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魔都的高铁上，气氛比去时沉闷了太多。宋思瑶靠在窗边的座位上，头偏向窗户方向，闭着眼睛，不知是真睡还是假寐。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脆弱地垂着，眼睑下方还残留着昨日痛哭后的微肿，像两片淡淡的桃红，衬得她本就白皙的皮肤更显苍白脆弱。
林默坐在她旁边，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侧脸上。看着她这副憔悴又强装坚强的模样，心底泛起一阵细密而复杂的疼惜。他并非铁石心肠，一个女孩如此真挚、如此勇敢又如此绝望地向他剖白心迹，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只是，他的世界早已有了既定的轨道和无法辜负的人。
高铁空调温度有些低，他看到宋思瑶裸露在短裙外的、穿着浅灰色过膝丝袜的腿似乎无意识地微微蜷缩了一下。那双腿在轻薄丝袜的包裹下，线条优美而纤柔，此刻却透着一股易碎感。他沉默地拿起座位上备用的薄毯，动作轻柔地展开，小心翼翼地盖在她身上，尤其将那双微凉的丝袜腿也仔细遮掩住。
在毯子边缘拂过她小腿肚的瞬间，指尖隔着薄薄的羊毛毯和那层更薄的丝袜，似乎能感受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她的体温和肌肤的柔韧触感。这触感一闪而逝，却让林默的心跳漏了一拍，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和更深的愧疚交织着涌上心头。他迅速收回手，正襟危坐，将目光投向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试图驱散这不该有的纷乱思绪。
宋思瑶的眼睫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却没有睁开。毯子带来的温暖和他方才那片刻的靠近，像无声的安慰，又像更残忍的凌迟。
抵达魔都，华灯初上。林默开车将宋思瑶送到她租住的公寓楼下。
“到了。”林默停稳车，声音有些干涩。
“谢谢学长送我回来。”宋思瑶低声道谢，解开安全带，伸手去开车门。
就在她一只脚即将踏出车门的瞬间，她动作猛地顿住。仿佛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勇气，她忽然转过身，在林默完全没反应过来之际，如同一只扑火的飞蛾，迅速地倾身过去，温软而带着一丝凉意的唇瓣，精准地印在了林默的唇角！
那触感柔软、生涩，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和巨大的悲伤。
林默彻底惊呆了，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僵硬。他下意识地想要偏头推开，口中刚发出一个含糊的音节：“思……”
然而，宋思瑶却仿佛预知到他的反应，在他动作之前，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他！她的手臂环住他的脖颈，用力之大，几乎让林默感到窒息。这个拥抱，不带任何情欲，只有无尽的眷恋、不舍和绝望的告别。她将脸深深埋在他的肩窝，身体微微颤抖着，有温热的液体迅速浸湿了他肩头的衬衫。
林默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推开吗？对着这样一个濒临崩溃、只是想要一个最后拥抱的女孩？他最终只是无力地垂下了手，任由她抱着，感受着她无声的痛哭和那份沉重得让他无法承受的情感。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十秒，却漫长如同一个世纪。宋思瑶猛地松开了他，迅速退开，拉开车门，头也不回地冲下了车，跑进了公寓楼道，消失在昏暗的光线里。自始至终，她没有再说一句话。
空气中，只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带着泪水的甜香，以及林默唇角那抹微凉而湿润的触感，还有肩头那片冰冷的湿痕。他呆呆地坐在驾驶座上，许久没有动弹，心中五味杂陈，混乱不堪。
第二天，林默怀着一种复杂难言的心情来到公司。他下意识地看向那个熟悉的工位——空了。
宋思瑶的工位收拾得干干净净，桌面上什么都没有留下，仿佛她从未在这里出现过。只有一盆她养了很久的小绿萝还留在窗台，叶片翠绿，在晨光中舒展，无声地宣告着主人的离去。
她真的走了。走得如此决绝，如此彻底。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香港陈国雄”的名字。林默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接起电话。
“喂，陈总。”
“林老弟！哈哈！”电话那头传来陈国雄洪亮而暧昧的笑声，“怎么样啊？老哥我没骗你吧？那南洋秘方，是不是很猛？劲头十足吧？”
林默闻言，脸上有些尴尬，敷衍道：“陈总，您就别取笑我了，那天晚上我醉得什么都不记得了……”
“哎哟！跟我还装！”陈国雄笑得更加得意，压低声音，带着男人都懂的语气，“你小子，可以啊！昨晚我在隔壁（房间）都隐约听到点动静，战况挺激烈嘛！年轻人，就是身体好！不过也要懂得节制，哈哈哈哈哈！”
轰——！
如同一道惊雷在林默脑海中炸开！陈国雄后面那些猥琐的笑话他完全没听进去，只有那句“我在隔壁都隐约听到点动静”在不断回响！
隔壁？！
那晚……不是梦？！
那些炽热的缠绵，那些模糊的触感，那个他以为是许清璇的春梦……难道是真的？！
可是……那晚在他房间里的是谁？是后来进来照顾他的柳潇潇？还是……宋思瑶？！
巨大的震惊和恐慌瞬间攫住了林默！他一直以为那只是药力作用下的一场荒诞春梦！可陈国雄的话，像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陈……陈总！”林默的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变调，“你……你那晚听到什么了？具体是什么时候？你听到……听到是谁的声音了吗？”他再也顾不得礼仪，急促地追问。
陈国雄被他急切的语气弄得一愣，随即不以为然地笑道：“哎呀，林老弟，你这……我哪好意思仔细听墙角啊？就是大概……后半夜吧？迷迷糊糊好像听到有女人说话声，具体是谁，我太困了，没注意听清楚就睡着了。怎么？你自己搞不清楚昨晚是哪个红颜知己了？哈哈哈！”
陈国雄戏谑的笑声像针一样扎在林默心上。后半夜？女人说话声？信息如此模糊，却足以将林默推入更深的迷雾和焦虑之中。柳潇潇？宋思瑶？这两个女人的面孔在他脑海中交替浮现，那晚破碎的记忆碎片疯狂翻涌，却拼凑不出一个清晰的真相。
他失魂落魄地挂断电话，跌坐在办公椅上，额头上沁出了冷汗。如果那晚是真的，那他……他到底对谁……
就在这时，秘书沈清秋敲门进来，身后跟着一位穿着干练职业套装、气质精明的陌生女性。
“林总，这位是新来的法律事务部合伙人，李悦律师。是宋思瑶小姐离开前极力推荐并亲自对接邀请加入的，接替她的工作。”
李悦上前一步，从容地递上名片：“林总，您好，以后请多指教。”
林默机械地接过名片，心神却完全不在此。宋思瑶……她甚至在离开前，都为他把工作交接安排得如此妥当。
沈清秋又将一个文件夹放在林默桌上：“林总，这也是宋小姐临走前交给我的，让我务必转交给您。她说……这是她根据您的工作习惯和身体状况，为您制定的……每日食谱建议和休息时间安排表。”
林默猛地抬头，看向那个文件夹。他颤抖着手打开，里面是打印得工工整整的表格，细致到他每天早餐该摄入多少蛋白质，午餐后最好小憩多久，晚上几点前不宜再处理高强度工作……旁边甚至还有她用娟秀字迹写的备注：“学长胃不好，尽量少吃辣。”“咖啡每日不超过两杯。”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重重敲击在他的心上。
她默默地喜欢了他那么久，在决定彻底离开的时候，却还在为他考虑着这一切。而他现在，甚至连那晚可能伤害的人是不是她都无法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