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时的倒计时,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林默的办公室内,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他飞速地敲击键盘,对那份关乎生死存亡的报告进行最后的修改和润色,每一个用词都反复斟酌,力求在匿名的情况下,最大程度地引起集团最高层的震惊和重视。
张涛快步走了进来,脸色同样凝重:“林书记,您找我?” “长话短说,”林默头也没抬,将一个微型加密U盘推到他面前,“这里面有东西。你立刻出发,不要用局里的车和司机,自己想办法,去这个地方,”他递过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条,“找一个姓王的先生,把东西交给他。记住,除了他本人,不要交给任何其他人,确保他亲手接收!完成后,立刻给我发一个‘货物已签收’的讯息,然后关机,暂时不要回分局。”
张涛接过U盘和纸条,没有多问一句,只是重重点头:“明白!保证完成任务!”他深知手中之物分量,转身迅速离去。
林默看着张涛离开的背影,深吸一口气。这步棋走完,他能做的主动布局已经完成大半。剩下的,就是应对即将到来的风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当墙上的时钟指向总部副总专机预计落地的时间时,林默已经将报告通过一条极其隐秘的、非官方的安全通道,发送到了集团董事长和纪检组长的特定加密邮箱。做完这一切,他感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他整理了一下西装,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几分钟后,一个由几辆黑色轿车组成的小车队,无声而迅速地驶入分局大院。为首车辆上下来的人,正是那位在集团内以强势和手腕着称的副总——张克艰。他身材不高,但气场逼人,面色阴沉,一下车便在一众随从的簇拥下,径直走向大楼入口。
该来的,终究来了。
林默整理了一下情绪,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沉稳,对李雪道:“通知下去,请张副总到一号会议室。另外,请周书记(如在场)和分局在家的党组成员,一同参会。”
一号会议室,气氛比以往任何一次会议都要凝重和诡异。张克艰坐在主位,面无表情,眼神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带着一种审视和压迫。周正海书记坐在他旁边,眼帘低垂,看不出喜怒。林默和其他党组成员分坐两侧。
“林默同志,”张克艰开门见山,声音冷硬,没有任何寒暄,“我这次来,主要是听说华东分局,特别是第三分局,近期不太平静啊。巡察组发现了不少问题,外面也有一些关于你个人的风言风语。集团高层对此非常关注!”
他目光如鹰隼般锁定林默:“我今天来,就是想当面听听你的解释!关于钱勇的问题,关于那些牵扯到你身边人的资金往来,还有……我听到一些反映,说你在干部使用上,有些操之过急,甚至存在排斥异己的倾向?搞得分局内部人心惶惶,这很不利于稳定和发展!”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连珠炮,带着兴师问罪的意味,直接将林默推到了被告席上。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默身上。
林默心中冷笑,果然是为了施压和敲打而来。他面上却不动声色,从容应答:“张副总,感谢集团领导的关心。关于钱勇同志的问题,巡察组和纪检部门正在依法依规调查,我本人和分局党组坚决支持配合,相信组织会给出公正的结论。至于牵扯到我未婚妻的资金问题,纯属子虚乌有的栽赃陷害,相关情况我已经向巡察组和分局纪检组作了详细说明,并提供了确凿证据证明其清白。”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沉稳有力:“至于干部使用问题,我们始终坚持五湖四海、任人唯贤的原则。近期的人事调整,都是基于工作需要和干部能力素质,经过分局党组集体研究决定的,目的是为了优化结构、推动工作,绝不存在任何个人好恶或排斥异己的情况。如果有个别同志因为自身原因不适应岗位调整而有情绪,我认为这不能归咎于组织的用人导向。”
他的回答不卑不亢,既表明了态度,也暗指了可能存在有人因自身问题而散布谣言。
张克艰眉头紧锁,显然对林默的“狡辩”很不满意,他身体微微前倾,施加的压力更大:“林默同志,不要避重就轻!现在的问题是,分局的稳定受到了影响!我希望你能从大局出发,正确对待组织的调查和同志们的反映,必要时,也要做出一些……姿态和调整。”
这话里的暗示几乎已经不加掩饰——让林默在某些问题上“认下”,或者至少在人事安排上做出让步。
会议室内的气氛几乎凝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就在这时,林默放在桌面下的手机,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他借着桌面掩护,快速瞥了一眼,是张涛发来的信息: “货物已签收。”
成了!
一股巨大的底气瞬间涌上林默心头。他抬起头,迎向张克艰那逼视的目光,原本略显收敛的气势陡然一变,眼神锐利如刀,语气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强硬:
“张副总,我非常同意您的话,要从大局出发。这个大局,就是企业的健康发展,是风清气正的政治生态,是党纪国法的严肃性!”他刻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
“对于任何问题,我都愿意接受组织的任何调查。同时,我也坚信,无论是谁,无论涉及到哪个层面,只要存在违规违纪甚至违法行为,都必将受到严肃查处,绝无例外!这,才是真正的大局所在!”
他这番话,掷地有声,几乎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张克艰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猛地一拍桌子:“林默!你这是什么态度?!”
会议室内的空气仿佛被点燃,冲突一触即发!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会议室的门被敲响,周正海书记的秘书快步走了进来,无视这紧张的气氛,径直走到周正海身边,俯身低声耳语了几句,并将一部正在通话中的保密手机递给了他。
周正海听着电话,原本古井无波的脸上,眉头微微动了一下,他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张克艰,又看了一眼神色凛然的林默,对着电话沉声道:“……好,我知道了。请转告领导,我们这边……正在开会。”
他放下电话,环视全场,最后目光落在张克艰身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克艰同志,刚接到集团董事长办公室紧急电话。董事长指示,要求你立即中止在华东分局的一切活动,以最快速度返回集团总部,有重要事项需你当面汇报。 飞机已经为你备好了。”
什么?!
张克艰猛地站起身,脸上写满了错愕、惊疑,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慌乱!返回总部?在这个时候?董事长的直接命令?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惊呆了,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完全超出了预料!
周正海不再看他,转向林默,语气依旧平淡:“林默同志,会议先到这里。你,跟我来一下办公室。”
张克艰僵在原地,脸色由青转白,再由白转红,他死死地盯着林默,又看看周正海,似乎想从他们脸上找出答案,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猛地一甩手,在随从惊愕的目光中,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
一场气势汹汹的兴师问罪,竟以这样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戛然而止。
林默跟着周正海走向书记办公室,内心同样充满了震惊和疑惑。是哪份报告起作用了?速度怎么会这么快?董事长直接下令召回,这意味着什么?
走进周正海的办公室,周正海关上门,转过身,第一次用一种带着深意的目光看着林默,缓缓开口道:
“你送出去的那份‘礼’,看来份量不轻啊。”
林默心头一震,周正海果然知道!
“总部那边,刚刚发生了两件事,”周正海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第一,董事长的邮箱,在同一时间,收到了两份关于张克艰的举报材料,一份匿名,一份……署名。内容,比你想象的还要惊心动魄。”
还有一份署名材料?! 林默瞳孔骤缩!
“第二,”周正海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就在十分钟前,集团纪检组那边,收到了来自更高层级纪检监察部门的正式协查函,点名要求调阅张克艰及其关联人员的部分情况。”
林默感觉自己的呼吸彻底停滞了。更高层级的纪检监察部门……协查函……
周正海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复杂神色,缓缓吐出一句话:
“这场风雨,看来比我们预想的,要来得更猛,也……牵扯得更广。张克艰,恐怕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