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之沉默地站在原地,没有再出声阻止,也没有任何过激的举动,像是终于认清了现实,接受了这份决绝的告别。
他只是静静地、目送着那点红色尾灯在雨雾中越来越模糊,最终彻底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他依然撑着那把黑色的长柄伞,独立站在凄冷的雨中,身影在空旷的门廊下显得格外孤寂。
雨水敲击伞面的声音单调而清晰。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至后方有车辆不耐地鸣起喇叭,他才仿佛惊醒般,缓缓地向旁边让开了道路。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辆红色的凯迪拉克,在驶出一段距离后,绕了一圈,又慢慢地驶回了酒店门口,稳稳地停在了李言之面前。
车门打开,赵云笙从车上下来,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破釜沉舟的倦意和认命般的平静。
他一步步走近仍愣在原地的李言之,伸手,自然而然地接过了对方手中那把黑伞,将两人重新笼罩在同一片干燥之下。
他望着李言之的眼睛,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敷衍的认真:“是真的手痛吗?是的话先去上点药。”
李言之看着他去而复返,心脏像是瞬间被抛上高空,疯狂地跳动。但他还是强迫自己维持着表面的镇定,摇了摇头,诚实地回答:“不是。”
赵云笙吸了一口湿冷的空气,继续问:“那下雨天不能自己开车呢?”
李言之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声音更低了些:“也不是……我就是想你跟我一起回去。”
赵云笙又叹了口气,这短短十几分钟里,他感觉自己把这辈子的气都叹完了。
看着眼前这个褪去了所有强势、只剩下固执和一点点可怜兮兮的李言之,他最终便也不忍心再计较什么了,妥协道:“……我叫代驾吧。”
“我想自己开。”李言之却执拗地看着他。
最终,赵云笙便不再坚持。他在心里对自己说,算了,就这一次,回到江市后,就桥归桥,路归路,再也不见面了。
或许是精神高度紧张后的骤然放松,或许是酒精终于彻底发挥了作用,亦或是身体早已到了疲惫的极限。
行程还没开到一半,赵云笙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竟然真的沉沉睡着了。
李言之将车缓缓停靠到安静的服务区。车内流淌着舒缓轻柔的古典乐,像是怕惊扰了身边人的安眠。
车窗外,远山如黛,雨后的天边竟意外地出现了一弯淡淡的七彩虹桥。
赵云笙睡得深沉,呼吸均匀,但似乎只是身体的机能陷入了沉睡,他微蹙的眉宇之间,却仍是化不开的愁容与疲惫,仿佛在梦中也在为什么事情忧心忡忡。
李言之侧过头,静静地凝视着他沉睡的侧脸,目光描摹过那熟悉的轮廓。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那鬓边不知何时生出的、刺眼的白发上。
他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极其轻柔地掠起那几缕白发在指间。
最终,他极缓、又极重般,如同完成一个神圣而悲伤的仪式,俯身在那夹杂着风霜痕迹的鬓角白发上,轻轻印下了一个克制了、却饱含着无尽痛惜与复杂爱意的吻。