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那场远观,像给林默混乱的脑子开了扇天窗,至少关于苏清雅那部分,透亮得能当镜子照——纯纯的战友关怀,不带半点邪念。他揣着这点“阶段性胜利”,回到“平安旅社”那间充满“岁月包浆”味儿的房间,试图用山泉水的冰凉给依旧为苏清璇揪成一团的心脏降降温。
效果嘛…聊胜于无。窗外山影如墨,山腰上苏清雅的小黄灯还亮着,像倔强的萤火虫。而千里之外那座钢铁森林里,属于苏清璇的战场,此刻怕是炮火连天。林默瘫在那张“砧板床”上,手指无意识地划拉着手机屏幕,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那个他以为这辈子都没勇气再打开的聊天框。
聊天记录还停留在那个天崩地裂的夜晚。最后一条,是他发的,石沉大海。往上翻,全是苏清璇以前或傲娇、或炸毛、或甜得齁人的信息轰炸。看着看着,林默感觉心脏像被泡进了那碗糊茶里,又苦又涩还带点糊味儿。
同一片夜空下,城市的另一端。
苏氏集团顶楼的总裁办公室,灯火通明得像要燃烧殆尽。文件堆成了随时可能引发雪崩的小山,电脑屏幕上刺眼的红色K线图还在无情跳动。苏清璇瘫在宽大的真皮椅里,昂贵的套装皱巴巴地裹在身上,精心打理的卷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她一手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另一只手死死攥着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王德海的攻势比预想的更阴毒、更猛烈。资金链的绞索越收越紧,负面舆情像瘟疫一样扩散,监管部门的“喝查”通知冰冷地躺在邮箱里。每一个电话铃声都像是催命符。她已经连续熬了不知几个通宵,咖啡因和肾上腺素支撑的身体濒临极限,脑子里嗡嗡作响,像有几百只野猪在啃噬她的神经。
疲惫,无孔不入的疲惫,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视线开始模糊,指尖冰凉。在意识即将被黑暗吞没的边缘,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将她压垮的脆弱感汹涌袭来。她只想找个地方靠一靠,哪怕只是一秒。
鬼使神差地,她点开了那个被置顶、却又像禁忌般不敢触碰的聊天框——林默的。
指尖悬在冰冷的屏幕上,所有的骄傲、愤怒、被背叛的伤痛,在这一刻的脆弱面前,土崩瓦解。她几乎是凭着本能,用最后一丝力气,颤抖着在输入框里敲下几个字:
“公司出事了…我好累…”
打完最后一个字,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手机从她汗湿的手中滑脱,“啪”地一声轻响掉在厚厚的地毯上。她甚至没力气去捡,眼皮沉重地合上。
然而!
就在手机脱手的瞬间,她那根疲惫到不听使唤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屏幕边缘划过,不偏不倚,正好点在了林默头像旁边的空白处!
屏幕上瞬间弹出一条系统提示:
[你拍了拍“林默”]
这微小的震动和提示音,像一盆冰水浇在苏清璇混沌的意识上!她猛地一个激灵睁开眼,瞬间清醒了大半!看到那条刺眼的“拍了拍”提示和输入框里未发出的文字,一股巨大的羞耻和恐慌瞬间攫住了她!
“手滑!要命!” 苏清璇心里哀嚎一声,几乎是扑下去捡起手机,手忙脚乱地长按那条“拍了拍”提示和输入框里的文字——撤回!撤回!光速撤回!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比应付王德海时跳得还快!她死死盯着屏幕,确认那两条“罪证”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才像虚脱一样瘫回椅子上,脸上火烧火燎。太丢人了!这简直比被王德海公开处刑还让她难堪!苏清璇,你居然对着那个混蛋的聊天框示弱?!还手滑“拍一拍”?这操作蠢得能上年度沙雕新闻合集!
平安旅社里,林默正对着天花板数羊(其实是数房梁上的霉斑),试图催眠自己那颗为苏清璇悬着的心。
突然!
“嗡——”
手机在床头柜上毫无征兆地震动了一下,屏幕瞬间亮起!
林默一个激灵,差点从“砧板床”上弹起来。这大半夜的,谁啊?他狐疑地伸手抓过手机,解锁。
屏幕上,他和苏清璇那个沉寂已久的聊天框,赫然跳着两条系统提示:
“苏清璇”拍了拍你
“苏清璇”撤回了一条消息
时间:凌晨 1:47。
林默:“!!!”
那一瞬间,什么瞌睡虫、什么霉斑,全飞了!他像个被通了电的弹簧,“噌”地坐直了身体,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死死盯着那两条提示,仿佛要从屏幕里盯出个洞来!
拍了?还撤回了条消息?深更半夜?!
林默的脑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始疯狂运转!商战雷达和情感雷达同时拉响最高级别警报!
推理模式 oN:
苏清璇没删他聊天框! 这是个重大发现!(林默内心小人:她是不是…舍不得删?)
深更半夜点开他头像! 这行为本身就充满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诡异!
拍了,还撤回了消息! 撤回的是什么?!结合当前苏氏集团水深火热的局面……答案呼之欲出!
“公司出事了…我好累…” —— 林默几乎能在脑子里完美补全那条被撤回的消息!她一定是想打这句话!在精神濒临崩溃的深夜,无意识地向他这个“前任+混蛋”泄露了脆弱!虽然理智让她光速撤回,但这行为本身,就像在寂静的战场上打出了一颗求救的信号弹!虽然转瞬即逝,但被他这个一直盯着战场方向的“前哨兵”精准捕捉了!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心疼、焦虑和…某种奇异笃定的洪流,瞬间冲垮了林默心里所有摇摆的堤坝!
他明白了!彻底明白了!像被山泉水当头浇醒!
什么身份尴尬?什么前科累累?什么“渣男预备役”?去他大爷的!统统靠边站!
他爱苏清璇!
爱那个在商场上杀伐决断、在他面前却会为一点小事炸毛的傲娇女王;
爱那个表面冷硬如冰、内心却藏着岩浆般炽热情感的矛盾体;
爱那个即使把他骂得狗血淋头、却会在深夜疲惫到极点时,潜意识里点开他头像的傻姑娘!
她需要他!不是那个在梦里左拥右抱的混蛋林默,是那个能在商战泥潭里跟她并肩作战、能替她扛雷挡枪的林默!
“啪!” 林默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疼得龇牙咧嘴,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像两簇燃烧的火焰。
“苏清璇!等着!” 他对着手机屏幕低吼一声,仿佛那个远在千里之外、此刻可能正对着手机懊恼得想撞墙的女人能听见。
下一秒,他像屁股着了火一样从床上蹦下来,开始以光速收拾他那点可怜的行李。动作麻利得堪比消防员出警,那件硬邦邦的“砧板床”被他掀起的风带得嘎吱作响。
“老板!老板!!” 林默旋风般冲下那嘎吱作响的楼梯,声音洪亮得能把旅社屋顶掀翻,“退房!立刻!马上!加钱!我要最快速度下山!拖拉机也行!牛车也行!只要能动弹的玩意儿,给我整一辆!”
旅社老板揉着惺忪睡眼从里屋探出头,一脸懵逼地看着这个半夜抽风的客人:“后生仔…这大半夜的…下山路险啊…”
“险?!险也得走!” 林默把几张皱巴巴的钞票拍在柜台上,眼神是山崩地裂都挡不住的决绝,“再险,能有我家女王现在走的钢丝险?十万火急!杀回城去!救驾!!”
老板看着林默那副“不成功便成仁”的架势,再看看拍在柜台上的票子,默默咽了口唾沫,转身去后院摇人:“石头!死小子别刷视频了!起来!送这位…呃…救驾的勇士下山!”
群山依旧在沉睡,只有一辆不知是拖拉机还是改装三轮的玩意儿,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载着一个归心似箭、要去“救驾”的男人,一头扎进了浓墨般的夜色里。车灯刺破黑暗,像一颗逆行的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