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笙进了公寓大堂,按下电梯等待的漫长过程中,一种莫名的牵引力,让他最终还是在踏进电梯前,脚步一转,走向了旁边的保安室。
透过玻璃窗,那个熟悉的身影依旧固执地立在初冬的寒夜里,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
赵云笙无声地叹了口气,胸腔里像是塞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湿漉漉,透不过气来。一时之间,竟有些无措。
想让叶义康把他接回去,却发现联系方式早已在决绝的那日删除殆尽。可若就这样置之不理,万一……他不敢深想那后果。
终究,还是无法硬下心肠。他认命般地闭了闭眼,转身,折返回去。
叶靖川看到他去而复返,原本黯淡的眼眸瞬间被点亮,像是投入了星火的荒原,燃起希冀的光芒。
“云笙!”他急急上前两步,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赵云笙却避开他灼热的目光,声音平静无波,带着一丝刻意的疏离:“车钥匙给我。走吧,我送你回去。”
叶靖川忙不迭地将钥匙递过去,像是生怕他反悔,快速跟在他身后,坐进了副驾驶。
车厢内弥漫着一种近乎凝滞的沉默。
赵云笙专注地看着前方道路,极少开口。
二十公里的路程,他在一个岔路口毫无预兆地打转向灯,拐上了通往城西的高速。
“谢谢你……”叶靖川侧头看着他冷硬的侧脸轮廓,声音轻软,“你还是很关心我的。”
“但你不能拿我的关心来绑架我。”赵云笙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像裹着冰碴,“就算是普通朋友,在这种情况下,我也不会袖手旁观。”
叶靖川却像是抓住了什么漏洞,嘴角勾起一抹苦涩又执拗的笑:“那我就不算是普通朋友。”
赵云笙眉头微蹙,不想在情感问题上继续纠缠,试图将话题引向更实际的方向:“我的两千万,还有公司投入的几千万,现在还都在你的基金里。你的公司不止承载着我的信任,还有很多投资者。你可以做的事情很多,舞台很大。”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公事公办的鼓励,“我期待你的公司早日达成千亿利润的目标。”
“我会努力的!”叶靖川立刻保证,眼神重新焕发出一些神采。
然而,赵云笙接下来的话,却将他刚刚燃起的火苗彻底浇熄:“我还是那句话,没有李言之,我早就死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请你理解我。我是不会跟他分手的,除非让我再死一次。”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过往彻底斩断:“所以,你就当我身不由己也好,移情别恋也罢,你怎么能让自己好受就怎么想。总之,我只能和李言之在一起。”
叶靖川嘴唇翕动了一下,最终却什么声音也没能发出,只是颓然地靠在椅背上,脸色苍白如纸。
就在这时,赵云笙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李言之”的名字。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紧,看着那名字,一时竟不知该不该接。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叶靖川忽然伸手,帮他按下了接听键,甚至还刻意地点了免提。
“你在哪里?”李言之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无形的低气压。
赵云笙沉默了一瞬,终究还是如实相告,声音干涩:“我送他回去。”
电话那头,没有任何回应,只有“啪”的一声脆响,通话被猛地挂断。
忙音像尖锐的哨声,刺破了车厢内本就紧绷的空气。
赵云笙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猛地踩下油门,提高了车速。
……
将叶靖川送回叶家那座灯火通明却显得格外冷清的宅邸后,赵云笙并没有立刻离开。
他站在雕花铁门外,沉吟片刻,还是决定见叶义康一面。
书房内,茶香袅袅,却驱不散两人之间的凝重。
“叶先生,”赵云笙开门见山,姿态不卑不亢,“我对靖川,自问已经仁至义尽。今天送他回来,是怕他一个人在外面出事,我难辞其咎,也是出于最后一点道义。”
他抬眼,目光清明而坚定地看向那位久居上位的长者:“从今往后,请您出入派人随身保护他,时刻关注他的情绪和动向。下次他若再找到我那里,我会视而不见,当作陌生人。”
叶义康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深邃的目光在赵云笙脸上停留了数秒,似乎在审视他话里的决心。
半晌,他放下茶杯,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张素白的名片,推到赵云笙面前。
“如果……”叶义康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妥协,“再有类似你无法完全置之不理的情况,打这个电话。会有人处理。”
赵云笙看着那张名片,没有立刻去接。这像是一道赦免,也像是一道枷锁。
最终,他还是伸手,将名片收了起来,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这份带着无奈的“保险”。
打车回去的路上,夜色更浓。
赵云笙尝试拨打李言之的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却是冰冷的系统提示音:“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他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转而打给小宝,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起,传来的却是小家伙压得低低的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赵叔叔……小叔说,你的电话不要接……拜拜……”
话音刚落,电话便被飞快地挂断。
听着耳边的忙音,赵云笙缓缓放下手机,将头靠在了冰凉的车窗玻璃上。
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飞速倒退,却无法在他眼底留下任何光彩,只余下一片漫无边际的疲惫与茫然。
这一次,李言之是真的动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