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与剧痛中沉浮。毁灭性的爆炸冲击,星衍罗盘自爆的反噬,以及最后强行催动混沌道莲本源的透支,让张沿的魂火与琉璃骨躯再次濒临崩溃的边缘。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块被投入熔炉的残铁,在高温与重压下不断变形、碎裂,又被一股冰冷湍急的力量裹挟着,在黑暗中无助地翻滚、碰撞。
冰冷刺骨的河水浸没了骸骨,暗流如同无数只无形的手,撕扯着他布满裂痕的躯体。每一次撞击在河底坚硬的岩石上,都带来灵魂撕裂般的痛楚,魂火摇曳欲灭。唯有左手骨掌中,紧紧攥着的那枚布满裂纹、却散发微弱温热的菱形晶石,不断传来一丝丝精纯的星辰之力与一股悲壮而坚定的守护意念,如同狂风暴雨中唯一的灯塔,勉强维系着他最后一点灵明不灭。
“星陨子……前辈……”残存的意识中,闪过那位以身祭阵的守阵长老最后的决绝。这枚晶石,是星衍罗盘最后的精华,也是星陨子残魂最后的馈赠与……传承。
不能死在这里!星痕下落不明,星陨谷生死未卜,天律殿大敌未除,月华之托未酬……还有太多事未做!
求生的本能,以及太虚道莲那“向死而生”的本源特性,让张沿在昏迷与清醒的边缘疯狂挣扎。他竭力运转起残破不堪的太虚意境,不再是主动吞噬能量,而是化作最细微的触须,引导着晶石传来的星辰之力与暗河中稀薄的水灵之气,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一点点浸润、粘合着魂火与骨躯的裂痕。
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到了极致。如同用最细的针线缝合破碎的瓷器,每一次能量的流转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痛楚。暗河之中,并非安全之地。湍急的水流中,不时有隐匿在黑暗中的水兽被能量波动吸引,发动袭击。有形如鬼影、能释放精神冲击的噬魂水母;有口器如钻、能撕裂金石的黑鳞怪鱼;甚至有一次,一条堪比金丹后期、浑身覆盖骨甲、头生独角的恶蛟从深渊中扑出,血盆大口直噬而来!
危急关头,张沿仅存的战斗本能被激发!他勉强凝聚魂力,催动左手中的晶石!晶石光芒一闪,一道凝练的星辰锁链虚影激射而出,并非攻击,而是缠绕住恶蛟的独角,引动其体内妖力紊乱!趁其僵直刹那,张沿不顾伤势,全力施展“太虚月影步”,身形如游鱼般险之又险地擦着恶蛟的利齿遁入一道狭窄的岩缝,才躲过一劫。
经此一吓,他更加小心,将气息收敛到极致,大部分心神用于疗伤,只留一丝神识警戒。
时间在黑暗中流逝,不知过去了多久(可能数日,也可能十数日)。在晶石星辰之力不懈的滋养下,在太虚意境顽强的自愈下,张沿的伤势终于稳定下来。魂火不再摇曳欲灭,虽然依旧黯淡,却重新凝聚了核心。骨躯上的裂痕在星辰之力的浸润下缓慢弥合,新生的骨质带着一丝星辉的光泽,似乎比之前更加坚韧。修为勉强维持在元婴初期,但道基受损严重,需要长时间静养才能恢复。
这一日,暗河的水流逐渐平缓,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光亮。暗河似乎到了尽头,汇入了一条更广阔的地下河道。河岸两旁,出现了散发着柔和荧光的水晶簇和一些喜阴的发光苔藓,照亮了洞穴的景象。
张沿操控着依旧残破的骨躯,艰难地爬上一处较为平坦的河滩。河滩由细碎的荧光沙砾组成,不远处,有一个天然形成的石窟,入口被垂下的藤蔓遮掩,内部干燥,似乎是个暂时的栖身之所。
他蹒跚走入石窟,确认暂无危险后,终于松了口气,瘫坐在地。劫后余生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涌来。
休息片刻后,他摊开左手,目光落在掌心那枚星衍核心晶石上。晶石约拇指大小,呈不规则的菱形,通体暗银,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中心有一点微光如心脏般缓缓搏动。握着它,能感受到一种浩瀚、古老、充满推演与守护意境的星辰道韵。
“星陨子前辈……”张沿以神念轻轻触碰晶石。
嗡……
晶石微光荡漾,一道极其虚弱、仿佛随时会消散的老者残魂虚影,缓缓从晶石中浮现而出。虚影面容模糊,但眼神中充满了疲惫、欣慰与一丝释然。
“孩子……你……终于安全了……”星陨子的残魂声音断断续续,如同风中的残烛。
“前辈大恩,张沿没齿难忘!”张沿魂念传递着诚挚的敬意与感激。若非星陨子舍身祭阵,他们早已全军覆没。
“无需多礼……守护星陨谷,是老夫……职责所在……”星陨子残魂微微摇头,目光慈和地看着张沿,“你能在绝境中引动罗盘最终之力,且身负太虚妙法,与星辰有缘……或许,这便是天意……”
他顿了顿,气息愈发微弱:“老夫时间不多了……这枚‘星衍核心’,是星衍罗盘的本源,亦承载了我星陨谷一脉的部分阵法传承与……星痕那孩子离去前留下的……关于‘陨星山’的部分……探索心得……”
“现在,我将它……连同老夫最后的魂力……一并托付于你……”
话音未落,星陨子的残魂虚影骤然燃烧起来,化作点点璀璨的星芒,如同百川归海般,尽数涌入了那枚星衍核心晶石之中!
晶石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表面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了大半!一股庞大而精纯的传承信息流,混合着星陨子最后的魂力精华,如同决堤的洪流,汹涌地涌入张沿的识海!
“坚守本心……守护希望……星火……不灭……”星陨子最后的声音,在张沿魂火中缓缓消散,带着无尽的嘱托与期盼。
张沿闷哼一声,魂火剧震,海量的信息冲击让他险些昏厥过去!他紧守灵台,太虚道莲疯狂旋转,全力消化着这股传承。
传承主要分为三部分:
1.《星衍阵道秘录》:星陨谷不传之秘,包含无数精妙星辰阵法的布置、破解、演化法门,以及对周天星斗运行规律的深刻理解。其核心奥义,在于“以星为棋,推演万物,阵法天成”。
2.星痕的“陨星山探索手札”:记录了星痕对陨星山脉地形、危险区域、空间裂缝分布、以及几种可能蕴藏“虚空晶核”地点的推测,还有她准备应对各种险境的预案。无比珍贵!
3.星陨子一生的阵法感悟与星辰道境:这是一位毕生浸淫星辰阵法的长老最宝贵的财富,其对星辰之力的理解、运用,以及对“守护”之道的诠释,对张沿完善自身太虚之道(尤其是融合星辰法则方面)有着不可估量的价值!
除此之外,星陨子燃烧残魂注入的魂力精华,更是大补之物,迅速滋养着张沿受损的魂火与道基,让他的伤势恢复速度大大加快!
数个时辰后,张沿才缓缓“睁开”眼,魂火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感激、沉重、责任……星陨子前辈,将星陨谷的未来,将寻找星痕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他小心翼翼地收起光芒内敛、但气息更加深邃的星衍核心晶石。此物,如今已不仅是法宝残片,更是一份沉甸甸的传承与承诺。
他站起身,感受着体内恢复了不少的力量,以及脑海中浩瀚的阵法知识。目光变得坚定。
星痕,一定要找到。星陨谷的仇,也要报。但现在,他需要先彻底恢复伤势,并消化这次的收获,尤其是《星衍阵道秘录》,若能将星辰阵法融入太虚之道,他的实力必将再上一个台阶!
他走出石窟,望向地下河延伸的黑暗深处。顺着这条河,或许能离开地下,找到通往陨星山脉的路。
但在那之前,他需要先在此地,闭关一段时间。
寻了一处隐蔽的角落,布下几个简单的预警禁制(源自新得的阵道知识),张沿盘膝坐下,手握星衍晶石,再次沉入了深层次的疗伤与悟道之中。
黑暗的地下世界,暂时成为了他舔舐伤口、积蓄力量的巢穴。而外界,关于星陨谷覆灭、神秘骷髅现身的消息,或许正开始在某些势力中悄然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