我不推！”
她眼神闪烁了一下，找了个借口：“我……我得留着，这样挺好的。”
都能恢复女装了，谁还推头啊？
霍景行看着她那副坚决护住头发的样子，眉头微蹙，还是有些不解：“头发都这么长了，不扎眼睛？”
“你别管，我自己有数。”沈慕言语气带着点小傲娇，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
她眼珠一转，伸手拉住霍景行的自行车车把，将人和车一起带到了路边稍微僻静点的地方。
然后从挎包里摸索了几下，竟然拿出了一个用深蓝色暗纹纸仔细包装好的小盒子，递到霍景行面前，嘴角噙着一抹狡黠的笑：“诺，给你的。小惊喜。”
霍景行愣住了，目光落在那个包装精美的盒子上，这盒子一看就比供销社里那些普通货色精致得多，显然是特意准备。
他眼中瞬间闪过一抹难以置信的光亮，猛地抬头看向沈慕言，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惊喜：“给……给我的？”
原来他没忘自己！不仅没忘，还早就偷偷准备了！而且这心意，明显比给其他人的都要重！
这个认知像一股暖流，瞬间冲散了刚才所有的失落和郁闷。
霍景行只觉得心头被什么东西涨得满满的，那股压抑不住的开心明晃晃地绽放在脸上，连嘴角都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露出一个有点傻气却无比真实的笑容。
沈慕言欣赏着他这前后反差巨大的表情，心里得意极了，催促道：“发什么呆？打开看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