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您帮帮翠莲吧!”易中海声音里裹着压不住的急切,连平日里端着的体面都散了大半,躬身求到了聋老太跟前。
聋老太靠在床头,思绪早被搅得一团乱。
是“那爷”派人送来的。字条上写得明白,之前勒索信那事,对方手眼通天,两千块被拿了不说,连半点线索都查不到,只能补来这五千块,算是了了这桩麻烦。
她心里就犯嘀咕:易中海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竟惹来这般棘手的事?更忧心他们找“那爷”出手,会不会反倒激怒对方,引火烧身。原想着等易中海晚上回来,两人好好合计合计后续,没成想邮局的领导拿着单据核实,街道办的王主任跟着问话,连派出所的民警都挎着枪来了,三拨人一起找上门,阵仗吓得院里人都围在门口探头探脑。
聋老太当时心里一紧,转身就躲回了屋里,连门栓都悄悄插紧了。她活了这么大岁数,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事一旦沾了“官方”的边,就再不是院里长辈说两句、赔点钱能私了的。
她在院里靠着年纪和几分手腕攒下的“老祖宗”面子,在穿制服的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要是这会儿出去“主持公道”,万一没兜住,反倒把自己扯进去,这些年好不容易立起来的威严,可就全毁了。
易中海的媳妇李翠莲早被民警拘着,二大爷刘海中在厂里上班没赶上这出,三大爷闫富贵和儿子去厂里叫人了。
剩下的街坊邻居要么围着议论,要么躲在自家门口看热闹,没人想起要找她这个“老祖宗”拿主意。
这份“清净”让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可转念一想,没人找她,就意味着她不用沾这麻烦,又暗暗松了口气。
如今易中海找上门来,一脸急切地求她,聋老太知道,这趟浑水是躲不过去了。
“那爷”那边刚补了钱撇清关系,肯定不愿再沾这事;院里其他人,都没能力,思来想去,也就街道办的王主任还算靠谱——王主任在街道上待了多年,跟派出所、厂里都熟,说话也有几分分量,在这事上倒是能搭上手。
她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易中海焦虑的脸上,语气带着几分筹谋的笃定:“今晚你抽时间去趟王主任家,她儿媳刚生孩子你去弄点奶粉,让她帮着跟上头打点打点。
还有何家那兄妹俩,这事跟他们家也有关系,你也托王主任帮着圆个场,别让他们再揪着不放。现在是该花钱的时候,别想着省,钱花到位了,事才能好办。”
顿了顿,她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现在虽说政策没以前严,两千块钱不至于让翠莲吃枪子儿,但大西北的农场可不是好待的,冬天冷得能冻掉耳朵,夏天晒得能脱皮,地里的活也重得能压死人,苦是免不了要吃的。
你多跑跑门路,说不定能让她在那少待几年,罪也能少受点。”
易中海听完,心里却犯了嘀咕:又是给王主任送礼,又是赔偿何家,四处打点下来,钱肯定少不了花,可李翠莲到头来还是要去大西北受苦,这钱花得是不是有点冤枉?
他皱着眉,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犹豫:“老太太,我花这么多钱,最后还是保不下翠莲,是不是有点不值当?”
“不值当?”聋老太脸色一沉,语气也冷了几分,眼神里带着点看透人心的锐利,“你当派出所的人是傻子?翠莲是你媳妇,家里的事她能一个人做主?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
现在没抓你,不过是因为不是你代签的,证据没沾到你身上,算你运气好!”
被聋老太戳破心思,易中海的脸瞬间红了,声音也低了下去,带着几分无奈:“老太太,我也是没办法。家里全指着我赚钱,我要是也被抓了,这个家就全完了。只能委屈翠莲,让她先扛着……”
“行了,妻以夫为天,翠莲跟着你这么多年,心里应该明白。”聋老太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点敲打,“你们夫妻这么多年,现在她出了事,你得尽全力去救她——不光是为了翠莲,也是为了你自己。
你想想,院里、厂里的人都看着呢,你要是对自己媳妇不管不顾,别人怎么看你?哪个领导愿意提拔对自家人都冷漠无情的人?”
这话一下子戳中了易中海的心思。他立马想到了二大爷刘海中。
刘海中是七级钳工,在车间工人里也算站在金字塔尖的人物,论技术,本可以像他一样当个车间组长,等车间主任退休或调走,说不定就能被内推上位。
可偏偏刘海中爱打孩子,不仅院里人尽皆知,厂里不少同事都听说过他在家揍孩子的事;他还半点不收敛,反倒觉得“严父出孝子”,逢人就说自己治家有方,自鸣得意得很。
在易中海眼里,刘海中就是个十足的蠢货——好好的前程,全毁在了自己的“臭脾气”上,连带着大家对他的印象都差了,领导自然也不会提拔他。
聋老太看他神色微动,就知道他听进去了,继续说道:“何大清之前给的那两千块,你得尽快在派出所的人见证下还给何雨柱兄妹俩,这样也能让派出所的人看看你的态度。
赔偿的钱也别太抠搜,依我看,给两千块最合适。还有王主任那边,我听说她上个月刚添了外孙,你去的时候,别空着手,买几桶进口的奶粉送去,再给两千块让她帮着打点,她看你懂事,也会更上心。”
“两千块……又两千块……”易中海嘴里不停念叨着,脸色一点点变绿,心疼得跟被针扎似的。他忍不住开口,声音都带着点发颤:“老太太,这……这是不是太多了?光这两项就四千块了,再加上之前给‘那爷’的两千块,还有还给何家的两千块,这前后算下来,得八千块了……”虽然何大清的那两千块不算他积蓄,那实打实的六千块钱呢!
聋老太横了他一眼,语气不容置疑:“现在这还只是初步的打算,真要办下来,说不定还得添钱,够不够还两说呢!
再说你这些年,从五级工一步步升到八级工,工资比院里谁都高,平日里吃喝也不讲究,没什么大的开销,存款肯定不少。
现在是该用钱的时候,别把钱看得太重,钱没了还能再赚。”
这话戳中了易中海的痛处。他没儿没女,平日里对自己确实省俭,吃饭也多是粗茶淡饭,这些年下来,确实攒下了不少钱,院里人没人知道他具体有多少存款,但说他是四合院里唯一的“隐形万元户”,也不算夸张。
可这些钱是他一分一分攒下来的,是他往后养老的依靠,如今要一下子拿出这么多,心里怎么能不难受?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愁容,声音也带着几分疲惫:“老太太,我昨天已经拿了两千块给‘那爷’,何大清那两千块也得还回去,现在再拿出四千块……实在是太多了,我这心里头,堵得慌……”
“行了,别唉声叹气的,跟个娘们似的。”聋老太打断他,“这四千块,老太太我替你出了。往后可别再做这种糊涂事,遇事多想想后果。”
易中海猛地一愣,眼睛一下子睁大了,满是震惊——四千块在这年代可不是小数目,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也就三四十块,四千块相当于一个工人十年的工资!
他照顾聋老太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次得到这么多“回报”。
他连忙摆手,“老太太,这不行!我怎么能拿您的钱呢!您年纪大了,也需要钱傍身,我不能要……”
“让你拿你就拿着,哪那么多废话!”聋老太不耐烦地挥挥手,用手指了指墙角的旧木柜,“钱就在墙角的柜子里,最下面那层,你自己去拿。”
易中海愣了愣,看着聋老太不容置疑的眼神,终究还是起身走到柜子旁。
他打开柜门,弯腰一看,最下面那层果然放着一个布包,打开布包,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四沓钱,一沓一千块,不多不少,正好四千块,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样。
他心里突然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难道老太太早就知道会出这事,提前准备好钱了?
可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赶紧压了下去:老太太怎么可能未卜先知,肯定是巧合。
他把钱小心翼翼地收好,揣进怀里,语气也恭敬了几分:“那……那我就先谢过老太太了。我现在就去派出所看看翠莲,怕她在里头害怕,跟她说几句话宽宽心。等会儿回来给您带吃的,您想吃点什么?”
聋老太闭着眼,靠在藤椅上,声音淡淡的,带着几分慵懒:“炸酱面吧,好些日子没吃了,怪想那口的。记得让店家多放两勺酱,少放葱。”说完,便不再说话,头微微歪着,像是在闭目养神,仿佛刚才那番筹谋、那笔慷慨的资助,都只是寻常日子里的一件小事,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